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表哥干嘛偷你的骨灰啊?”奈愿回到屋里,高跟鞋一踢就瘫倒在了椅子上。

    “兴许是准备给他挪个好窝?”茶惊祭捏着茶杯,清酌了一口。

    远秀卿摇了摇头,脑子里一片懵。面前的两个人一回来就告诉了他,今天遇见了他的表哥。

    他有表哥吗?怎么毫无印象。

    奈愿瞟了远秀卿一眼,见他一脸茫然,又转头看向茶惊祭说道:“要不直接把荆衡叫到这里来?”

    说不定远秀卿见到了他表哥就能想起来什么。

    茶惊祭没说话,淡淡地饮茶,眼睛定定地看着地面,手指在桌上一搭一搭地扣着。

    柔和的月光透过天窗洒落在地,斑驳的光辉如同织就了一个梦境,让人共同沉沦在这朦胧夜色中。

    透过月光织就的帷幕,一个捧着茶杯的男人静静坐在椅子上,似乎与周围的一切隔绝,独享这寂静美好的夜晚。他的眼中藏着万千思绪,神秘而深邃。

    直到一个哈欠打破了这一切。

    男人大张着嘴巴,往后靠,伸了一个懒腰,原本布满思索的眼睛,如今浸满了如湖水一般清澈的泪光。

    茶惊祭打完哈欠,揉了揉眼睛,刚看得清楚一点,就被两道炙热的目光盯住。

    他手一顿,慢慢睁大眼睛,“你们干嘛呢?”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一男一女并排坐着,纷纷支着下巴凝视着他,仿佛要透过他的外表看穿他的内心。

    茶惊祭被看的浑身不舒服,心里暗道:这两人有病吧!

    “都那么晚了,你们不睡,我先睡了。”说完,他就放下茶杯,溜进了房间。

    屋子里,奈愿收回目光,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说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的家人!完成你的遗愿。”

    远秀卿听到这话,连忙笑着回过头来冲着奈愿点了点头,“谢谢你,奈愿!”

    明天取代了今天,白天取代了黑夜。

    茶惊祭一觉睡到了大中午,起来就看到了满屋子的丝线。红的,绿的,黄的,蓝的,紫的,全拧成了一股。挂帘子的线上,门的把手上,凡是能栓绳的地方都栓上了,就连桌子腿,椅子腿都不放过。出了屋子,院子里的杨梅树上都挂满了五彩斑斓的线。

    咋了?驱邪?

    不对啊,那不得要红线吗?

    正想着,厨房就传来当当当的声音。茶惊祭寻着声走过去,就见奈愿一个人在厨房忙上忙下。灶台上还摆着一盆糯米,一盆粽叶。

    今天端午了?

    “饭在那,你自己热一热。我得回趟家,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包粽子!”奈愿看着门口的茶惊祭,笑意染上了眼角,双瞳里蓄满了星星点点的碎芒。

    茶惊祭定定地看着奈愿眼里闪烁的流光,随意地扒拉了两下乱糟糟的头发,不自然地哦了一声。

    奈愿回家主要是打扫一下老房子,本来还想叫上吴奶奶一起过端午,奈何吴奶奶去了儿子女儿家,要好几天才回来,只得作罢。

    许久没回家,房子里都积满了灰尘。奈愿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认真地做了次大扫除。

    等全部搞定,时间都到了下午三点半。这可真是累断了她的腰,擦破了她的手!看着屋里焕然一新,奈愿踢了踢脚边的垃圾袋,长呼了一口气。

    搞定!

    回当铺的时候,她还把爷爷留下来的一瓶雄黄酒给带走。虽然她不太喝得来,但节日的气氛还是要有的。

    走在大街上,两边的商铺此起彼伏的音乐声震耳欲聋。传统节日的气氛早就随着时间被冲淡了不少,不过,能过节,能放假,大家的兴致也挺高昂的。

    当铺里,茶惊祭正研究着手里的粽子应该怎么包,左捆右捆,左塞右塞,就是包不严实。

    “诶!奈愿,你买的这个粽叶一点都不好用!”

    奈愿脚都还没踏入门槛,就听到了一声抱怨。

    她冲着屋里的人翻了一个大白眼,她发现自从这个人来了之后,她翻白眼的次数都增加了。从前的她可是一个十分温柔礼貌的好孩子,现在都被他逼成什么样了!

    奈愿洗完手走到他的身边,桌上都是淅淅沥沥的水渍和掉落的糯米。

    她将糯米一粒一粒的又捡了放回盆里:“你能别浪费吗?”

    “不是我浪费,是你的粽叶有问题!”茶惊祭皱眉反驳道。

    他就没见过这么难包的粽叶!

    “我看你是从来没包过,压根不会吧!”

    还装!

    他的确是没包过,但是这个东西不是有手就会的吗?所以他包不好完全就是因为奈愿买的粽叶有问题!

    “你给我看好了!”奈愿懒得和他废话,拾起一片粽叶,就展示起来。

    三下五除二,手里就是一个完美的粽子。

    “喏!”奈愿骄傲地把粽子冲着茶惊祭晃了晃,眼里满是得意。

    肯定是因为她手里拿的这片粽叶恰巧是个好的!

    茶惊祭不信邪地再来了一次,想着奈愿的动作,左扭右扭地,好在这次全包裹住,没漏出一粒米。

    他看着手里完美的杰作满意极了,他也学着奈愿的样子,将手里的粽子拿到她的面前晃来晃去,一副小人得志,惺惺作态的模样。

    奈愿看着眼前这个歪七扭八,丑的不成样的粽子,翻了个白眼,她是绝对不会吃这个的!

    两个人像是在竞赛一样,不一会儿就包了七八个粽子。

    “我去拿个东西。”奈愿停下手里的动作,刚刚她突然想到有一个必要的东西她忘记了。

    她洗过手就钻进了房间,茶惊祭则是裹着手里的粽子,一脸好奇。

    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了响动,他看过去,只见一个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冲着茶惊祭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走进了屋,将手上的礼物都放在了桌上。才对着茶惊祭礼貌道:“你好,我是奈愿的朋友。”

    茶惊祭没吭声,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点眼熟,他肯定在哪里见过。

    “班长?”奈愿听到屋外传来的声音,赶紧走出房间,果然是远文优。

    奈愿看着屋里的两人,热情地介绍道:“这是我的高中同学,叫远文优。”

    “他是我的朋友,叫茶惊祭。”

    远文优不失礼貌地笑着,朝茶惊祭伸出了手:“你好。”

    茶惊祭没回应,只是将自己沾满了水渍和米粒的两只手摆了上来。

    远文优笑着收回了手,看向奈愿:“你们在包粽子啊?也不知道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当然有啊,看来今晚的人挺多的,自己吃的粽子自己包!”还不等奈愿开口,茶惊祭就抢先出声。

    奈愿不好意思的看着远文优,低声说道:“你别理他,他就是这副臭脾气!”

    远文优给了奈愿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就将自己的衣袖挽了上去,“我先去洗个手。”

    等远文优刚踏出屋门,茶惊祭就忍不住地说道:“他就是那天晚上送你回家的男人?看着也就那样呀,你不会是真想发展发展,所以才把他带来家里吧?”

    奈愿看着脸上充满不高兴的某个人,这也怪她没有提早跟他说今天有客人来,她不好意思地过去捅了捅他的胳膊,悄悄说道:“班长家近几日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我们也好久没见了,我是请他过来散散心的啦!你别再摆着一张臭脸了,好歹给我一个面子!”

    茶惊祭听着这话,心里好受了许多,刚想勉为其难的答应,大门外又传来了响动声。

    “那他呢?!”

    来人不是他人,竟然是荆衡!

    茶惊祭怒道:“他也是你请过来散心的?”

    奈愿不敢再看身旁的人一眼,只心虚地扣手说道:“好歹他也是远秀卿的表哥,我们昨晚不是说好了要让他来,看看远秀卿会不会记起什么吗?”

    茶惊祭生气地将手里的粽叶往盆里一扔,溅起少许水花。他真是气死了!

    荆衡提着手里的礼品,在大门外他就看到了屋里的某人不悦,他挑了下眉,兴致高涨。

    只是,当在院子里看到了某个令他更加熟悉的人时,兴致瞬间消失。

    他怎么在这?

    远文优看着来人,也产生了同样的疑问。

    两个男人在院子里对视,双方的眼里都产生了深沉的……恨意。

    “荆衡,你来了,快进屋!”奈愿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目光。

    荆衡收回视线,径直进屋。

    远文优没有他那么沉得住气,深吸了几口气,才压制住心头的恨意。

    太阳逐渐西斜,落日当头,远方的天空就像被撒上了一层橘红色的颜料,仿佛一幅柔美的油画。

    四个人一起围着包粽子,本是一番美好的画面,但奈愿却感受到一股火药味直冲鼻尖。她本以为是茶惊祭不满两个客人的到来,但后面她渐渐发现茶惊祭才是那个老老实实的人。

    粽叶糯米全部用完,大功告成!足足有三十多个粽子!

    远文优帮着奈愿到厨房蒸粽子,茶惊祭和荆衡负责打扫屋子。

    “你和那谁咋了?”别说奈愿看出来了,就连他都看出不对劲,很大的不对劲。

    荆衡没说话,只顾着擦桌子。

    茶惊祭啧了一声,抢过他手中的帕子,再问道:“说啊!你俩怎么结下的梁子?”

    这明明应该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人啊!

    “他抢了你女朋友啊?”茶惊祭挑眉,再开口问道。

    荆衡被烦得不行,瞪了他一眼,可面前的人更加八卦了。

    “说啊说啊!”

    “没什么!”

    “不会是远秀~嗯?”茶惊祭刚提了两个字,只见荆衡脸色一变,眼里涌现阴郁。

    他死死地盯着茶惊祭,仿佛只要他再敢提那个人名,他就能掐死他。

    茶惊祭撇撇嘴,不说就不说呗,凶什么!

    入夜,星光点点,华灯初上,老街的喧嚣渐渐平息,蚕愿典当门前的两盏灯笼亮起。竹枝摇曳,微风轻语。

    四个人围坐在圆桌前,桌上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等一下,还有样东西。”只见奈愿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四根五色丝线。

    她顺着给每个人的左手都拴上丝线,最后她的那一份由茶惊祭系上。

    “祝大家端午安康!”

    “端午节快乐!”

    说完,四人举杯。

    雄黄酒微甜偏辣,奈愿是真不喜欢。

    喝了一口酒,她赶紧剥开一个粽子,甜的,真好吃,就是有点烫。

    “看这个的卖相,一看就知道是你包的!”奈愿看着茶惊祭把最上面的一个丑丑的粽子夹到了一边,不屑地说道。

    “这么丑的可不是我包的。”茶惊祭边说边朝着荆衡努了努嘴。

    “你们两个包的都丑!”谁也别说谁。

    饭吃到一半,远文优突然自嘲地开口:“如果……还在就好了,他喜欢热闹。”

    说完,满满灌了一杯酒。

    奈愿抿唇不语,她看着这几个人,竟都是与自己的亲人天人永隔。

    “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热闹。”奈愿还以为荆衡会一晚上不说话,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开口。

    远文优看着荆衡,鲜少的会流露出自己的戾气:“可怜识人不清,可叹衣冠禽兽。”

    说完,又灌了一杯酒。

    “谁也不会想到最亲的人会捅着最厉害的一刀。”荆衡不落下风。

    奈愿和茶惊祭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向他们两人。针锋对决,谁也不让着谁。

    “荆少爷这话倒是别有深意!”难得的两人正面对上。

    “远先生,彼此彼此。”

    “好了,好了。大家吃粽子,吃粽子。”奈愿怕再不阻止,两个人可能会打起来。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结下的梁子。但看样子,这梁子很大啊!

    桌上的粽子已经吃得七七八八,奈愿赶紧缓和气氛,一脸激动地看着三人道:“今晚有一个惊喜哦!”

    三人听了这话不为所动。

    奈愿继续说道:“其实我在其中的一个粽子里包了一枚硬币。”

    “吃到的能得到一份惊喜礼物哦!”

    还是不为所动,除了一个人。

    奈愿看着茶惊祭的脸色渐渐变差,疑惑问道:“你吃到了?”

    她本来想激动一番,但是怎么看着他的脸色不对劲啊!

    “卧槽!”茶惊祭突然向一旁呕去,手使劲地锤着胸口,他刚刚就想说为什么有一个粽子这么硬!

    “你不会是吃了吧?”

    茶惊祭欲哭无泪。

    奈愿:“我去!”

    荆衡:“……”

    远文优:“好牙口!”

    快上医院!

    奈愿和茶惊祭走后,当铺又恢复了寂静。好在刚刚的小插曲熄灭了两人之间的火药,荆衡和远文优虽互看不顺眼,倒也没有大动干戈。

    忽而,铃声响起。

    两人奇怪地看向院子里,此时无风,可枝丫上挂着的铃却晃个不停。

    “小卿的骨灰你放去哪了?”远文优看着荆衡淡淡开口。

    “你不配知道!”

    “我不配?不配的是你!”远文优怒道:“根本就是你害死的他!”

    荆衡被刺激道:“我害死的?如果不是你们,我和小卿会……会……”

    他哽咽到,看着院子上空的月亮,荆衡的眼里浮现出无限的伤感和无穷无尽的思念。

    远秀卿站在树下,就这样看着两个人,他不知道他们嘴里的那个小卿到底是不是他。

    他们到底是谁?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的右胸处会传来阵阵疼痛,他捂住胸口,百思不得其解。

    而另一边的夜色中,两个身影并排地走在长街上,路两旁的灯光为孤寂的他们注入一丝温暖。

    长街寂寥,两个人的谈话清晰可听。

    “你是不是克我啊?自从我来了你这里,不是这里受伤,就是那里受伤!”

    “我还没说你呢!自从你来了,我就各种大出血,三天两头的往医院跑!”

    “都是你害得我!赔我精神损失费!”

    “茶惊祭!你个臭不要脸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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