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杀到红池边,这里已经挤满了各个地方挤进来的魔,他们都在争先恐后地往红池中跳下去,试图继续汲取红池剩下的精纯魔气。

    红池的血水已经清了将近一半,从当初的浓腥血色,变成了被水稀释过橙红,随着众魔的跃入,池水飞溅在池子周围,燃起一圈火苗来。

    柳乾雨拦住悲痛万分的封霄寒道:“我先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我。”

    “师尊,你小心!”封霄寒法力大不如前,绝不能贸然行动给柳乾雨拖后腿,他只能退到后面一次又一次甩出符纸,借符纸上的力量击杀攻上来和要扑到池子里的魔。

    柳乾雨运起灵力穿过火幕,停在池子边缘透过橙红血水仔细观察下面,但因为跳进去的魔实在过多,里面混杂着魔气、邪气,什么都看不到。

    即便他封乾逸真的死了,遗体也得带回常清山去,柳乾雨飞到红池上空,将绫缎抛入水中,化成长棍搅动起来,不多时之前跳入池里的魔纷纷爬了出来,或许是因为红池功效没有之前强,他们已经失去了人类形态,成了扭曲、怪异的怪物。

    感知到柳乾雨的气息,有的魔怪甩出鲜艳的舌头,滴滴答答着他们涎水,手脚并用地朝柳乾雨扑奔过来。

    柳乾雨心里满是悲愤,因为她感知不到任何一点封乾逸的气息,合理怀疑这些失去了理智的魔已经将他分而食之?

    掌门不止是一派之长,更是一派的门面,代表着一派的名声,这是外化因素,内里原因是封乾逸乃是他们的大师兄,从小带着他们长大的大师兄,是亲如手足的兄长。

    他遗体完整更好,若真被这些怪物吃了,她柳乾雨今日说什么也要将被吃掉的部分从这些怪物肚子里取出来!

    她是女将星,是同辈中法力最为高强者,她心中有无限浩然正气,是阴阳双虹灵女的母亲……这些魔怪魔鬼永远也别想在她这里讨到一点巧,她要他们烟消云散!

    柳乾雨剑光大盛,由一不二,由二变三,三变为无数,她人剑合一带着无数剑影,所过之处摧枯拉朽,那些魔怪纷纷被肢解,扭曲粘连的断肢渐渐落了一地。

    “爹,爹……”封霄寒闯到红池边,冲着池水呼喊,但他看不清,看不清池底的情况,正准备纵身跳下去,被赶过来的叶乾修制止,“寒儿,你现在跳下去会被这血水腐蚀掉肉身的!”

    “师叔,那我爹怎么办,我爹还在里面!”封霄寒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在叶乾修钳制下无法脱身,“我得下去救他……”

    “你回去,去你娘身边!”叶乾修冷静地提着封霄寒的衣服道,“你娘已经知道你爹到这净化红池了,她说修道之人,以身殉道天经地义,她为大师兄感到骄傲,她还在岸边阻止火海魔怪爬上陆地危害人间,她需要帮手!”

    “可是——”

    叶乾修打断他的话道:“没什么可是,你该明白了,生死本是常事,是个人都得死,你该纠结的是在或者的时候多做些有意义的事,而不是哭哭啼啼!”

    说着,他将封霄寒往外一推,径直将他推到了入口处,将入口给封了起来,这个举动让封霄寒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他不顾身边还有魔涌过来,拍着叶乾修设下的屏障,高声喊道:“师叔,师尊,你们要干什么!快出来啊!”

    叶乾修转身垂眸看着红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身后已经摆满了魔怪的尸体,是师姐快将这些魔给绞杀完毕了。

    他抬头看向空中,接住与柳乾雨合二为一的剑,郑重虔诚地在剑柄上吻了一下道:“师姐,红池还没有被彻底净化,至少还需要我的血,不,我不止要净化这红池,我还想彻底摧毁它,我一辈子钻研,还未遇到如此具有挑战性的对手。”

    柳乾雨与剑合为一体,想要分开至少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听到叶乾修的声音,灵剑拼命震动着,在剧烈地阻止他。

    “师姐,你我虽结为道侣多年,我却还没和你做够道侣呢,下辈子,下辈子你一定要再和我结为夫妻。”叶乾修的眼泪一直都很硬,从不会轻易落泪,此时却哭得伤心,一如小时候他刚拜入常清山,被自己设计的机关困了三天三夜被柳乾雨救出来时的场景。

    他坐到地上,将剑靠在他的怀里,剑柄倚在脖颈间:“师姐,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此生最对不起的就是叶声,我心里觉得亏欠,却不知如何弥补,所以就懦弱地选择逃避了,师姐你说她日后会不会怪我?”

    剑在他身边一动也不动,安静地听着他的告别。

    “哎,怪与不怪都凭着孩子罢,”说着,他将自己的本命法器济生笔取了出来道,“叶声有六界之外的使者相助,肯定能活过来的,这法器我想留给她,师姐你帮我带出去给她。”

    这是他的本命法器,人在笔在,人亡笔断,他是硬生生地把自己和本命法器之间的联系斩断,只为自己赴死,济生笔还完好无损。

    “还有声声,她做到了,也真正长大了,我为她感到骄傲,她是个很好的灵女。”

    他侧头又在剑柄上吻了一下,将济生笔缩小挂在剑穗上,待会让柳乾雨带出去,做完这些他站起身来,将剑高高挥出去,剑一脱手他立刻甩出一堆象棋棋子,带着金色锁链交错着打在周围的墙壁上,把整个红池都困在锁链里。

    叶乾修站在这些金链交错的中心处,如之前的封乾逸一般自断经脉血管,血瞬间就浸湿了他的衣服,淅淅沥沥地滴下去凝聚成数股血链,死死钉如红池之中。

    随着他爆成血雾,金链施力拉扯把周围的墙都震裂开来,等血雾化成阵法直直往红池盖下去,魔都圆顶、周围的墙体轰然坍塌,巨石、硬块砸下来,将进入这里的路完全堵死,也把净化彻底的红池填埋完毕,至此魔都内墙尽毁,只剩下外墙一个空壳子。

    从魔都顶口出来,柳乾雨正好和灵剑分开,灵剑化成绫缎,缠绕在她的手臂上,在空中随风飘荡,截胡了她落下的眼泪,没有让其滴到下面的废墟里。

    红池被彻底净化,魔界直接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的战力,削弱了大部分魔的力量,徐行北顿时就觉得对面的梦魔力量不如之前强悍,也多亏如此,他才没能受她幻梦的干扰,沉溺在梦境中,和梦中的叶声依偎在大树下,看着他的爹娘不受身份、仇恨的干扰恩恩爱爱地相守在一起。

    他入梦就是站在这里等魔来杀,幸亏梦魔的力量被削弱,令他察觉到梦境的不合理之处,才让他瞬间脱离出来,只是空中北斗七星再现,这一回暗下去的是天权星。

    也就是叶声的“父亲”以身殉道了?!她都还没来得及找他们去谈一谈。

    徐行北抵住梦魔击过来的弯刀,咬牙将其震开,连忙在四周搜寻柳乾雨的身影,不过他看不过片刻,就听见他正在和天魔打斗的师尊,厉声大喊道:“……老子跟你拼了!”

    只见陆航川将自己的力量释放到极致,巨大的狮子虚像在他身后显现,踏着云彩在空中带着虚影扑向天魔,狮子还没有靠近天魔,就被他扬起的巨大的魔气聚成的拳头砸散,而且他一个闪声到了陆航川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就要杀了他。

    徐行北和暂时脱身的浮光派弟子,从地上提剑飞上去,浮光派掌门和其他门派的掌门、长老从四方攻上去,但红池被毁已经彻底激怒了天魔,他眼睛都未眨一下就吸干了陆航川的所有灵力,让他在顷刻间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天魔果断放手,任其快速坠落,在空中爆开魔气,将战场上的小魔化成魔气纳为己用,壮大自己的力量。

    力量过强肯定会引发仙界甚至是神界的注意,不过他巴不得对方快些来,好让他们看看他如何毁天灭地!

    徐行北他们虽然接住了陆航川,然不幸的是他将自己的力量聚焦到全部释放出来,已经严重反噬了自己的身体。

    只是他没有让弟子们看出来,就连喉中涌出的血,也被他重新吞咽下去,盘腿坐在地上,推据着上前来关心的弟子道:“现在是问这问那的时候吗?赶紧杀敌去,你们看那十二阙主还活着呢,那些稀奇古怪的魔兽还在虹桥破坏呢,赶紧去,我不用你们管,快些去,谁诛魔最多,我让掌门师兄,重重地奖励你们。”

    “是!”不过众弟子不是为什么奖励,他们是为死去倒在脚边的同胞、道友。

    最后他对徐行北道:“你也快去,你师父我死不了,你大师兄平日里对你最关心,赶紧替他报仇去。”

    话毕,他抬头看着天空中还在与天魔厮杀的众人,喃喃道:“到底如何才能消灭天魔啊?”

    叶声说过她回来的契机是人界化解浩劫,所以哪怕他觉得这只是叶声为了安慰他的话,他都会去杀敌,而且人界是他的来处,是师门守卫的地方,作为浮光派的一员,自然该当仁不让,他转身投入战局,只来得及给陆航川抛下一个小型结界,将他护起来。

    等众弟子都顾不上陆航川了,他才捂住心口,在浑身的剧痛中呕出一大口血来,他勉强擦了擦手,心知肚明自己大限将至:“浮光派陆航川祈愿天下太平,苍生无忧……”

    他就打着坐,安然地坐在小小的结界中,闭上眼睛与风长逝,他微微往前倾的后背,像一块小小的墓碑,安葬的是一位心怀正义、以身殉道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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