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上,天气很好,陵容去瞧华妃。

    用过一些茶点,陵容问道:“华姐姐,你最近觉得如何?胎像可还安稳吗?”

    华妃笑道:“昭妹勿须担心,早上太医已经来请过平安脉了,说是胎儿一切安好。”

    “那就好。”陵容觉得自己也坐了许久了,既然华妃的胎没有问题,自己也该回宫了,于是起身告辞。

    陵容还未走出宫门,便看见颂芝端了一碗安胎药进来,那碗安胎药热腾腾的,不停地冒着热气,只是这药的颜色,似乎有些异样。

    颂芝把药端到华妃面前,道:“娘娘,喝安胎药的时间到了,让奴婢伺候您喝药吧!”

    “等等。”陵容急忙走了回来。

    华妃看着陵容,惊讶道:“昭妹,你方才不是说自己累了,要回宫歇息吗?怎的又回来了?”

    陵容并不答,接过颂芝手里的药,凑近闻了闻。果不其然,有红花的味道,这碗安胎药里面分明被人掺了红花,而且还不是少量!

    “有什么问题吗?”

    陵容道:“华姐姐,这碗药你可千万喝不得。这碗安胎药里面被人掺了大量的红花,你若是用了,即便你的孩子已经有四个月了,也会立刻小产,你的身子亦会受其所害的。”

    听了陵容所说,华妃怒而拍桌:“究竟是何人想要害本宫,敢在本宫的安胎药里面做手脚。今日若不是妹妹在,恐怕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早就……”

    “华姐姐别生气,她既然敢做,事情总会查明白的。颂芝,我问你,这娘娘的安胎药送来翊坤宫都会经过谁的手?”

    颂芝福道:“回昭贵妃,娘娘的安胎药素来是由御药房的人煎好,再派小公公送过来的。为保稳妥,这从御药房送药过来的公公都是从咱们翊坤宫里头派出去的,沿途绝对不会给旁人动一下看一下的,是万万信得过的,可这药里怎么会给人加了红花呢?娘娘,都怪颂芝做事不当心,差点害了娘娘还有娘娘腹中的小阿哥,还请娘娘降罪。”

    “颂芝,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又怎会害本宫呢?你对本宫的心本宫自然清楚,快起来吧!”

    “是——”颂芝抹了一把眼泪,这才起来。

    陵容问道:“颂芝,你方才说,这药是由宫人在御药房里面煎的?”

    “是的,娘娘。”

    “这药若是在御药房早早就被人给动了手脚,再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华姐姐你这里,也不是不可能。总之,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把此事禀告给皇上。还有让内务府的人彻查此事,沿着煎药送药这一些经手的人,一个一个地查,一定要找出这陷害姐姐的真凶。”

    华妃道:“昭妹你说的是。颂芝,你快去禀告皇上。”

    “是,奴婢这就去。”

    内务府的人办事效率极高,再加上皇上太后也很关心此事,顺藤摸瓜之下,自然就查出了在这件事情上碧答应有很大的嫌疑。

    原来在那天早上,在宫内所有的小主之中,就只有碧答应身边的步芝姑娘,为了拿些消肿祛瘀的药进过这御药房。

    黄归全带了几个人就闯进延禧宫中:“给本公公把这步芝姑娘给带走。”

    “是——”

    步芝一边哭一边挣扎道:“你们干嘛要抓奴婢呀!奴婢到底做错了什么?小主,您救救奴婢。”

    “做错了什么,到了慎刑司你不就清楚了吗?给我带走。”

    黄归全拿了步芝去慎刑司审问,步芝拼死咬定自己并没有害华妃,真的只是去御药房替小主拿药而已,除此之外啥都没干,碧小主是冤枉的。

    可这样的话哪里就堵得住黄归全的嘴,他既然承了华妃这事,哪里有轻易放走步芝的理,流水一般的刑具往步芝身上一用,这真话自然就出来了。

    浣碧即刻被押去了景仁宫问话,皇上皇后都在。

    “碧答应,你究竟为何要害华妃腹中胎儿?”

    浣碧头也不抬,只是道:“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见不得她那般耀武扬威的样子,她不就是仗着有个孩子吗,何以要神气成这副样子?我就是嫉妒她,我恨不得她肚子里的孩子即刻死掉。”

    “你怎么这么恶毒的心,”华妃委屈道,“皇上,臣妾进宫多年,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孩子,差点就折在浣碧这个贱人手里了,可她事到如今还是如此的不知悔改。”

    “爱妃,你受委屈了。”

    皇后道:“皇上,依臣妾所见,碧答应心思歹毒,谋害龙胎,又欺君罔上,像这样的人实在是不能再留在皇上身边了。不过念在她服侍皇上时日也久了,皇上不防开恩,就给浣碧她留个全尸吧。”

    浣碧浑身一个激灵,抬眼含恨,没想到皇后娘娘竟是如此的冷心无情,她千方百计地逼着自己去谋害华妃肚中的孩子。如今事情败露,她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不说,还要把自己给推入火坑。

    看着浣碧看皇后娘娘的眼神,陵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道:“皇上,臣妾觉得此事大有蹊跷,碧答应她与华姐姐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又怎么会突然要去害华姐姐腹中之子呢?华姐姐处在妃位,又深受皇上恩宠,而碧答应刚刚遭贬,躲避风头还来不及,为何偏偏要在这个当口惹皇上您生气呢。依臣妾看,碧答应没有这个魄力。碧答应的背后必定另有人指使。”

    “容容,你分析的也有几分道理。那么碧答应,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才会做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

    浣碧并没有说话,她似乎是在斟酌,若是真的告诉昭贵妃和皇后她们,自己是否真的就能活命,她们当真就能因此而扳倒皇后吗?

    见浣碧迟迟不说,陵容道:“浣碧,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在华妃的安胎药中下了红花意图谋害皇嗣。你若是肯供出幕后主使,本宫或许可以恳求皇上,饶你一命。你这条命要不要,全在你。”

    华妃道:“你若护着的人根本就不顾你的死活,你何以还要替她效忠。若非是她,你怎会沦落至此?你还要替这种人隐瞒吗?”

    安静须臾之后,浣碧终于下定决心,朝皇上磕了一个头之后,挺起胸膛,定定地看着皇后道:“回皇上,昭贵妃,华妃娘娘,臣妾所做之事,全都是皇后娘娘一心绸缪的。”

    皇上看向皇后,眼里充满怀疑。

    皇后急忙下跪:“皇上,浣碧她诬陷臣妾,臣妾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自从华妃妹妹有孕,臣妾就满心欢喜,又怎会指使浣碧去谋害华妃腹中之子呢?皇上您明鉴呀!”

    “皇后,事情还未查清,你先坐下吧。”

    “是,皇上。”

    皇上道:“浣碧,你既说这事是皇后娘娘指使你做的,可有什么证据吗?”

    浣碧笑道:“皇上,你是否还记得,内务府的黄归全是否说步芝是为了给臣妾拿些消肿祛瘀的药才去的御药房。”

    “黄归全是这么回禀朕的,可有什么问题吗?”

    浣碧轻哼一声,又问:“那皇上您又是否知道,臣妾为何要步芝去御药房拿这些药吗?”

    “为何?”

    浣碧把她两只手的袖子全部都掀了起来,只见上面伤痕累累。

    “皇上,臣妾自从被您贬作答应,就处处遭人为难。本来臣妾吃得差点用的坏点,日子也还算勉强可以过得下去。只是,自从剪秋姑姑来了一趟延禧宫之后,臣妾就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剪秋?她来你宫做了什么。”

    “剪秋来延禧宫内,对延禧宫内所有的人说不许对臣妾好。所以臣妾每日所穿所用,饭是隔了夜的不新鲜的,衣服还是腐的。其实剪秋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臣妾屈服她,为皇后娘娘办事。若是臣妾不从,哪天臣妾就死在延禧宫内,也是无人理会的。就连那包红花的粉末,也是皇后娘娘派剪秋姑姑私下送来的,臣妾哪里又敢不从。臣妾亦是万不得已,才走上这条路的。幸好华妃娘娘没有大碍,否则臣妾会在心内永远谴责自己的。”

    宁贵人道:“如此说来,这碧答应倒是有苦衷的。皇上,臣妾觉得,比起碧答应,这背后主使碧答应之人更是居心歹毒,皇上更应该查清此事,也好给华妃娘娘一个交代。”

    “皇后,朕想知道,你还有什么话说。朕想知道剪秋……”

    剪秋急忙跪倒在地:“皇上,事情并非是您想象的这样啊!皇后娘娘她真的是清白的,奴婢那天确实是奉了娘娘的吩咐到延禧宫,可根本就没有让延禧宫内的人都苛待碧小主啊!奴婢之所以会到延禧宫,只是因为皇后娘娘关心碧答应遭贬,内务府的人会怠慢冷落,东西上难免会有所短缺,所以才叫奴婢去查看的。只是不知怎的,到了碧答应口中却成了奴婢吩咐延禧宫人苛待她,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呀!全是碧小主她自己心胸狭窄,如今谋害不成才会乱咬人,皇后娘娘她当真冤枉呀!”

    “皇上,臣妾们知错了。”正在焦灼间,富察贵人跟夏常在两人突然跪了下来请罪,吓了大家一跳。

    “你们到底何罪之有,为何要突然跟朕请罪啊!”

    “皇上,臣妾和冬春妹妹两人犯下大错,但请皇上赐罪。其实剪秋到延禧宫的时候,臣妾和冬春妹妹皆在场,臣妾们可以证明,浣碧妹妹所说的句句属实,剪秋确实是说过让臣妾们还有整个延禧宫的人不许对碧答应好这样的话,所以臣妾们也犯了错。只因这是皇后娘娘的懿旨,臣妾们不得不从,特在此向浣碧妹妹请罪,也请皇上赐罪,否则臣妾们定会日日寝食难安,难以洗脱自己身上的罪名。”

    听罢富察的话,皇上生气看着皇后:“所以皇后,你平日便是这么为朕治理后宫的吗?”

    “皇上……”

    祺嫔顺势起身道:“皇上,或许此事真的是皇后娘娘糊涂了,但其实平时皇后娘娘平日对我们这些姐妹还是很好的。皇上您瞧,这是皇后娘娘特意赏给臣妾的一串红玉珠链,臣妾日日都戴在身上。”

    滟贵人装作好奇道:“姐姐的这串红玛瑙珠芳香异常,成色鲜艳,真是极好的呢。如此看来,皇后真是惠泽后宫呢。不过祺姐姐可否把这珠链摘下来给姐姐一看呢。”

    祺嫔把脖子上的珠链递给了芍药,芍药端详了这珠链一会,又凑近一闻,突然眉头紧锁。

    陵容问道:“怎么了滟贵人,这红玉珠是有什么问题吗?”

    滟贵人起身福道:“回昭贵妃娘娘,皇上,这串红玛瑙串所用的珠子并非是真正的红玛瑙,而全是用麝香制的珠子。怪道这珠链散发异香,女子若是长久佩戴此物,将会损伤母体,再也不会有怀上孩子的可能了。”

    祺嫔一听这话便开始哭起来:“皇上,求您为臣妾做主啊!臣妾自打入宫以来,无论是侍奉皇上,还是侍奉皇后,都是忠心耿耿,勤勤谨谨。对待皇后更是掏心掏肺,可焉知皇后娘娘她却如此的防着臣妾,想害臣妾,一心想断了臣妾与您的血脉。皇上您忙于朝政是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做过多少这样的事。皇后娘娘居心区测,手段毒辣,实在不堪为国母啊皇上。”

    皇上一巴掌甩了皇后:“贱人。”

    皇后委屈哭道:“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那珠链的确是臣妾赠予祺妹妹的,但臣妾实实在在的检查过,那确实是玛瑙珠链而非麝香啊!而碧答应的事,亦全是富察贵人跟夏常在她们两个本就对碧答应怀恨在心,所以才会在她失势之后多加报复,跟臣妾无关呀。若是纯元姐姐还在的话,她一定会相信,臣妾是清白的。”

    “朕倒是希望,你姐姐没有你这么个狠毒的妹妹。”

    皇后跌坐在地,看来自己这步棋,是下得太急了些,非但没能除去华妃肚子里的孩子,还让自己招惹了嫌疑。不过后宫只要还有太后在,自己的皇后的位置就绝对不会让人动摇。

    剪秋哭着爬过来道:“皇上,皇上,事到如今,奴婢只得认罪了,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是奴婢一人所为,这一切都跟皇后娘娘没有关系。皇后娘娘她确实是无辜的,是奴婢见祺嫔貌美,又得皇上恩宠,怕她日后诞下皇子,会对娘娘的位置造成威胁,所以才自作主张地把娘娘赠予祺嫔的红主珠链调换成了红麝香珠,娘娘对这一切并不知情。也是奴婢挑唆富察贵人与夏常在让她们去折辱浣碧,目的就是为了让浣碧走投无路,好去谋害华妃腹中的孩子,为娘娘分忧。”

    宁贵人不屑道:“剪秋这口供改得倒是够快,前一秒才说自己去延禧宫是为了帮衬碧答应,后一秒又承认所有的事情皆是自己所为,跟皇后娘娘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蒙骗得了皇上与昭贵妃吗?”

    陵容道:“皇上,臣妾觉得,此事事关重大,又关乎皇后娘娘的声誉,皇上更应该慎重考虑,还是把此事交给慎刑司审讯更为稳妥。”

    华妃道:“臣妾也觉得昭妹说得是,若是此事真的跟皇后娘娘无关,慎刑司的人亦会还皇后娘娘一个清白的。”

    “既然两位爱妃都这么说的话……”皇上看了皇后一眼,淡淡吩咐,“即日起,皇后禁足景仁宫中,非昭不得出。碧答应,保留封号,迁居交卢馆,幽闭终生。其余人等,皆交给昭贵妃处置。”

    浣碧双眼一闭,两滴清泪悄然而落。

    “富察贵人,夏常在,仗势欺人,触犯宫规。但本宫念你们是初犯,而且事后知错能改,便罚你们一年月俸,再抄录两百遍宫规,以儆效尤。下次不许再犯了,知道了吗?”

    富察贵人跟夏常在都跪下来道:“臣妾知道,谢昭贵妃娘娘饶恕。”

    “幻答应既已去了交卢馆,就不再需要人服侍,步芝是被浣碧指使的,如今既然已经受刑死了,本宫亦不去追究。至于晾离,她虽然是跟在幻答应身边的,这次的事她并未参与,但她知情不报,亦是死罪。但念在步芝和幻答应皆已受罚,就从轻发落,罚她去浣衣局洗衣吧。”

    众人福道:“是,娘娘宅心仁厚,是非分明,还留着晾离一命,想必她定会心存感激的。”

    “皇上已然说了此事要彻查,就必须要查得一清二楚,不然怎么能给皇上与皇后娘娘一个交代呢?”

    陵容看着跪在地上的剪秋道:“景仁宫贴身服侍皇后娘娘的人,必得要一个一个地调查,不能放过一丝的蛛丝马迹。都听清楚了吗?”

    添香福道:“是,娘娘,奴婢会去告知慎刑司那边的人的。”

    剪秋恶狠狠地盯着安陵容,眼神似乎就要杀了她。华妃挡在陵容面前:“你这个贱婢,死到临头了还如此的不知悔改,竟敢用这样的眼神看贵妃。本宫倒是要看看,到了慎刑司,你要如何为皇后那个贱妇砌词狡辩。”

    “皇后娘娘没有做过的事,无论他们如何屈打成招,奴婢都不会屈服的,就请两位娘娘放心好了。”

    “你……”华妃觉得有些生气,一个宫女竟敢如此对她说话。

    陵容拉了华妃一把,道:“华姐姐别理她,皇后娘娘如今已是穷途末路,就算剪秋再怎么承下这罪责,可皇后娘娘宫里有这么多的奴才宫女,并不止剪秋一个,而且并不会都如剪秋对皇后这般忠心耿耿。姐姐咱们一个一个的审,一个一个的查,还怕找不出皇后的错处吗。”

    华妃听了此话这才笑了,扶着陵容的手踏出景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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