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七再次看到眼前的一切时是很久以前的上古国时期,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明七可以清晰地听见远处的叫卖声,几个江湖中人正在表演者吞刀吐火的戏码,这与热闹却规矩森严的东涂国截然不同。这里好像人间净土,远远地明七听见车马声袭来,那马车上挂着不少的红色绸缎,金镶的车顶显示着主人的威仪,那马车并不是四面紧闭的相反它并没有多余的门窗,只是用红绸遮盖着主人的面目。

    从衣着可以看得出来,马车里坐着的应该是一位身份极其贵重的女子。

    两边束冠红衣手握拂尘的女子轻轻摆动拂尘,用清冷而用庄重的话语说道:“大祭司赐福,天下太平,国运畅通。”

    两边的路人纷纷跪地,本来热闹的街道一下子肃穆起来,明七看着眼前的来人微微一愣,不知道是不是该跪下。

    里头的人轻轻用白葱般的手指拨开红色绸缎,她那双紫色的瞳孔一下子撞入了明七的眼帘中,清冷且高傲,美艳却又疏离。她的面目与九霄之上的玉琼仙子很是相像,只是玉琼仙子的眉眼间多了些出尘,而眼前的这个人却好像还在入世,多了些欲望和疲惫。

    见明七没有跪下那人似乎也不恼怒,而是淡淡地说了句:“你的眼睛,很漂亮。”

    明七身子一震,她环顾四周,只见所有人都忽然抬起头对视上了明七的双眼。

    一股不好的记忆涌入了明七的脑子里,那是她还是人类时候还未成为七杀之前的记忆。

    很多人在她的耳边辱骂她,指责她,诋毁她。

    她们说:“这是个妖怪吧,怎么瞳孔是紫色的?”

    他们说:“快点杀死她,她一定会带来灾祸的。”

    她们说:“打她,打死她!我们不喜欢和怪物一起玩!”

    他们说:“碎妖山最适合这些奇怪的家伙居住了,把她扔进去自生自灭吧。”

    明七在这股骂声中摇晃着身子,她觉得自己的意识恍惚间快要被割裂开来,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他们为什么会害怕她?明明她还只是个孩子。

    在明七痛苦地低吼声中,一双温润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头顶,一股清透的灵力打入了她的身体中。渐渐地那些声音不见了,明七的意识也渐渐恢复过来了。

    明七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巍峨的宫殿里,里面的装饰很淡雅,可以闻见一股清幽的香味,那是玉琼仙子的味道。

    大祭司白昭娣此刻已经换了简易的装束,看着平易近人多了,她坐在明七的床边,轻轻地用手敷在她的额头上说道:“你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或许是你从前的不好的记忆干扰了你,不过你不用害怕,这里很安全。”

    明七看着白昭娣,这就是上古国人们信奉的大祭司,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高贵威严,她是那么的平和温顺,也难怪干爹江知对她一见钟情了。

    明七出言感谢道:“多谢你救了我。我可能有些神志不清。”

    白昭娣只是轻笑说道:“无妨。你同我一样自带灵觉,本就不是普通人。既然不是普通人自然要承受更多地痛苦和磨难。而且如今二代鬼王咒恩霍乱于世,人们的情绪总是容易反复更替,你不要太过在意。上古国的人民都是最平和的。”

    二代鬼王咒恩?

    如此看来这是明七第七世的事件了,不过眼前的这位大祭司看着的确年轻,恐怕还不认识江知,明七便试探性的问道:“大祭司可认识江知?”

    白昭娣笑着道:“好像听说过,是个妖怪吧。你见过他?”

    明七赶紧摇头:“没有。”

    白昭娣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总觉得我大限将至,可能没有几年的光景了,幸而我遇见了你,若是你能够接替我,或许上古国可以减免这次灭顶之灾。”

    明七微微一愣说道:“你能预知未来?”

    白昭娣笑道看着明七的眉眼更加深沉,她轻声说道:“我知你是谁,你也知我是谁。”

    听罢,明七便不再多问。

    白昭娣又说道:“我接下来可能要去干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是这是我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你就好好在这里休息,别乱走动。”

    白昭娣说罢便离开了。

    明七暗觉不妙,便决定去上古国外围看个究竟。

    果不其然,上古国外围,便瞧见九重天上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和鬼王咒恩打的热闹。流光仙君被鬼王咒恩的通灵杖一把打落在地上良久都起不来身,玄昌神君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上去就被按着打,而那个熟悉的身影如同一道金光闪现在了明七的面前。

    是司明。

    明七刚要开口,司明却低声说道:“快走,现在的你不是他的对手。”

    明七还未回过神来,那通灵杖的寒光便向明七袭来,霎那间司明硬生生接下那一杖,猛地吐了口鲜血,明七伸手想要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三位天界有名的神明此刻同鬼王咒恩的这次博弈中丝毫不占有优势。

    流光已经被打蒙了,玄昌也是倒地不起,司明勉强还能同鬼王咒恩周旋,可这样的周旋只是在浪费他自己的体力。

    明七这才意识到,通灵杖的威力,它可以给予他主人无限的力量,正道的人拿着它便可以守护一片疆土,邪道的人拥有了它就与有了覆灭一切的力量。只是通灵杖的威力极大,它轻易不认主。若是它不认可的人拥有它则可能被它杀死。

    这或许就是当初白昭娣要去偷通灵杖,而江知不敢拥有通灵杖的原因了。

    等等,白昭娣所说的危险的事情难道就是偷通灵杖吗?

    明七抬头看着上方渐渐败下阵来的司明心急如焚,正要使用神力,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好像被轮回镜封印住了,此刻的自己就好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正当明七不知如何应对时,却见司明的用惊鸿剑划破指心将那滴血按在眉间,随后被咒恩所笼罩着的黑暗渐渐褪去,那道金光闪耀着整片大地,刺眼的明七都有些睁不开眼。

    咒恩消失不见了。

    受伤的三位神明也相继离开。

    只有司明在离开前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明七。

    明七不知道司明是认识自己,还是不认识。毕竟这个回忆有魔神额参与,里面的内容不一定是真实的。

    正当明七困惑之际,身边的场景却开始快速地移动起来,时间好像被人大力地往后推进着。紧接着便看见身边的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城中的房屋被大火燃烧着,城中满是哀嚎声,浓重的血腥味在明七的鼻腔中充斥着,周围都是巨大的黑色乌鸦,它们盘旋在城楼之上伺机而动地袭击着城中的百姓。

    而更让明七感到震惊的是三大神明竟被捆绑于高楼之上,他们就好像傀儡一般浑身无力的被巨大的铁链所束缚住。

    再次扑向司明的时候,明七感觉道一股力量正在牵制和抱着她。

    他说:“这是我的劫难。”

    司明和咒恩这一战可谓是生灵涂炭,可让明七没想到的一向她认为清正的流光仙君竟然联合江知一起将司明困在了碎妖山上,而解决了司明之后流光又封印了江知,这或许也是为何外界会传闻是流光仙君平定了这次的灾难。

    所以司明最后会困在碎妖山都是因为流光和江知。

    从梦中醒来再次看见司明的脸庞,明七笃定道:“我们去碎妖山吧。”

    “我想江知也会去。甚至是流光。”司明道。

    明七苦笑:“原来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碎妖山上妖物横行,但似乎药妖魔都不敢靠近明七和司明。

    尤其是明七手上的轮回镜此刻还散发着寒冷的光芒。

    到半山腰上二人看见了站在那里的江知,江知一袭白衣似乎已经等待很久了。

    江知看向明七笑着道:“小七。”

    明七看着江知道:“你可真是大骗子。”

    “寻寻觅觅那么多年,我才明白我在找寻什么。可是我也很清楚,我是不可能再见到她了。她对于我,还是更爱苍生。”

    江知缓缓走到明七面前他的拂尘忽然出现在明七手中,他握住明七的手将拂尘刺向了自己。

    就在这一瞬间,明七感受到了巨大的痛感传来,是自己身上鞭子破裂的声音。

    江知的身形开始渐渐涣散,他看着明七的眼睛,最后问了一句:“你后悔我救了你吗?可如果没有我你又会如何?”

    明七和司明看着魂飞魄散的江知皆是震惊之色,而就在江知消失之后,流光出现了。

    “直到他为什么要寻死吗?因为我告诉他,他爱的人其实就是白昭娣,并不是天上的仙子,他只是自己一直在骗自己而已,骗自己她是爱他的。就像我曾经也欺骗我自己,我是那个救了苍生的人。”流光苦笑道。

    “再见了,司明。”流光冷笑着走向了山顶。

    而此刻司明和明七才发现,司明的身体此刻正在被红月侵蚀。

    司明的分身已经开始摇晃不定,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消失。

    明七冲上去与流光交手,流光看上去并不恋战,他甚至有些莫名的兴奋,此刻他的面目根本不像个神明,而像个魔神。

    “你想杀了我吗?明七——”

    流光的声音就好像魔咒一般,当轮回镜将癫狂了的流光吸入轮回镜中时,轮回镜在明七的召唤中变得有些失控,整座碎妖山上的妖魔们都被轮回镜吸了进去。

    镜子从明七身上脱手,最后碎裂。

    一切都好像结束了,可当明七再次回头时司明也消失了。

    流光是故意的。

    他故意激怒明七,诱导明七发挥轮回镜最大的功效,最后将所有的邪祟都困入其中,可镜子一旦承受不了这样的魔气就会破碎,明七将不能再依靠轮回找到司明。

    人间重新恢复了平静,在接下来的几十年几百年里,明七都在寻找着司明。

    直到有一天,她再次感受到自己胸口那玉的温热。

    对于神明来说千百万年的等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哪怕无数次遇到那个与司明相似的凡人,明七都能感觉到那可能不是他。

    看着他出生,入学,入仕,最后成家未成出家。

    他不是司明,只是一个和他很像的人。

    再次回到裴府已经是百年之后,裴府早已经破败,明七坐在那个熟悉地石阶上,看着远处缓缓升起的初日,想起与裴临初见时的模样。

    明七起身想把院子里的倒地的石桌扶起来收拾一下,却听见那个熟悉地声音从门外传来:“这位仙姑好胆识。”

    和初见时一样的话,一样清冽地男声,转身只见那气质非凡的公子,一身淡雅衣饰,眉眼出尘谴锩,额心一点红色朱砂,高挑的身子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明七哭着笑道:“你还欠我一个仪式。”

    他走到明七身侧笑着道:“我们还有一生可以去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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