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芮心打开家门,和外面热闹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家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没有团圆饭也没有人放烟花,只有一地支离破碎的冷冷清清。

    走到二楼,父亲的卧室里,母亲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趴在父亲的床前,床头柜上的心电图闪着规则的曲线。

    今天,家里的阿姨和留守护士都回家过年去了。母亲看到英芮心回来了,将头抬起来,疲惫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满是倦怠。

    “芮心,你去哪里了,吃饭没有。”

    “我...和竟之哥哥还有文琪出去了一会。妈妈,你去睡吧,我来陪爸爸。”

    说着,英芮心将母亲扶起来,推出门外,让她去休息。

    过完年,英海实业正式进入破产清算程序,英家目前的希望只能寄予在公安机关能查明真相,虽然希望很渺茫。

    英敬朝虽然行动不便,但已经恢复到能下床的程度。但英芮心和母亲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针对父亲的职务犯罪案件也有了新的进展,公安局和检察院那边来了消息,没想到是正式下发了逮捕令。

    公安局和检察院来到家里的那一天,英家最后的希望可以说是完全破灭。

    那天下午,父亲被两个身强体壮的警察扣上手铐押往警车,在脑袋被按进车里之前,英敬朝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眼神里有遗憾,有抱歉,有期待,有交代,还有对女儿深深地不舍。

    英芮心抱着母亲,母亲泣不成声差点晕厥,英芮心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留着两行泪水,对着父亲点了点头。

    英芮心没有想到,这是她与父亲英敬朝的此生最后一面。

    一个月后,英敬朝在看守所心脏病发作导致心衰身亡,这个消息铺天盖地地占据了新闻的头版头条。

    当法医揭开盖着父亲的白布的瞬间,英芮心捂住母亲的双眼,面前的父亲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苍白无比,英芮心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

    将父亲的骨灰接回家的那天晚上,母亲像失了魂一般抱着不肯撒手,空荡荡的家中,变得像冰库一般寒冷。

    英芮心怕母亲想不开做傻事,日日夜夜都抱着妈妈睡觉,不敢离开一刻。

    在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都已经离开了她,最爱她的父亲也与世长辞,她不想再失去妈妈,她唯一的至亲,那是她承受不了的打击。

    这一切,来的如此之快。她曾经幸福美满的家庭,现在成了一地的破碎。

    为了安抚妈妈,她必须要做这世界上最坚强的人。年后她就十八岁了,但一想到最爱的父亲已经不能看到她长大成人,英芮心的心里痛到极点。

    “芮心,我好想你爸爸。你说他走的时候,痛不痛呢,我好怕他痛苦的离开,妈妈的心好痛好痛。”

    母亲沈若云躺在床上,满脸泪痕唇色苍白,伸手抚摸着面前的英芮心的脸,想要把她看进心里,但她的眼神似乎已经不能聚焦。

    “妈妈,会好起来的。你要好好地,不然爸爸在天上会担心你的,他不痛苦,他给我托梦,他很平静的离开的,妈妈。”

    英芮心握住妈妈的手,却挤不出一丝笑容,但她努力不让泪留下,心却像进了绞肉机一般疼痛不已。

    “芮心,无论发生什么,妈妈都希望你坚强,不要像妈妈这样,你爸爸走了,我已经没有任何眷恋。你不要学妈妈,你答应妈妈,任何时候你都要坚强,因为活着才有希望。”

    “妈妈,我不许你这么说,你要好好的,你还有我呢,我已经快成年了,会成为你的依靠,妈妈,以后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受一点苦。我会把爸爸的事情调查清楚,还他清白。”

    “宝贝女儿,我的芮心,你的命为什么这苦...”

    母亲抚摸着英芮心的脸,眼睛慢慢的闭上,三天没合眼的她,此刻安详地沉睡着。

    不知道看了多久,确认妈妈睡着之后,英芮心来到浴室洗了个澡,在浴室氤氲的雾气中,她也不知道脸上的是水,还是泪。

    凌晨不知道几点,外面的天光还未亮,伴随着楼下一声尖叫,英芮心从床上一瞬间跳了起来,这些天的事情让她不敢放心地睡觉,随时都穿着衣服警惕着。

    意识到不妙,她飞一般的速度朝一楼冲下去,但眼前客厅的那一幕让她瞬间没站稳。

    母亲瘫倒在客厅供奉父亲骨灰盒和遗像的佛龛前,面色惨白,身边散落一地安眠药。家里阿姨也吓倒在了门口,此时是凌晨五点,阿姨正好过来做早餐和打扫,一进门被吓了一跳。

    英芮心感觉自己心脏快要停止了跳动,她没叫也没有哭,跟随着120将母亲送到医院,然后在度秒如年的漫长的一个小时后,医生在急救室门口向她宣布,母亲确认脑死亡,无力回天。

    英芮心怔怔地站了将近一分钟,然后倏地,直直地倒了下去。

    在医院加护病房中醒来,已经是母亲服安眠药自杀的两天后,英芮心睁开眼,看了天花板好一会,又默默地闭上了眼,两行眼泪从眼角无声地滑落,此刻,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就这样躺了一会,英芮心起身拔掉手上的输液针,赤脚踩在冰冷的地上,准备离开这里。

    病房里的电视被按成了静音,只有画面还在闪烁。英芮心不经意的一瞥,此时的正在播放午间新闻,画面中是英海实业的大楼的照片。英芮心转身找到了遥控器,将电视声音调大,然后依倚靠在病床前,仔细的看着新闻的内容。

    “京州时间2月15日上午九点,京州市龙头地产企业应丰集团宣布收购英海实业100%股份,并承担此前英海实业的所有债权债务,目前应丰集团已经和英海实业内部已经迅速达成合意,英海实业也将未来一周内提交申请撤销破产清算程序。进一步的合作正在洽谈中,关于此次应丰集团为何突然选择收购一个已经进入破产清算的公司的考虑,我们采访了应丰集团的副总裁蔡镇庭。”

    画面切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面对着数不清的话筒,和混乱的提问。

    “蔡总,请问此次应丰集团为何突然选择收购一个濒死的企业,能谈一谈吗?”

    “面对英海因为丑闻而一蹶不振的业绩,应丰有信心重振英海吗?是有什么特别的考虑吗?”

    “蔡总你好,英海实业是食品企业,应丰集团是打算进入食品领域吗?”

    “应丰集团选择在英海实业的英董事长在狱中去世后的这个节点收购,是有什么考虑吗?”

    媒体一轮又一轮的机关枪式发问,聚光灯下的男人的脸异常冷静,丝毫没有任何表情。

    “首先,我代表应丰集团,感谢各位媒体的关心,对于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我可以给大家做明确的统一的答复。”

    男人开始发言,媒体的闪光灯开始此起彼伏的闪耀。

    “应丰集团的目标从来不是某一个领域,我们的理念是一个综合的全面的优秀企业,能够在各行各业都做到最强的存在。英海实业曾经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企业,给京州市贡献了可以说是非常卓越的成绩,让这样一个优秀的企业陨落,我想,是不应该的,应丰集团作为京州市的龙头企业之一,我们担负着沉重的社会责任,所以,为政府分忧也是我们该做的事。英海集团有最优质的设备,也有最广泛的渠道,我想,这对应丰在食品业界的展开非常有利,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我们期待双赢的局面。”

    男人说着,顿了顿。

    “对于英海实业英董事长和夫人的不幸遭遇,我们深表同情,同时我们也相信,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那天。我谨代表应丰集团,针对因为此次事件失去生命的所有受害者和家属致以诚挚的问候和歉意,请相信应丰,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给公众一个交代,谢谢大家。”

    说完,男人在安保和助理的簇拥下匆匆离开了现场。

    接着,下一条新闻播报了应丰集团宣布收购英海实业的消息后,股价开始迅速飙升。

    英芮心看完新闻跌坐在床边,脑子里浑浑噩噩的,突然想起了那天和贺中阳的对话。

    “英小姐,你醒了。”

    突然,病房门口出现一个身穿卡其色西服,大约二十岁,面容清秀的瘦弱男人,英芮心认出她来,正是在半山庄园在马场见过的那个贺中阳身后的助理模样的男人。

    “英小姐,你这是干什么,来,回床上躺着休息去,你可得好好休息,你现在身体状态需要静养。”

    男人看到英芮心拔掉输液针的左手一股一股的冒着鲜血,赶紧搀扶着她回床上去躺着。然后叫来了护士,将输液针重新扎入了英芮心的手背里。

    男人朝电视撇了一眼,拿起遥控器关掉,在病床前的椅子坐下。

    “英小姐,我想我们应该在半山庄园见过,不过那时候没时间做自我介绍,我叫方毅敏,是贺总的助理。”

    护士给英芮心的身后多加了两个枕头,然后将电动病床调高,然她能够半靠半躺在床上。英芮心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疲惫又空洞,干燥起皮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

    “哥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我妈妈在哪里?我想见我妈妈。”

    此刻,英芮心的脸苍白冰冷,想起倒在父亲骨灰盒前已经冰冷的母亲,心脏钻心的疼。

    “英小姐,对于令尊和夫人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过,但你不用担心,贺总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你好好修养两天,等身体好一点,我会带你去见夫人最后一面的。”

    “......贺叔叔他。”

    “贺总这两天在忙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你放心,他忙完就会来看你。贺总让我转告你,让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他会替你处理好一切。”

    说完,方毅敏给护士叮嘱了几句后就离开了医院,英芮心在病床上躺了很久,只呆呆地望着窗外什么也不说,傍晚的时候护士送来了一些青菜和粥还有鸡蛋,英芮心一口都没吃,护士只能端走,接着给她挂上了一些葡萄糖。

    英芮心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扶着输液杆移动到衣柜旁,翻找出了自己的手机,自从父亲出事之后,这个手机她就再也没有用过,此时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英芮心找到护士要到了充电器冲上了电,不多会,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上面全都是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

    许竟之和汤文琪这期间给她打了几十个电话,打开微信,也是密密麻麻的消息。

    然后翻看着和许竟之的聊天框,英芮心打了一些字,然后又删掉,最后放下手机,躺回到床上。

    不多时,外面下起瓢泼大雨,英芮心偏着脑袋看得出神,她无法想象,在这个世界上她最亲的两个人都已经离她而去,独留下她一个人,一切发生的这么快,让她根本来不及接受。想着想着,一滴滚烫的泪从眼角跌落。

    英芮心再次扯掉手上的输液针,鲜血瞬间往外一股一股的流。此时她管不了那么多,在房间里的衣柜中找到自己的外套和皮鞋匆匆地套上,穿过医院的走廊,故意躲过了正在值班的护士,来到医院楼下,准备打车。

    此时因为雨下的太大,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英芮心没打伞被雨淋透,冻得瑟瑟发抖,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才终于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出租车大约开了不到二十分钟便来到了英芮心家所在的小区,蓝湖苑。

    英芮心走下车,没想到眼前的场景让她目瞪口呆。

    只见家大门上贴着x形状的两张封条,上面红色且醒目的大字写着,「法院查封,严谨破坏」。

    英芮心走近,上面有日期,就是妈妈去世的第二天。

    为什么家里会被查封?

    英芮心伸手就要撕掉贴在门上的封条的时候,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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