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守护苍生付出良多?”和除了统一口径要交代说法的人不同,一白发苍苍的老人终于抢得了开口的机会,颤颤巍巍道,“你们守护苍生,为何不帮我将被拐走的孩子找回来?三十年了,我找了三十年了!老婆子我何尝不是你们口中的苍生?”

    这一道质问,犹如破幕之剪,撕开一道名为痛苦的口子,质问之声不断响起来——

    “还有我!”老大爷看起来精气神还不错,说话也中气十足,“我妻子被财主抢走了,你们怎么不来帮我抢回来,我自己斗不过啊,斗不过啊啊啊……”

    “书生长袍穿上怎么就脱不下来了,屡试不第,状志难酬,可我真的尽力了,真的尽力了,你们告诉我,该怎么办?”

    “我不想嫁那个恶人,却还是被押着卖过去,他打我,他天天打我,我失手杀了他,不是故意的,的的确确不是故意的,可他们要把我斩首示众,求求道长,让我活下来行不行,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

    “我做错了什么,要让我托生成一个瞎子?你们怎么不来让我早点解脱?你们怎么不来渡我脱离苦海啊,什么都看不到,在街上对人摇尾乞怜,还总是饿肚子的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神仙求你们告诉我,我的爹娘为什么不要我了,我很乖的,我特别乖的,可他们为什么还说我会克死爹娘啊?”

    “两情相悦,两心相许,为何就不能结为连理?偏偏要阴阳相隔才能让人满意是吗?门第成见我明明已经很努力想要跨过去了……”

    “道长,虎毒还不食子啊,可是天灾人祸夺人性命,我们只得易子而食啊……你们怎么不救救我们,救救我们的孩子啊?”

    “为谋一个真相,我已是一无所有,那些权贵为何还要赶尽杀绝,可怜了我那还怀着孩子的妻子啊,无端受了我的牵连,道长你们既然以守护苍生为己任,为何不清扫世间不公,还天下清明?!”

    ……声声质问,振聋发聩,阖峰回荡着黎民哀恸的哭声,似要把心中苦楚借眼泪,说与苍天后土。

    方才质问对方为何不理解常清山的两个弟子,面露难色,面面相觑,如鲠在喉,心生愧疚。

    另外弟子支支吾吾道:“只是这些苦……不是常清山让你们受的啊,冤有头债有主,谁让你们变成这样,就去找他们啊……”话说着,他竟也说不下去了,他也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这话很是不合时宜。

    “人如鬼怪,其心化妖魔横行于世,就是天魔助长的。没有这些邪祟妖魔,侵染了人心,怎会让恶人当道,使生民受尽磨难苦楚,哪怕不对你常清山释放天魔一事作出解释,我们也想问问,你们履行好守护苍生之责了吗?!”哀嚎的人群中,又有人站了出来,这些人都是混迹在痛苦百姓中别有用心之人,但他们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常清山拿他们没有办法。

    “常清山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你们休想再尸位素餐,汲天地灵气为己用,却不为黎民百姓、天下苍生谋福祉!”

    哀哭声渐渐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受人鼓动的应和:“给我们一个交代,给天下苍生一个交代!”

    今日之事端是难平息下来了,封乾逸帮白乾宁止住了血,抬起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迎着不断打下来的雨点,闭上了眼睛,很快他又重新挣了眼睛,平静地直视着对面的人群问道:“这交代,常清山给,只是不知诸位具体想法,还请诸位指条明路。”

    沸反盈天的喧闹因为这话而慢慢平息,旁不过片刻就有人喊道:“天魔邪恶,他出世肯定会使得天下大乱,苍生死伤无数,你觉得能用什么抵得过这罪责?!”

    “就是!”另一道声音道,“杀人偿命,你们得给那些因为天魔和其他妖魔鬼怪而死的人,偿命!”

    偿命?他们想要谁来偿命?!谢霄云也是被气狠了,挥出长剑,放声高喊道:“天魔乃苍生所造,若非你们心中的妒忌、贪婪、无休无止的恶念……孕育了他,这世间不止不会有天魔,也不会有其他妖魔,若要人来偿命,何不问问你们自己,是否心有慈悲,从不生邪念!”

    “我呸,小道长你呢?就你是正人君子,赤诚坦荡,从未有过不甘、嫉妒、怨恨,从无片缕私心,不曾贪婪求索!”

    谢霄瞬间哑口无言,他也还是人啊,即便生活在常清山这样的仙境之中,他也还是“肉体凡胎”,他嫉妒过封霄寒出身不凡,嫉恨过小师妹爱慕二师弟,甚至还怨过小师妹不曾看见他,自卑于自己的出身……

    “是,我不是正人君子,但起码还存得些许理智,当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是天魔,是魔界,不刀锋向外,共克敌人,怎还将言语做刀,刺向自己人?”

    “大师兄说得对!”常清山弟子欢呼起来,“这些年不是我们尸位素餐,实乃妖魔多如牛毛,难以除尽,还请诸位多多谅解。”

    许霄书朗声道:“常清山在此向诸位保证,定将天魔再次封印,请你们给我们些时间!”

    “什么共退敌人?”有人毫不留情地又怼了回来,“我们要是能有那个手段本事,早就替你们这群伪君子将天魔杀了,是你们时时刻刻将斩妖除魔、守护天下苍生挂在嘴边,怎么这会子又龟缩着不动了,放出天魔的人难道是我们吗?”

    “平日里你们享尽尊荣,山下的百姓乃至高官权贵,谁不捧着你们,怎么此时有事就要我们也来承担了,还有刚刚有人死在这里了,你们难到要视若无睹……”

    玉衡峰于是又重新吵了起来,常清七君一字排开站定在人群之中,叶乾修率先道:“看来今日不见血,常清山势必不得安宁了,大师兄让我来罢,我来为这天下偿命。”

    早年间找出用四方神器来巩固封印这个法子的人就是他,孰料这法子是甩到水中钓他上钩的诱饵,如果是他能再多核对几次,就不会把要巩固的封印,彻底解开了,他有罪,有愧于常清山,更有愧于天下苍生。

    试问自己修道多年,真的将守护天下苍生一事做得尽善尽美了吗?没有!若是有,这世间恐怕就少一个被拐走的孩子,少一对为寻孩子呕心沥血的父母了,少一个被强取豪夺的夫人……

    不止他,在场的常清山弟子,听得那些质问,都不约而同在反思自己,真的做到位了吗?这黎民百姓怎地还在经历这诸多苦楚?

    “不,让我来!”白乾宁眼中含着泪水,将落未落,“我道心动摇,无颜再位列七君之中。”

    她头一次对自己选修医仙道产生了怀疑,并非是因为刚刚被木簪刺了一回,而是觉得因为天魔出世,释放出那一点点的贪婪、欲/望……如疾风过境,使人人变得暴戾、焦躁、自私、邪恶,而她的医道救不了一个受这些控制的人,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说起来也甚是可笑,人都活到了快知天命的年岁,才体味到这惶惶不可终日、茫然无措不知前路何许的感觉。

    “我难道不知道小师妹你吗?此间谁的道心动摇,你的都不会,”杜乾清叹了一气道,“你只是因为曦儿离世,一时间还接受不了罢了,但莫要忘记了,曦儿还等着你为她报仇雪恨呢,所以还是我去罢。”

    “我辈弟子出众者甚多,我是占了便宜才得的这天玑君位,我们七人当中就属我最是无用,让我来罢!”

    禄存的弟子最少,但他们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一直都在一旁待命,听到自家师尊如此说话,忍不住喊出声来道:“师尊!”

    “大师兄,你是一派掌门,你要是在此有任何闪失都会让常清山颜面首受损,二师姐和程师弟,你们是常清山双战将,日后对战魔界,没有你们不行,齐师兄、叶师弟常清山还得有你们继续守护,所以由我来罢。”杜乾清让弟子们禁了言,也不给师兄姐弟们拒绝的机会,直接给他们施加了定身术。

    他凄然一笑道:“你们若强行破除这定身术,我会遭到反噬的。”但他知道比起让他死在这里,师兄师姐们肯定会选择让他受反噬,之后再用灵药医治他,所以他不给人以反应的时间,立刻飞到空中,随意夺了一个弟子的剑在手,将自己的声音用灵力扩散开来道,“今日由我来给大家想要的交代,就请诸位舍在下几分薄面,退离常清山,让我门中人,继续筹备伐魔事宜!”

    “多浪费一日,天魔便汲取恶念强大一日,届时死伤之人会更多,请诸位行行方便。”

    话毕,他横剑于脖颈前,闭上了眼睛,用力一划,从别处飞来一块石头,打到了他的手腕,但仍旧没有阻得了剑势,鲜血不断从他脖颈间流出。

    那血带着灵力竟然毛毛雨如一般,四处飞溅,沾湿下方所有人仰看着天空的脸颊,像雀斑一样覆了他们面容。

    “师叔!”是叶声声,她刚给初醒不久的封霄寒解释完江雅兮的事,方一赶过来就碰到了这样的场景,那石头是她弹过来的但好像没有用,“师叔!”

    叶声声最先接住杜乾清,直接用手捂住了他的脖颈,把他带到地上,颤抖着嘴唇唤杜乾清师叔,可他说不出话来,只笑着抬起手摸了摸叶声声的头,似在安抚也在告别。

    封乾逸他们破解了定身术,和众弟子正要上前,却被叶声声身上爆发的黑气所给猛地震开,等众人站定,却只见叶声声俨然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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