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请!”我连忙道,同时看向小白,准备送客。

    谁知小白端着茶好整以暇的靠到椅背上,竟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你怎么不走?”我奇怪道。

    小白耸耸肩:“为什么要走?”

    这人真奇怪!

    二姐进门时已哭的梨花带雨,泪水将帕子都打湿了。一向英气勃勃的表妹也眼圈通红。两个人看清我到处包扎的纱布,更是大颗泪珠往下滚。

    本一番感动的场景,随着小白咕嘟咕嘟灌口茶,氛围径直被打破。

    二姐和表妹这才注意到角落椅子上还坐了个人,吓得连连后退,匆匆福了福身。

    我偷偷觑小白,想看看他和二姐有没有眼神交流。但他只是靠在椅子上望天,不知道寻思什么。

    二姐倒是看着小白,带着柔美的羞涩,声音微颤:“不知道白少爷在,唐突了。那我们先走了,三妹妹,你好好养病,随后我们再来看你。”

    表妹嘴角向下,声音嘶哑:“三表姐别怕,下回再有坏人,我替你教训他!”

    我连忙挽留:“没事没事,你们俩别走,来来坐坐,别理他。”

    二姐和表妹对视一眼,还是齐齐转过身走了。

    我看着俩人背影,一阵恼怒。现在线索少,就得通过谈话来获取,好不容易等到她们来,却因为小白赖着不走,人家俩倒是走了!

    “不会是她们的。”小白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直接说道。

    “为什么?”

    小白掰了掰手指,对二姐的评论倒是和我想的一致,说她没有布局能力;至于表妹,他则认为,一年来住不了几个月,听说婚约也定了,对我毫无动机。

    “那只有老四了?”

    小白露出些鄙夷:“她倒是有这地位,不过,她有这脑子吗?”

    我有些气馁:“那还能是谁?还有谁想害死我?”

    小白朝我看过来,正色道:“昨天那个局,可不是为了害死你。”

    “什么意思?”

    “昨天你昏迷之后,我去帮忙抓蛇,那是条无毒的草蛇。”

    无毒?

    我心口一震,大脑瞬间涌上万千情绪。

    无毒,那放蛇就不是为了咬死我啊!

    我出门取肥珠子后,垂柳耽搁,迟迟没有进浴桶。我本以为在外偷窥的歹人是等不及了,才改变计划,直接现身以谋害……

    等等,谋害?不对啊,昨天我初见的那一幕,不是谋害啊!

    眼前出现昨天垂柳在歹人掌下无法反抗的惨状,我赫然意识到,歹人双手游走的位置,根本不是致命的脖颈处……他一直在扯垂柳的衣服。

    啊,我明白了!

    此局并非关系我的性命,一开始,歹人根本没有下死手!他撕扯垂柳的衣服,明显是冲着清白和名声去的。

    “老子今天就把你们主仆一起收了!管它是不是命令!”

    “收了”,到底什么是收了?他图谋的,还是那肮脏事,对不对?所以他没有直接掐我,用碎瓷片捅我,而是一有机会就把我往浴桶里淹,也并非是为了淹死我,只是想让我昏迷好图谋不轨。

    撕扯我的衣服,毁了我的清白,这才是幕后黑手的目的。若不是小白刚巧冲进来打晕他,恐怕我们真的危险了。

    而他被打晕瘫软倒下的身子,又误打误撞将我封在浴桶中,淹的七荤八素,意外唤醒了这具身体对原主临终前的记忆。

    敢在王宅内宅就对小姐下手,这分明就是……诶,对啊,事件是发生在王宅内宅的啊!救我的人,怎么偏偏是小白?

    我盯着小白,声音都颤抖了:“你……歹人做这一切,是为了让你知道,甚至,让你看见?”

    小白坐姿放松,竟似已对此有所明晰。

    “如果我恰好看见你被陌生男子脱衣,你觉得我们白家还能娶你吗?”

    是了,昨天的局,落脚点分明在小白身上。

    按照计划,在丫鬟出门取肥珠子之后,我就应该进到浴桶,随之被窗边潜入的蛇惊吓。人在恐慌之下无法做出周全的判断,我必然只能随手拉件披风勉强裹住自己,就往屋外逃。

    此时,歹人候在一旁,只消将我随便打晕,就可在院中大咧咧脱去我仅有的衣服。小白路过,这轻薄一幕自然就会落入他的眼中。届时我名声受损,白家自然要取消婚事。

    可是,歹人没料到,在屋中的人变成了垂柳,且因担心炭火、上午过于劳累等原因,行动缓慢,迟迟没进浴桶,也没发现蛇的存在。

    歹人急不可耐,就进屋查看,偏在这一刻,与只脱下外衣往外逃的垂柳相撞。

    他没有办法,只得自己动手。垂柳拼死挣扎,恰逢我也回来,这才演绎成昨日历程。

    而事件的男主角,经过的时候,只听见打斗与尖叫,自然会来营救,反而把故事变成了英雄救美的主题。从祖母带他亲来看望,二姐和表妹对他坐在我屋内都不惊讶来看,这桩婚事,更是已坐实。

    只怕设局的人要气死了。

    除了想通的震撼,我更对小白的洞悉而感到惊异。“你早就发现了这些?”

    小白也没隐瞒,直言道:“我也是看见草蛇,才有了猜想的。但三妹妹,我想不通,昨天如果歹人得手了,你的名声受损,你们王家脸面也得丢尽,毕竟这发生在你们内宅啊!你今天所说所怀疑,都指向幕后黑手就是王家人。可是,此人为什么要对自家不利?”

    小白一针见血。

    从昨日遇袭来看,幕后黑手针对的已不止是原主的性命。

    那么,王宅现有的主子,都不可能有此动机,毕竟未出阁的姑娘尚多,王宅一旦脸面受损,女儿出嫁都面临困境,谁会舍得牵连自己女儿?

    念及此处,我忽然意识到方才疏忽的一点。

    “等一下,刚才说,你才是昨天设局的关键,你来看我受辱,是幕后黑手的目的。可是,为什么那个时点,你就刚刚好出现?”

    小白皱眉:“前天晚上我不是又来陪你家老太太吃饭吗?出府的时候听到有丫鬟说老太太近日精神不济,我想到我家还有几支千年人参,昨个晌午便送来了。”

    精神不济?不,不对,祖母近日人逢喜事精神爽,并无不适。

    “哪个丫鬟,你认识吗?这明显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啊。”

    小白眼睛一跳,露出一丝不可思议。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不过一瞬,他又恢复了那副不羁的模样,伸了个懒腰。“行了,这件事我放在心上了,会去调查的。至于婚约,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嫁吧。”

    “喂,你倒是先说啊,你发现了什么?”

    小白并不回答,却朝我俯身靠过来,眨眨眼,带着些戏谑:“其实我蛮不错的,嫁给我,你不吃亏。”

    “别扯犊子!你发现什么了,快说啊!喂喂,别走啊,发现什么了!”

    ***

    接下来的两天,百无聊赖。

    祖母看的紧,棠阁里外多重守护,根本没有出去调查的机会。小白一直没来,几条线索都没有下文。

    谢宁轩也迟迟未归,我找来邓科询问,只说跟着同去的几名护卫队队员也没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他不会,不会遭遇危险了吧?

    我惴惴不安。

    这期间,垂云倒是向松伯打听得知,负责送炭的小厮在府里供职多年,勤勤恳恳,从未出错。听到她半真半假抱怨少炭时,松伯亲自去看,却发现炭量足够,并无缺少。

    幕后黑手在那日之后就恢复了炭量,那我还有什么证据指证小厮少炭呢?

    而梨梨又一次去详细翻找了橙橙的房间,但很可惜,并没有发现旁的端倪。

    好在,垂柳伤势不重,小衣也没有被扯下,经过两三日的静养,总算缓了过来,晚上睡觉不会再做噩梦了。

    是日,我正愁眉不展,小五小六又过来玩。小五还是小孩子心性,小六已经知道关心人了,哭哭啼啼口齿不清,问我衣服丢了没,又问纱布什么时候能撤。

    二姐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小五小六撕扯着纱布玩,吓得连声阻止:“快放开!三妹妹伤处还没好!”

    小五不高兴的撒开手,噘噘嘴,盯着二姐埋怨:“二姐,你这又来送什么呀?枕巾?怎么老给三姐送,不给我们送?”

    二姐这次带来的是精美的蝴蝶枕巾,她抿嘴一笑:“你们两个睡觉,枕头都掉地了,还需要枕巾哪?”

    小六擦干眼泪,追着要:“放着好看也行啊!而且你昨天送的手巾,前天送的荷包,大前天送的团扇!都没我们的!”

    “姨娘手艺上佳,你们俩哪需要我的织品?瞧瞧身上哪件,不比我绣的好?”二姐嗔道,“连我小娘都喜欢用姨娘送的帕子,每次送药膳去都讨要几条。我这点小技哪敢班门弄斧呀。”

    我瞅一眼小五小六的衣衫,确实绣工精美,不过裙子下摆已经烂了,衣角还沾着泥。

    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们俩还要手巾?荷包?团扇?天天挖泥巴,爬山爬树的,衣服件件没穿两天就挂破了,还需要那些东西?”

    二姐用帕子捂住嘴,笑的眼睛都弯了。

    小五小六对视一眼,朝我齐齐扑过来,挠我的痒痒肉。

    “三姐好坏!”

    “三妹埋汰我们!”

    我无力对抗,被挠的连声求饶,二位祖宗才舍得停下,还感到很遗憾:“三姐呀,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啊?我好几天没爬树了,太无聊了!”

    小六也噘嘴:“就是!你病着就算了,泉哥哥这几天去哪了?还有表姐,她也变了!”

    我反驳道:“胡说,前几天不是她和我兜着你,才没掉河里的吗?”

    小五叉腰:“可这两天,她都拒绝我们好几次了!”

    这倒是,表妹也没来找我玩。我抬头问二姐,她去哪了。

    二姐温柔笑笑:“在三婶处呢。四妹妹最近心情不好,重修翠阁,总是嫌选的图案不满意,那日大发雷霆,听说连贴身丫鬟翠红都逐出府了。三婶又要安抚她,家事又多,焦头烂额的。表妹去主动协助分担一些家务了。”

    我耳朵一跳,抓住关键词:“把贴身丫鬟逐出府了,怎么回事?”

    二姐没说话,小五小六却毫不意外,一个说“四姐脾气坏,这有什么稀奇的?”

    一个补充道:“翠红劝说四姐别挑三拣四,早些修好翠阁,至于那二层阁楼,就别修了。谁知道四姐听了大怒,说翠红胳膊肘往外拐,打了顿板子就丢去庄子上做活了!”

    又是因为修缮啊?这事我也有所耳闻。

    其实大刘劫持老四,主要还是因为他本就是内宅侍奉的小厮,那日正送去花盆。本放在翠阁院中就罢,偏偏老四因旁的事发火,牵连到他,跟着挨骂。

    这事说来说去,与翠阁院墙牢不牢靠,并无关系。

    老四估计是嫌原主的棠阁在她上京后被着意翻修了一遍,此时便借题发挥,也要把她的翠阁重修装饰,更是提了一大堆要求,添彩绘、加绿植,对图纸多次否定,整的松伯没法子,听说连匠人都换了一批。

    念及此处,我心神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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