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芙蓉汤热热的水温刚好舒适,这里还熏了名贵的香。芙蓉汤里放满了玫瑰和芙蓉花的花瓣,沐浴出来之后身体肯定会变得很香。

    陵容不着一物浸泡在芙蓉池里,她随意地伸展着四肢,慢慢地享受沐浴,洗去入宫这半年多来的疲惫。

    陵容闻了闻,总感觉这里有晚香玉的气味,奇怪,芙蓉池里所燃的香料竟然会是晚香玉吗?

    “芍药,我沐浴好了,拿我的衣裳过来。”陵容呼唤刚刚伺候一旁的芍药,可她转头一看,哪里还有芍药的踪影?

    “芍药绣云,你们去哪儿了?”陵容有些急切,今儿可是她侍寝的日子,待会让皇上等着了可不行。

    陵容正在疑惑芍药她们哪去了时,突然听到一男子的声音:“你方才是察觉到了晚香玉的气味吗?”

    “谁?”陵容转过身子,来人竟是皇帝!只见他穿着一身正红色的喜庆婚服,正居高临下的看着陵容。

    陵容惊慌地退到一边,用双手护在自己的胸前:“皇上,你怎么来了……”

    “别怕,朕只是忍不住想来看看你。”

    陵容害羞道:“还请皇上稍候,嫔妾想把最好的一面留给皇上。”

    “朕有话想跟你说,你的侍女已经被朕打发出去了。”

    陵容舒了一口气,问道:“皇上…为何这芙蓉池旁燃的是晚香玉呢?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吗?”

    皇上笑道:“你好灵的鼻子,朕知道你喜欢晚香玉,特意让他们安排的,容儿可喜欢?”

    “嫔妾喜欢——”陵容道:“皇上,让侍女来伺候嫔妾更衣吧?”

    “好的,绣云,过来给昭贵人更衣。”皇上一唤,绣云便拿着衣裳从一旁出来了,陵容觉得奇怪,皇上不是说已经把她们两个都打发走了吗?

    绣云伺候陵容穿上那薄如蝉翼般的大红色素紗绢衣,皇上扶了她上来。雪白的双足缓缓踏上一层一层的台阶,过了今夜,一切就将不一样了。

    “容儿,让朕好好看看你。”皇上目中含情,低沉道。

    “皇上,自从来到行宫,您都瞧了嫔妾这么久了,还是看不够吗?”陵容低头。

    “你病愈后,朕还没有好好地看看你。”皇上揭下陵容带的红色面纱:“朕的容儿绝色倾城,朕就是看一辈子也看不够。”

    “皇上,你说的话可当真?”穿着一袭红衣的陵容痴痴地问,只是陵容奇怪,自己怎么能穿这正红色呢,她欲言又止,“皇上…这衣裳……这衣裳是…”

    “这衣裳是朕特意为您准备的,你可喜欢?”

    “嫔妾喜欢,只是……”陵容迟疑。

    “没有只是,容儿喜欢便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既为君子,必不会辜负你。朕此生已经辜负了纯元,却绝不会辜负朕的容儿。”皇上把陵容搂在怀里,让陵容靠在他的胸膛,陵容只听到一声又一声沉稳的心跳声,她道:“皇上如此爱重嫔妾,嫔妾也会如皇上待嫔妾一样待皇上。嫔妾不知何德何能,得皇上如此青睐,能有此刻,嫔妾此生无憾。”

    “嘘,在黄侍卫面前,昭姑娘不必说如此重话——”轻轻的吻落下来,带着他特有的龙涎香的气息,混合着晚香玉的气味,渐渐覆盖了陵容微弱的呼吸。

    两支凤凰花烛的火焰在陵容眼前晃来晃去,前世今生的鲜明对比让人分不清何叫君恩,何为宠幸。

    春宵一刻值千金,那愁它日苦短。在行宫待了三天之后,陵容便随皇上回宫了。

    回宫后,皇上又是撒帐,又是椒房,又是赏赐绫罗绸缎,明明这些东西陵容都没有向皇上要求,皇上为何要如此重视呢?还有这行宫里燃的龙凤花烛以及那一晚的婚服,那不是皇上大婚时才会有的规矩吗?陵容知道不该问的话不必多问,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一切来得太快太好,陵容一时觉得有些恍惚……

    她坐在屋子里的梳妆台前:“难道这一切,都是源自于这张脸……”陵容青葱般的五指轻轻地划过自己白皙胜雪的脸,的确,任何人都不会拒绝这张脸。皇上是不是因为见了自己的真实容貌,竟然比他的任何妃嫔都要美,甚至连纯元也不能相较三分。所以才会忘记自己的发妻,纯元?

    这或许,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红袖,你过来……”陵容心下立马有了主意,“给本小主化妆,记得要化得重一点,今儿可是从行宫回来的第一天,待会本小主要去向皇后娘娘磕头请安。”

    “是,小主。”红袖过来了。

    “小主,你的皮肤底子好,不用化妆了呀,香儿看这样就很美了。”添香迈着轻快的步子语气天真道。

    捧雁捧了盆水过来:“是呀,小主,这化妆品用多了也不好。旁的人用也就罢了,咱们小主天生丽质,皮肤娇嫩如婴儿……”

    “红袖,你照昭贵人说的做就是了。捧雁,你把水放下就下去吧。”绣云吩咐。

    “是,绣云姐姐。”捧雁不解地下去了。

    陵容含笑着看了绣云一眼,再唤添香:“香儿,你给我梳个寻常发髻便是。今儿要见各宫嫔妃,可不能打扮得太招摇。”

    “是,香儿这就为小主梳妆。”添香拿了篦子就轻手轻脚地给陵容梳妆。

    这宫里专供的贵人以下用的化妆品虽比外头的好,也很是劣质,用了它上妆,不但这肤色白的不自然。而且在太阳底下一晒,脸上出了油,还会变成黄色,总之就是大家看起来都一个样,这也就算了,它还没有一点遮暇防晒的作用。

    在宫里用得起好的化妆品的也就只有华妃皇后等妃位以上的妃嫔了,再不就是甄嬛眉庄等受宠的妃嫔。

    虽说皇上也赏赐了些好用的化妆品给陵容,陵容却并没有用,自己从一个小小的答应突然受宠成为贵人已经够引起六宫侧目了。

    而皇上对自己的偏爱更是令宫妃们嫉妒,俗话说捧得越高便摔得越重。陵容其实挺不想皇上赐什么椒房之宠,上有心机深重的皇后,下有位高权重的华妃,如此不是明摆着给自己拉仇恨吗?

    所以若是自己的真实容貌再被她们看到,再引起六宫嫉恨和不必要的麻烦就更不好了,现在还是低调一点为好。

    要论化妆技术,还是芍药更甚。红袖的妆虽化得好,却是一点也比不得芍药,所以陵容故意让红袖给她化妆。

    化完了妆,陵容让绣云给她搭了一身清秀的装扮,便去景仁宫给皇后请安,谁知一路上竟然“偶遇”到了甄嬛和眉庄,三人互相关怀了一阵后便手拉着手往景仁宫去。

    才入了景仁宫未坐下,便看到有一群妃嫔也来了,奇怪的是,大家今日跟约好了似的都来得那么快。

    陵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到皇后的声音:“你们三个来了,大家瞧瞧,昭贵人和莞贵人沈贵人的感情是多么好,连来景仁宫请安,还约好了一同过来。若是你们都能跟她们三人一样,那本宫和皇上也就能多多放心了。”

    皇后一说完这话,宫里人的眼睛便齐刷刷地盯上了陵容她们三人。

    “给皇后娘娘请安。”到了的妃嫔都齐齐向皇后请安。

    皇后笑着让大家起身:“妹妹们都起来吧,绘春,赐座,上茶。”

    “是。”绘春带着一众小丫鬟上了茶和点心,别的不说,这皇后宫里的点心还是挺精致的。

    喝了口茶,华妃这才慢悠悠地来了,“给皇后娘娘请安。”

    “平身吧!华妃妹妹今日怎的来得这样晚呀?”皇后扬了扬手:“这几日皇上不在宫里,都是昭贵人在伺候皇上,华妃妹妹怎的辛苦了?来得这么晚。”

    “妹妹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才来晚了。怎的,昭贵人回来了?”华妃还是如此的嚣张,撇了陵容一眼,但当她看到陵容脸上那白得跟鬼一样的劣质化妆品时,不经意的笑了笑。为了掩饰自己的笑,华妃扶了扶自己的头发。

    “嫔妾延禧宫昭贵人见过华妃娘娘,华妃娘娘金安。”陵容见华妃提到她,便出列给华妃请安,华妃没有为难只是笑了笑便让她坐下。

    “原是这样,那妹妹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呀!”皇后示意让华妃坐下,片刻又看向陵容道:“尤其是昭贵人,去行宫奔波一趟辛苦更要小心身体。”

    “谢皇后关心,嫔妾自当注意。”陵容满脸黑线,自自己来请安,皇后就点了自己三次名了,皇后这是明摆着要给自己拉仇恨吗?

    华妃瞥了陵容一眼,用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鎏金护甲,片刻才终于笑着开口道:“怎的,皇上没有赐昭贵人脂粉吗?”

    “嫔妾…”陵容装作一副尴尬的样子,“皇上是赐了嫔妾一些紫粉和迎蝶粉,只不过这粉似乎不太衬妹妹的肤色,而妹妹又不擅长化妆…让娘娘见笑了,其实也是妹妹姿色平庸,哪里有华妃娘娘倾国倾城,不屈用什么粉都是好的。”

    “宫里嫔位至贵人以下都用紫粉和迎蝶粉,玉女桃花粉和珍珠粉制作最为不易。能用得上上好的玉女桃花粉和珍珠粉、玉簪粉的宫里也就只有几位妃位以上的妃嫔了。”皇后感叹,“不过皇上疼爱昭妹妹,假以时日妹妹为皇上诞下皇嗣,封嫔封妃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妹妹又何愁没有什么玉女桃花粉呢?”

    “谢皇后娘娘美言,嫔妾怕是没有这么大的福气,嫔妾只求能够陪伴在皇上皇后身边便心满意足了。”陵容起身回礼。

    “你是个懂事的,只是这宫里,却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懂事的。”华妃瞟了一眼甄嬛,“若是莞贵人也能如昭贵人一般懂事就好了?”

    “嫔妾惶恐,并不知华妃娘娘这话的意思,还请华妃娘娘明示。”甄嬛见华妃点到她,从容地起身行礼。

    华妃见甄嬛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越发不爽,抬高了声音严厉道:“莞贵人,你身为宫嫔,就应该知道宫里的规矩。可你仗着有皇上的宠爱,屡屡触犯宫规,你可知罪?”

    甄嬛急忙下跪:“嫔妾虽愚钝,但一向谨言慎行,恪守宫规。不知华妃娘娘说的嫔妾触犯宫规,触犯的是哪一条宫规,但请娘娘明示,好叫嫔妾不至于手足无措,白白蒙冤。”

    “好,那我便告诉你你犯的是哪一条…”华妃凤眼飞眺,目光定在甄嬛的脸上,“连昭贵人都明白,这玉女桃花粉跟珍珠粉是宫里专供给妃位以上的宫妃用的,你身为一个小小贵人,却日日用这妃位专用的玉女桃花粉,你不觉得你是僭越了吗?”

    一时,空气仿佛是凝固了一样,华妃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晰逼人,就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透着亮白的光。所有的妃嫔都注视着跪在地上的甄嬛,想看她如何解释。

    “莞贵人,你作何解释呢?”华妃见甄嬛不说话,愈加得意。她觉得自己肯定能捏住甄嬛一回了,更何况是在这么多妃嫔面前,她倒要看看这口齿伶俐的甄嬛如何能够脱罪?

    “华妃娘娘,莞贵人她…她并没有这个意思。”眉庄赶紧为甄嬛求情,“莞贵人一向在宫里恭谨慎行,不会做出僭越犯上的事情…”

    “沈贵人,本宫未跟你说话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态。”华妃不爽地看了眉庄一眼,宫里又哪里有什么姐妹情深的,唬人的罢了,她世兰从来就不信。

    “华妃,”皇后开口了:“这玉女桃花粉跟珍珠粉虽说是只供给妃位以上的宫妃用的,但莞贵人得蒙圣恩,这粉乃是皇上赐给她的,她用这粉,又有何问题呢?”

    “皇后此言差矣,莞贵人是后宫妃嫔,就得守宫规懂规矩,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丽嫔一向看甄嬛最为不爽,接口道:“依皇后娘娘的意思,如果此次纵容了莞贵人,以后若是人人都如莞贵人一般,以为自己有了皇上的宠爱就可以胡作非为,肆意犯上又该何如呢?”

    “丽嫔说得有道理,皇后娘娘,您就是太过心软了。”齐妃嗲嗲地开口:“后宫里那些想着一脚登天不知好歹的宫嫔那么多,皇后也是时候该整治整治了。”说罢嫌弃地看了跪在地上的甄嬛一眼。

    皇后娘娘操着仪态为难道:“莞贵人,虽说你并无此意,可你确实是惹了众怒了。本宫念你入宫以来,伺候得一直稳妥慎重,此次就从轻发落……就罚俸两个月……”

    听了皇后的话,大家心里都一阵痛快,都想看甄嬛的笑话。

    甄嬛急忙敛衣下拜,“皇后娘娘,嫔妾并未有僭越之心,也并没有用什么玉女桃花粉。”

    “哦,你的脸那么白皙透亮,你敢说你今日并没有用粉?”丽嫔嚣张道,坐在一旁的华妃用刀子般的眼神剜了她一眼。

    “回丽嫔娘娘,嫔妾真的没有,嫔妾今日起得晚了些,并没有来得及抹粉,更别说是什么玉女桃花粉了。”甄嬛道。

    “妹妹上前来。”皇后一扬手,甄嬛便起身走了上来,皇后仔细地端详着甄嬛的脸,还用她的护甲刮了刮,放在眼前一看:“哎呀,真的没有用过粉的痕迹。”

    “各位妹妹你们看,”皇后让剪秋把护甲递给了座下的各位小主,她们看了看护甲,瞬间都不说话了。

    皇后和颜笑道:“华妃,看来我们是误会莞贵人了。”

    “误会?”华妃不屑地道:“莞贵人今日没用玉女桃花,不代表她昨日不用,也不代表她他日不生出这样的心思。”

    “华妃,别太过分了。莞贵人好歹是我们的妹妹。新人,难免会爱娇些。”皇后宽厚道。

    “华妃娘娘误会了,嫔妾从未有过僭越之心,无论是对您,还是对皇后娘娘,嫔妾绝无不恭敬之意。”甄嬛福下身子:“嫔妾自入宫以来,就把宫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上有太后跟皇上,下有皇后娘娘跟各位宫妃姐姐。嫔妾又怎会违逆宫规,做出僭越犯上的事情呢?”

    “在嫔妾得宠之后,皇上确实是赏赐了嫔妾一些玉女桃花粉跟珍珠粉,赐予嫔妾匀面梳妆。可嫔妾深知自己位分只在贵人,是万万用不得这些脂粉的。所以嫔妾不仅仅是今日,还是之前的那几个月,都是素颜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素颜?怎么可能?”齐妃惊讶地开口:“可莞贵人你的脸明明那么白……一看就跟我们一样是抹了粉的……”

    华妃剽了齐妃一眼,摸着自己的满头珠翠悠然道:“可不是嘛?莞贵人可真是会信口雌黄,给自己脱罪。本宫倒是日日都见你,而你面容白皙,皮肤细致透亮。若说是素颜,本宫倒不相信。皇后娘娘你还要听莞贵人胡言吗?”

    “嫔妾确实从未抹玉女粉,这一点,嫔妾身边的侍女们和眉姐姐都可以为嫔妾作证。”甄嬛再拜。

    “果真?可本宫竟从未瞧出过……”皇后赞叹道:“莞贵人肤色白皙细腻如冬雪,竟让本宫和姐姐们一直误会了。可见妹妹姿色,难保皇上不多厚爱你,可真令人惊叹。”

    “皇后娘娘过誉了,嫔妾虽得皇上厚爱,赐了嫔妾桃花玉女粉,可能够侍奉皇上皇后,已经是嫔妾最大的荣幸了,嫔妾又哪里敢奢求用什么玉女粉呢?所以嫔妾平日若是用粉也只是用淡淡的紫粉上妆,也是如此各位娘娘们才瞧不出来。”

    甄嬛巧舌如簧地解释,却没发现自从她说她是真的素颜后,华妃一直在用刀子般的眼神看向她。

    “如此,当真是委屈你了。快起来吧!”皇后知道了真相后赶紧扬手让甄嬛起来,“莞贵人既然跟你们同为宫中姐妹,又恪守宫规,做事思虑周全谨慎妥帖,各位姐妹也理应多加体谅才是。”

    “是,嫔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大家起身行礼。

    “没想到啊!这回啊华妃妹妹可是跟我一样的眼拙了呢,哈哈~”齐妃讽刺道,“不承想人家是真的天生丽质。”

    “不会说话就少说一点,齐妃…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你今年三十六岁的生辰就快到了吧,到时候本宫可要请皇后娘娘好好给你庆贺庆贺呀!”华妃看着齐妃,笑得就如一朵尽态极妍的芍药花,妖娆刺眼。

    “你!”齐妃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是了,本宫会跟皇上好好说说,办好你的生辰礼,也是为了三阿哥能够多多孝敬自己的额娘。”皇后接口道。

    “是,多谢皇后娘娘。”齐妃起身福道。

    “哎呀,一大早的就说了这么多话本宫也累了…莞贵人若是并没有用玉女桃花本宫又何必跟她这么白费口舌呢。若无什么事,臣妾便先告退了。”华妃脸色极差,行了礼便匆匆告退了。见华妃离开,丽嫔曹贵人等走狗也迅速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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