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什么?”警官大叫起来,“这就是伦敦的福尔摩斯先生?!”

    “这个反应还是夸张了一点,”福尔摩斯扶了一下帽檐,“不过确实是我。”

    “你们是一起的?!”

    “不如这样,警官先生,”福尔摩斯赶忙打断他的惊诧反应,“我和这几位女士有话要说,你先带你的嫌疑人回警局,稍后我会把她们也送过去的。镇上的人差不多都在这儿了,我们跑不掉的。”

    警官着实严肃地思考了一下。

    “可以,”他说,“我也是信任镇上的人才这么决定的。但是你们要尽快过来。”

    “没问题,先生。”

    他们走了之后,康斯坦丁不可思议地看向福尔摩斯。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福尔摩斯先生?”

    “因为如果我不来,我大概就要被华生给谋杀了,”侦探带着一点无奈的笑容说,“我是没想到你们居然自己跑来萨默塞特郡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而且你,华生太太,走的时候还没有和华生说实话。”

    “怎么了,”康斯坦丁顿时有点心虚,“不那么说他不可能放我出门啊。”

    “幸好华生来贝克街的时候,我刚刚从牛津回来,哈德森太太和我们说了实话,我们才知道你们是自己办案来了。南丁格尔小姐我本来是不担心的,但是华生实在太担心你,所以催我赶紧到这边来了。我连夜跑到这里,希望不至于太晚,没想到一到石竹镇就碰到这种骚乱。”

    刚才一直保持沉默的南丁格尔把自己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抱起了胳膊。因为她把头发盘起来了,她男装的样子真的很像一个年龄不太大的瘦小男孩子。

    “福尔摩斯先生,你这样做和你一开始说好的是冲突的,”她冷淡地说,“虽然玛格丽特原本是想找你的,但是现在我已经接了这个案子,你不应该再插手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夜莺小姐,”福尔摩斯微微一笑,“我真的只是为了华生太太的安全问题才报警,因为我很担心镇上的这种骚乱就是你们搞出来的,结果,果然是你们搞出来的。”

    “我们没事,谢谢你的关心,”康斯坦丁小声说,“而且安杰拉到现在为止还是挺顺利的。”

    “那我们现在可以去警局了吧。”

    “还有,”南丁格尔突然用指尖虚指着福尔摩斯胸口的位置,因为她也只有这么高,“从刚才开始,你一叫我名字就露出那种古怪的笑容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福尔摩斯耸了耸肩,“我脑子里想的不是你的名字,而是鸟的名字。”

    后续的事情是,康斯坦丁不肯回家,因为她觉得现在没有危险了,她好不容易来到切达峡谷,应该好好游玩几天再回去。朗曼姐妹主动给她们当导游,于是这对破案姐妹就跟着去玩了。至于福尔摩斯,他在这个开花的季节意外来到萨默塞特郡,而且事情又一切顺利,他心情很好,也作为游客待在了这里。据说他也没什么事情做,除了去爬山,就是在酒馆里找人掰手腕,然后还从来没输过。

    朗曼姐妹,特别是玛格丽特,开始追问南丁格尔她和福尔摩斯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一听说她们在这里,就马上跑来。女侦探无可奈何,后来只能装作听不见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福尔摩斯终于提出,如果他们再不回去,华生在家里大概就要急死了,他们才定好了归期。到了最后一天,除了朗曼姐妹在山区长大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康斯坦丁已经累瘫了,躺在家里不能动,为了回家积攒力气。这个时候福尔摩斯来了,他对开门的玛格丽特说:

    “我想约夜莺小姐出去走走,她愿意吗?”

    “等一会儿,我问问她。”

    “我想去,”南丁格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马上出来。”

    “散步而已你们不要说得像婚礼誓词一样。”

    “没有。”

    “没有。”

    “这还异口同声。”

    南丁格尔从客厅里走出来,随便用手挽了一下头发。

    “别瞎说了。我们走吧。”

    她想也知道他们离开房子的时候,玛格丽特在他们背后用什么暧昧的眼神看他们。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他们走在路上的时候,福尔摩斯突然问。

    “这不应该我问你吗?”

    “哦,我是觉得,你会答应我的邀请,应该是想说什么。”

    南丁格尔笑了,福尔摩斯有点惊讶,她很少发自内心地笑,尤其是没有笑得这么甜。

    “怎么了?”

    “没什么,福尔摩斯有说错的时候,我觉得很好笑。”

    “没有证据的事我也会说错的。”

    “我只是想最后一天再去峡谷看一次,”她说,“马上就要回伦敦了,我会想念这里的。”

    “我想我也会的。”

    “不过我确实有一个问题想问,”南丁格尔突然想起了什么,“福尔摩斯先生,你真的不介意我接手了这个案子吗?”

    “当然不介意,”福尔摩斯望着前方说,“我当时又不在,你能帮朗曼姐妹解决问题是好事。”

    “那么假如当时你在,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想应该和你差不多吧。跟她们来石竹镇,然后把那个家伙揪出来。”

    “你不会说她们是自己幻想的吗?”

    福尔摩斯皱紧了眉头,他的面部线条本来是冷硬的,但是因为他这种忧郁的表情,显得柔和了很多。

    “夜莺小姐,我的职业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本来警察也应该这样,不过你应该也知道,他们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做到。在我的职业生涯里,我也遇到过很多别人看了不以为意的荒唐事,但是我们这样的人,应该从中看出别人没注意的东西。”

    “我们这样的人?”

    “冒犯你了吗?”

    “没有。”

    “我承认我确实是想来看看你会怎么处理这个案子的,可能你们都不知道,我其实会暗自比较。”

    南丁格尔又笑了,这次有点揶揄的意味,她用余光观察着他。

    “真的?”

    “真的。男人就是这样虚荣的生物。”

    之后他们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站在山上望着峡谷的时候,南丁格尔露出了真正放松的表情。她没有挽好的头发经过一路的跋涉有点散了,在风中被吹起,不再遮挡她富有灵性的双目,有点像画中的水泽女神。福尔摩斯沉思地和她望着同一个方向,漫天的白云在风中翻滚着,就像海浪。在他们脚下的,是蓬勃的绿色,还有一块一块的小小村镇,它们鲜艳的房顶点缀着绿色的大地。福尔摩斯回头看着她,仿佛要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最后又用那双深沉的灰眼睛望着峡谷了。这个时候南丁格尔突然说:

    “福尔摩斯先生,我有没有说过,其实我一直瞧不起男人。”

    “嗯?”

    福尔摩斯突然一脸受惊的样子让南丁格尔觉得很好笑,她只能转开脸去隐藏自己的笑意。

    “我一直觉得男人都盲目自信,缺乏礼貌,而且好为人师,即使有少数智力超群的,也会用这种能力去做邪恶的事。但是我来到伦敦之后,有意了解了很多你的事,我想我会改变一下想法。”

    她深吸了一口气,恢复平静的表情,转身看向福尔摩斯。

    “这世界上依然有人是不那么讨厌的。”

    听到她这么说,他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用手指压低了一点帽檐。

    “我明白,”他说,“做这种职业,会见到世界最丑恶的一面。有的时候会对人丧失信心的。”

    “最好不要这样比较,”女侦探做了一个拒绝的手势,“我们不是同一个职业的,我只管一些小事。”

    “好吧。”

    他们找了一个视角好的地方在草地上坐下。福尔摩斯脱了自己的外套垫在地上,南丁格尔有点过意不去,但是他坚持,所以她就坐下了。突然她笑了,像想起什么似的摇了摇头。福尔摩斯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在想,”她知道他想问什么,“你已经对我了解多少了,在没有经过特别调查的情况下。”

    “嗯,不太多,”福尔摩斯故意指尖相抵做出思考的样子,“因为你离开家乡太久了,去过太多地方,原始痕迹已经几乎都没有了。我现在只知道你来自伯明翰,但却不是工人家庭出身,而是书香家庭,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你做过大量写字的职业,可能是抄写,可能是教书,我倾向于教书。你也不是一开始就做现在这种私家侦探的,你以前就接过正经案子。你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亡。”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变得深沉,神秘,他含着笑的眼睛里闪着光。南丁格尔的脸白了,她盯着他,努力不流露出任何情绪来,但是她掩盖不了自己的脸色。第二次了,这是第二次了,这是入侵,血淋淋的入侵。她仿佛一瞬间跌入了过去的漩涡,就这样恍惚了一下,然后她听见福尔摩斯温和地在叫她。

    “夜莺小姐?夜莺小姐?”

    她把一只手放在额头上,冷静了一下。此时她的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福尔摩斯说,很小心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现在好一点了吗?”

    “以后可以不要这样了吗?”

    “抱歉。”

    南丁格尔做了一次深呼吸,依然望着远处的峡谷。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逐渐平复。

    “如果能抛开一切就好了,”她说,“我愿意永远留在这里。”

    福尔摩斯只是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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