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风拂面,蔷薇爬上楼阁,才过惊蛰,空气里是湿润的雨意,却也似照应了这些青年男女的蠢蠢欲动的春心,将雨意拉成了绵长丝丝入扣的情意。

    可裴见微丝毫没有少女怀春,小鹿乱撞的感觉,她如坐针毡,面对眼前架住自己胳膊不让自己动的父母,和口若悬河的媒婆,还有身边写满了求偶信息的画纸,欲哭无泪。

    任谁也不会想到,她穿越了。

    身为金牌离婚律师,她前一秒还在为她离婚诉讼的当事人,在法庭上口若悬河据理力争。

    一秒就穿到了这位京城大龄贵女的身上,原身乃宰相嫡女,貌动京城,怎料性格骄纵无比,为人恶劣散漫,芳龄二十五依然无人求娶,宰相倒也愿意养着这位女儿,但官媒不断催婚,甚至扬言要参上宰相一笔,宰相才逼着这女儿出来相亲。

    “爹娘,我不想成婚,这些男儿我没有看上的。”

    裴见微仿照原身记忆,放软语调,眨巴着眼睛,摇着爹娘的手撒娇。

    “这人生大事由不得你,今日你必须嫁。”

    这便宜爹娘宛若老僧入定,坐如磬钟,一动不动依然在翻着手上的画纸,强硬地瞥了一眼裴见微后,边翻边指指点点,似是有了心仪的对象,那媒婆也不理她,只是依然唾沫横飞地推销着这些画上的公子。

    裴见微急的团团转,她宁可在古代当单身狗,都不愿意嫁给一个陌生人。

    【恭喜宿主绑定和离系统,我们的目标是宁拆十座庙,也要毁一桩婚。】

    【请宿主帮助婚姻不幸的女子脱离苦海,积极完成任务后可兑换系统道具。】

    【任务一:通过辩论动摇爹娘给自己订婚的想法。】

    辩论?裴见微一听眼睛立刻亮起来了,这就是自己的强项啊,虽然不知道这和离系统有什么用处,但只要能让自己不结婚,她做什么都可以。

    “这位柳公子,身长八尺有余,形貌昳丽”,家财不说万贯,那也是良田千亩,家仆上百,而且这位柳公子还熟悉四书五经,饱读儒书,可他却仍是不知足求上进,又去东市拜了大秦传教士学习西洋文化,现在正准备继承家业经商。”

    裴见微一听是经商的,立刻松了口气,古代士商有别,爹好歹当朝宰相,怎可能将嫡女嫁进商贾家。

    “爹,咱家好歹是京城世家,如若我嫁给这位经商的柳公子,岂不是下嫁,更何况我朝男子多是六尺,这八尺男儿我可从未见过,这家财万贯也是树大招风,家仆上百管理难事情多,这学习西洋文化者,多朝三暮四,家里妻妾成群,我好歹是嫡女,怎能被个经商的奚落。”

    裴见微说完,又转溜眼珠子,去偷瞄爹娘的反应,却见爹娘二人稳稳当当坐在椅上,纹风不动。

    裴见微心中着急,又添了把火:

    “俗话说得好,上嫁如吞针,下嫁要送命,我就不嫁了。”

    她说完,立马起身,大咧咧地一手拽住一位长辈,作势就要向这相亲楼楼外走去。

    谁见那媒婆直接大步走来,手像蛇一样攀附在了裴见微的手腕上,裴见微立刻抖了抖手腕,却怎么也抖不掉,她瞪了一眼这位媒婆,怎料媒婆轻轻一笑,一手揽住她的两位家属 ,另一只手又拽住裴见微,把他们重新拽回了座位上。

    “三位这么急干嘛,我可没说完。”

    媒婆笑盈盈地说着,又拿起茶壶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

    “这柳家家业虽是经商,但这祖辈出过不少能人,爷爷父亲都是朝廷中的官员,不过这柳公子不喜朝廷朋党之争,向往闲云野鹤的生活,这才退居家族幕后,干起来经商的行当。”

    裴见微眼看着爹娘又被媒婆的话语动摇了,内心虽急的冒冷汗,但面上依然镇定,话语一针见血。

    “你只说这父辈能人多,莫不是家中女眷都不识大体,尖酸刻薄,我过去坐的是正妻位,当的却是女下人,而父辈能人多,岂不是都是古板腐朽爱折腾小辈的老儒生,这柳公子说是不喜官场黑暗,谁知道是不是读书不到家,才退居幕后,只能继承家业啃老。”

    裴见微说完便在心里替那些素昧谋面的女子疯狂道歉,但现在为了不被逼婚,她实在也是走投无路。

    而母亲果真被说动了,她有些犹疑地看着裴见微,而裴见微则努力睁大清澈的眼睛,装出一副十分真诚的样子,谢思瑶果真动摇了,她怜爱地摸了摸裴见微的头。

    “我不愿我家小女去受苦,要不算……”

    谢思瑶还没说完,媒婆便立刻呵呵笑了起来,接过了话头。

    “裴夫人真是爱说笑,这柳家男是知名的通情达理,才震四方,柳公子是家中长子,两个妹妹年纪小,活泼懂事又爱玩闹,与您定是志趣相投,而这母亲与祖母一块皈依佛门,平日不理家中事务,一并交由下人们打理,您过去就是享清福。”

    “我怎知这柳公子是否与我兴趣相投呢?我爱蹴鞠、投壶……这柳公子若是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我过去岂不是只能深居简出,这柳公子若是先走了,我不是要守活寡。”

    裴见微较劲脑汁地从这位贵小姐脑子里,找出来了几个高难度的运动,针对这媒婆的话语继续提出问题来攻击。

    “裴小姐这是多虑了,方圆百里谁不知这柳公子最爱的就是投壶,你俩肯定志趣相投,而且这柳公子也很随性,从不听信古人那套君子远庖厨,常常下厨做饭给家中女眷吃。”

    裴玉和谢思瑶听的是连连点头,裴见微听的是绝望不已,这柳公子中译中来,就是184爱做饭爱健身还留过学的海归富二代,放现代都无数人追捧,凭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找不到证据,便难以劝服爹娘。

    裴见微思考对策的时候,裴玉一把拿过了媒婆捧着的画纸,翻出了柳公子的那张,其人姓柳名彻,画上长的眉眼温润,黑发如瀑,身正如松,嘴角上扬带着一抹浅笑,看起来是为翩翩公子。

    裴玉直接拿出了这张画纸,一把拍案。

    “就这位公子了。”

    媒婆看着裴相挑挑拣拣,终于挑出了这张画纸,立刻喜笑颜开,连连称赞裴相眼光好,三人即刻打算找时间两家商议婚事。

    裴见微看着三人就凭借三言两语将自己交易了出去,连实物都没看到,就要确认收货了,急的面如土色,难不成自己真要和陌生人成婚了。

    【系统,能不能我先贷款一下道具。】

    【可以,经ai筛选最适合宿主的道具是透视,使用说明:使用该道具可以帮助宿主看到对象的生平事迹。】

    【好,我买了。】

    【宿主目前积分为-2000,请尽早还清积分债务,否则欠的积分将用寿命偿还。】

    裴见微立刻使用了透视,而那张翩翩少年郎的画纸立刻大变样,少年郎慢慢消失,变成了一面镜子,裴见微寻镜子看去,里面变成了一个黑瘦矮的细猴男,他正在这春莺楼的莺莺燕燕里流连忘返。

    裴见微忍着恶心,她立刻站起身来打断了爹娘与媒婆的交谈,照着原主那骄纵的脾气说道。

    “我今日便要见到这位柳公子的真人,否则我是绝对不嫁的。”

    媒婆听到裴见微的话,直接急的直跺脚。

    “这我朝规定,若是待嫁的儿女不可在婚前见面,这不是我不想让二位见面啊。”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若我与爹娘躲在这帘子后,偷瞄上几眼如何。”

    裴见微边说,边指了指这相亲楼里随处可见的红色帘布,又打开隔间的窗户,拉过裴玉,又指了指楼外的那些男女,不乏有女子带着帷帽在下面相看的。

    “既然能够带着帷帽看,那就证明这规矩没这么严,不如就让这柳家公子来一趟吧。”

    “这不合规,就不要为难我了。”

    媒婆急的直冒汗,在原地走的团团转,裴玉和谢思瑶却被媒婆这态度起了疑心,放下了原本打算收下纳采礼的手,裴见微见此立刻火上浇油。

    “如若这柳公子真和您形容的那般好,那我月底就嫁,如若不符合,我是宁死不嫁的。”

    “既然裴小姐执意如此,那我就叫这柳公子过来。”

    媒婆擦了擦额上的细汗,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好像下了决心一样,便招来小厮,叫他去请这位柳公子。

    不多时,这柳公子便到了,虽人不够画上那么英俊潇洒,倒也是一副风清霁月的样子,这人不说话,只是对着红帘布微微一笑,看起来人也不畏缩,确实与描述契合。

    “裴相裴夫人,这下你们信了我吧,裴小姐这下你可放心嫁了吧。”

    “柳彻,柳彻,柳公子请留步。”

    裴见微挣脱了媒婆的手,在众人的惊诧中高声喊了起来,媒婆想捂住裴见微的嘴,却碍于身份,只能急得捶腿。

    眼见得那位“柳”公子疑惑地转了个圈,似是寻找声音的来源,却摸不着头脑,只是做了一个礼。

    “这位姑娘怕是认错了人,我并非柳公子。”

    “好啊,你既然敢伙同别人骗嫁,我好歹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贵女,你这般不就是在打我爹爹的脸。”

    裴见微追着逃窜的媒婆,就从红帘布后跑了出来,裴相二人故意装作拦不住,实则对这桩婚事起了疑心,一时场面混乱不堪。

    “住手,这位小姐怎么这般无礼,妨碍媒婆说亲,还诋毁媒婆。”

    这番大乱斗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衣黑发少年郎,这男子面容姣好,肤白如雪,唇如朱砂一点红,身着蔷薇花绣纹的锦服,更衬得眉眼姝丽。

    不过这样一位公子,表情却十分内敛,只是看着眼前的景象微微皱眉,抬手阻止,却又不忘给裴相二人及时行礼。

    “岂是我随意诋毁,我的婚约对象本是柳公子,谁料这媒婆不知从何处找了个“贾”公子。”

    裴见微见这帅哥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自己,便歪头有些好笑地指了指手足无措的“柳”公子。

    “我确实不是这“柳”公子,但这都是这媒婆给我钱,要我冲着红帘布笑一笑,便可走了,我便接了这单。”

    两位公子这下看懂了现在的混乱,都来源于这媒婆找人假扮“柳公子”,好伙同这位小姐的父母一起逼婚。

    “这不是我不找柳公子,实在是这位柳公子是个守礼节的,我请不来啊。”

    “那我找人去请这位柳公子,若是这位柳公子是英俊才子,那姑娘便要跟这媒婆道歉,可好?”

    红衣公子看着裴见微那副不可一世的骄纵模样,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便与身边人耳语几句,然后坐下身来,开始悠闲地品茶,像是认定了裴见微无理取闹一般。

    裴见微被这小古板胸有成竹的模样彻底气笑了,出声阴阳道。

    “我不知这位公子姓甚名谁,竟然这么笃定是我错了。”

    “我乃官媒世家崔霁月,我们家世代从事媒婆这一职业,给人牵成无数条红线,怎会像姑娘所说的那样,是逼婚的骗子?”

    “行啊,那如果这柳公子和我描述的一模一样,我就要崔公子和这媒婆一起跟我道歉。”

    说罢,裴见微不管爹娘斥责的眼神,对崔霁月那番不赞同的眼神也熟视无睹,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脸色发白,手不停颤抖的媒婆,照着透视出的生平说了出来。

    “这位柳公子,身高六尺七寸,身材瘦如细猴,面容宛若鬼刹,饱读情爱话本,流连烟花场所,才疏学浅,屡试不第,精力全放在给那些莺莺燕燕上写情书了……”

    “住嘴,你这女郎说话怎能如此孟浪,男子名节如此重要,你可知你这一字一句都可犯上污蔑男子的罪行。”

    裴见微一番话,把崔霁月气的皱起了眉眼,连茶也喝不下去了,裴见微还未说完,便急匆匆地开始指责。

    “报,柳彻到了。”

    裴见微回头一看,发现是崔霁月的小厮回来了,这小厮面色发白,浑身是汗,腿战战兢兢,一看内心便有鬼。

    而这柳彻从身后迷迷瞪瞪的出来,更是让裴相二人忍不住惊呼,此人面色发青,眼下青黑一片,面容浮肿,一身浓郁的脂粉味,身上还有着口脂印,柳彻转了两圈,似是醉酒,有些酒力不支的倒下,而宽大的衣袖里,瞬间便掉出来好几本情爱话本,与写着肉麻情话的情书。

    此人与裴见微描述的分毫不差。

    裴见微抬眉向崔霁月看去,这人果然也大吃一惊,面色难看,整个人似乎信念被动摇了一样,眼眶泛红,一股子摇摇欲坠的破碎感。

    裴见微本想息事宁人,要媒婆到个歉便了事,怎料这崔霁月拉着媒婆上前一步,直接跪下,行了个叩拜大礼。

    “今日是霁月办事不周,耽误了姑娘婚姻大事,在此霁月向姑娘道歉。”

    “行了,我原谅你了,知错能改就是好人。”

    裴见微拍了拍崔霁月的肩膀,扶起了二人,示意自己宽宏大量,原谅了他们。

    谁料这崔霁月起身后,眼眶红红,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要蓄意报仇地补了一句。

    “姑娘放心,三月之内,我必为姑娘找到称心如意的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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