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连城不理她,转头摸摸李菖蒲的头:“小丫头长得真快,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李菖蒲不喜欢别人碰她,本想拿袖子里藏着的银针惩罚下眼前这个冒犯者,却在迎上那张笑脸时泄了气。

    算了,日后要寄人篱下,还是莫要横生枝节,她心道。

    “哎呦,李菖蒲你平时都不跟我亲近,见了漂亮姐姐就丢魂儿啦。”李蔓草打趣她。

    这两姐妹并不是亲姐妹,而是拜入同门,跟了不同师父的师姐妹。李菖蒲小时候被丢在雪山里,还是被进山采药的李蔓草和许连城所救。

    “行了,你就别逗她啦。”许连城拉回正题:“我师父她老人家可还好,此次让你们前来可是为了重振灵昀阁?”

    许连城的师父青城道人是隐居世外的半仙高人,也是她母亲的师父,司掌着可以左右天下局势的灵昀阁,只是随着母亲去世,师傅不问世事,灵昀阁亦逐渐凋敝。

    李蔓草吃了口元宵,黏黏糊糊的糯米和豆沙糊得她张不开嘴,她含糊道:“青城师姑没想那么多,她怕你有危险,让我们来护着你。”

    “你俩?”许连城站起来笑着比划:“一个两个连我肩膀都够不到,谁护着谁啊。”

    “我,不行?!”李蔓草听了气不过,下手一拍,厚重的木桌子瞬间裂成两半,连带李昌蒲没吃完的元宵也落了地。

    李菖蒲白了许连城一眼:“你惹她干嘛。”

    脑子里蹦出来一串数字,是要赔给客栈掌柜的钱,许连城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多嘴,就说多嘴破财吧。

    她换上讨好的笑,作了一揖:“师姐厉害,师姐威武。我现在确实遇到点麻烦,还请二位帮忙。”

    “说来听听。”李蔓草拍拍衣襟,重新坐下。

    许连城恭敬回道:“我不是新娶了夫郎嘛,他是南乔送来联姻的,我怀疑他身份不简单。”特地叮嘱李菖蒲:“他说自己略通医术,这方面昌蒲师妹是行家,就劳烦你多留意些。”

    这态度李蔓草很是受用,没等李菖蒲开口,拍着胸脯保证:“我们办事,你放心。”

    *

    自从李蔓草和李昌蒲搬来,公主府确实热闹许多。李蔓草自来熟,不仅跟一众丫鬟小厮打成一片,恨不得跟府上养的鸡鸭都处成朋友。

    李菖蒲不爱与人交往,有人找她瞧病却不会拒绝,年纪小又可靠,大家都把她当妹妹看,私下里怪招人喜欢。

    这两天乍暖还寒,众人都猫在府中不出门,许连城找来李蔓草李菖蒲开小会,三人聚在一起考烤栗子。

    “这些日子住下来,公孙有容待你们可好?”许连城询问道。

    李蔓草认真给栗子翻面,又往快烤好的栗子上刷些蜂蜜,忍不住咽口水:“好啊,公孙公子人可好啦,不仅对我们好,对菘蓝也好,不知道还以为菘蓝是他生的呢。”

    菘蓝是那只被捡来的小土狗,名字是李菖蒲取的,也是药名,清热解毒,生命力顽强,关键时候能救命。

    公孙有容对菘蓝是真好,不仅亲手给它搭窝,收集掉落的小狗毛做了个软垫铺里面,还绣了个长命锁给它挂上。

    思及此,又听到李蔓草这样说,许连城不禁笑出声:“说正事,你们就真没察觉出点什么来?”

    公孙有容入府已有月余,合府上下无不称赞,许连城本以为只是下人不好嚼舌根,又或者下人们苦惯了,主子稍好点就是天大恩德。可就连李蔓草这种有啥说啥的直肠子也对他赞不绝口。

    要么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要么他真的是个很能装的人。

    “菖蒲呢,你有什么高见?”见李菖蒲眉头紧锁却不发一言,许连城询问道。

    李菖蒲默默剥了一小盘烤栗子,推到两位师姐面前,自言自语似的回道:“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呀?”许连城好奇,往她身边凑了凑。

    李菖蒲往后躲,略带嫌弃地看着许连城:“没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又认真想了想,继续道:“他喜欢调香,不是一般擅长,是精通,我可能是不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许连城调查过,公孙家祖上最擅长用毒,到了公孙有容这辈,竟然没有一人传承这门手艺。

    栗子也堵不上李曼草的嘴,她含糊接茬儿:“公孙公子对我们多好啊,今儿早我说想吃糖葫芦,其他人都没起,公孙公子二话没说就跑去给我买,菖蒲你怎么能在背后编排人家。”

    许连城抓住重点:“李蔓草,这么冷的天你让一病秧子去给你买糖葫芦?!”

    *

    公主府对着正门口的院子,大且空旷,府里下人少,许连城体贴下人,连日大雪并未命人打扫过。

    天地白茫茫一片,身着白衣银狐裘披风的柔弱男子正跪在雪地里,他微微颤抖着,如同风中枯叶般摇摇欲坠。

    正厅门口,小厮们整齐有序一字排开,有的抱着汤婆子,有的端着点心零嘴…皆为服侍他们众星捧月的主子。

    金丝檀木雕花太师椅上,叶澈懒懒散散坐着,他穿了身鹅黄色的袍子,外罩坠着孔雀翎的大氅,满身金线宝玉,一派雍容华贵。

    睨了眼廊下跪着的人,他没好气道:“那银狐裘披风是本将军的东西,你也敢碰,把他给我扒了。”

    “住手,给我起开。”许连城喝住动手扒公孙有容衣服的小厮,看到这场面,气不打一出来。

    跪着的人顺势一歪,靠在她身上,公孙有容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道:“侯爷莫要为了我和叶小将军起冲突。”

    许连城把人扶起,询问叶澈:“公孙公子怎么你了,你以什么身份让他跪。”

    “许连城,你居然吼我!”叶澈根本没在听许连城问什么,听她声调大了几分便满腹委屈。

    还是身边小厮解释道:“回侯爷,是公孙公子的狗惊到了我家将军的马。”

    菘蓝似是感应到有人在说它,从公孙有容大氅里探出头来,黑豆似的眼睛滴溜溜转,刚一冒头,又被公孙有容按了回去,他轻声道:“乖,回去,她怕。”

    许连城打圆场:“不就是只小狗吗,你跟它计较,都散了吧。”说着便要扶人回去。

    “站住,”叶澈指着公孙有容道:“他说要跪上一个时辰给我赔礼道歉,就一刻都不能少。”

    闻言,公孙有容把菘蓝交给许连城身边的丫鬟,又跪了回去:“自然,即答应了叶小将军,怎能食言。”

    公主府府门大开,周围的百姓都堵在门口看热闹。

    任许连城脸皮再厚,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叶澈,你到底有完没完啊,他身子骨弱,真跪上一个时辰,人都得背过气儿去。”

    叶澈走到许连城身边,气势弱了一半,还是气鼓鼓的:“不跪也行,你把他休了。”

    许连城被他气笑:“我和公孙公子是陛下赐婚,岂能说休就能休,再说了,公孙公子人很好,我可舍不得。”

    门口百姓们窃窃私语,有断断续续的笑声漏出来。

    叶澈面子上也挂不住,吼道:“许、连、城,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我还是要他?”

    两人正僵持着,突然听到丫鬟带着哭腔喊道:“不好了,公孙公子晕过去了!”

    许连城打横将人抱起,对着叶澈道:“我已成婚,请叶小将军自重,日后莫要再来打扰。”

    “好、好、好…”叶澈指着她的手发抖,已然说不出话来。

    转身阴着张脸冲小厮下令:“等到门口看谁还当我道立刻打断他的腿。”

    百姓闻言立刻立刻换不择路四散逃跑。

    这他还不解气,临走前生生踢碎了院子里空置的大水缸。

    许连城也碎了,但她不能转身,只能故作潇洒往前走。

    我的缸,我用来招财的缸,我兽首鎏金花了五十两的缸,就这么碎了…叶澈,我要敲晕你的小狗头!她腹谤道。

    转角到无人处,怀里的人悠悠然睁开眼:“侯爷,我无事。”

    “我知道,你和叶小将军方才是在做戏,为的是哄那位开心。”他盯着她看,眨眼间红了眼眶,垂眼道:“我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敢奢望侯爷垂爱,方才的话,不会当真的。”

    许连城:“公孙公子,我…”

    见许连城要安慰他,伸出手指堵上她的唇:“我说过的,我与侯爷荣辱与共,不离不弃。”

    许连城尴尬赔笑。

    这副身子骨看着单薄,还怪沉的,弄得她胳膊都要断了。

    又觉得此刻说这话太过煞风景,便按下不表。

    *

    自从叶澈与公孙有容上演那出争风吃醋的好戏,民间流言都编出十几个版本,甚至写到话本里,结局只有一个,都道许连城和叶澈彻底决裂。

    想必老皇帝也知道此事,潜藏在公主府的暗卫都少了许多。

    人逢喜事精神爽,许连城近日吃得好睡得好。以往跟公孙有容同榻而眠的时候,她都是紧绷着,生怕睡觉不老实把人踹出好歹。

    如今独睡,她兴奋得在床上滚来滚去。

    正开心着,床底下传来声闷响。

    “哎呦-”

    叶澈刚钻出床底就撞上了许连城冒着寒光的匕首,他小声惊呼:“是我,你要谋杀亲夫呀。”

    拿着烛台一照,终于看清来人,平日里花枝招展的叶澈此刻灰头土脸,还换上除了在军营里从不穿的玄色衣服。

    许连城笑着拉他出来,掸掸小狗头上的土:“你这是,刚从土里种出来的呀。”

    叶澈跪坐在床边,头往许连城的寝衣上蹭:“你那天凶我,我伤心了好久。”

    许连城摸摸他的头:“那不是做戏吗,我们说好的呀。”

    他抬头嘟嘴:“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见你,挖了两个月密道,怕泄漏风声,愣是没假手于人。”

    “哎呀,那真是好辛苦啊。”许连城刚要亲他额头以示安慰,忽然闻到股臭味儿,想起什么,问他:“你的密道,是从哪开始挖的?总不会是你府上吧,那两个月可挖不到。”

    “那自然不是,我是从你府上隔壁的客栈后面的农家…的猪圈里开始挖的…”叶澈越说声音越小。

    “哈哈哈…”许连城笑得在床上打滚儿。

    叶澈红着脸辩解:“不是你说的嘛,灯下黑,我就想着那就找个离你这近的地方挖呗,客栈肯定不行,人来人往的…猪圈,这地多妙,总不能有人没事闲得翻猪圈吧。”

    “哎呀,你别笑啦,”他捉住许连城的脚往床边带,想要吻她。

    许连城撑起身子,屈着膝,用脚尖抵住他的胸膛,道:“你身上太臭了,先回家洗洗吧。”

    “我们在军营的时候可比现在臭多啦。”他挠她脚心,亲吻它,打商量:“在你这洗成不成。”

    许连城痒得不行,发出轻笑:“那你自己去打水。”

    叶澈巡视一圈,只在角落找到一盆洗脸水,他一头扎进去把自己洇湿,胡乱把脸擦干净,又麻利扒下衣服。

    只着单衣,半敞着露出结实的胸膛,爬上了许连城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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