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文优上飞机前,瞟了一眼外面的天空。今天法国的天格外的蓝。

    十多个小时的历程,飞机终于降临昆明长水机场。

    一下飞机,天空突然阴暗下来。远处雷鸣轰响,一道道闪电划破天际,暴雨即将来临,人们倍感压抑。

    乌云压顶,雷电交加。霎时,豆大的雨点像赶集似的翻腾而来。

    冷风呼啸,大雨淅沥。出了机场,只见五颜六色的伞穿梭在雨里。

    水花飞溅,如同破碎的镜子,映射出迷离的灯光。

    远文优夹在车辆雨伞中间浑不在意,任凭雨点打湿衣服。

    到家时,家园如旧,不见白纸,不见悲戚。既不见遗体,也不见骨灰。

    “小卿呢?”他脸色阴沉地走进屋里。

    屋里的人闻言齐齐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扫向他的身后。

    无一人开口。

    “人呢?!”

    远文优突然的怒吼吓坏了一群人,尤其是站在主座男人身边的亲戚,他们纷纷瑟缩在角落,继续装没听见。

    “你说!”他心急火燎地来到主座男人面前,恨恨地拍了下桌子。

    男人额头一震,刚想斥责,一滴水就落在了他的鞋头。

    眼前的人浑身湿透,水珠顺着发丝一直流到下巴。眼中满是血红,一双眼珠恶狠狠地鼓着他,质问道:“小卿呢?”

    “死了。”

    “尸体在哪里?”他靠近男人,目光凌冽地看着他。

    “已经烧成灰了。”

    “那骨灰呢?”远文优咬牙切齿。

    “你这是对你爹说话的态度吗?”主座男人一把推开眼前的远文优,抄起一旁的茶杯就冲着他脚边砸去。

    嘭的一声,茶杯四分五裂。

    “呵!”远文优突然仰头笑了一声,然后一脚踹开旁边空的椅子,“我再说一遍,骨灰呢?”

    男人见状愤怒地指着远文优:“早埋了。你是不是还想问那个败坏家风,不知廉耻的东西埋在哪里?”

    “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他被我就地埋了!”

    男人站起身,不甘示弱地和他对峙着。

    “滚!”远文优指着他大喝一声。

    男人一愣,心中升腾起重重怒意,扬起手就要招呼上远文优的脸。

    身边看戏的人见父子俩大动肝火,终于出声。拦人的拦人,劝解的劝解。

    “小优啊,别和你爸置气。”

    “小卿的死谁都不愿看见。”

    “说到底还是小卿他……”

    远文优冷笑一声,拽出亲戚握着的胳膊。

    “小卿是被你们害死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男人一听,熄灭的火气再度燃起,他推开众人上前,一个耳光狠狠地打在远文优的脸上。

    远文优被扇得偏过了头,力气之大,耳边萦绕着震震呜鸣。

    众人惊愕,呆愣住了。

    远文优轻笑一声,淡淡地擦去嘴角留下的鲜血,脸上一片苍白,嘴唇微颤着,眼眶泛红,眼神里充满失望。

    这个时候,他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是抬起头来看着这屋子里的人露出了一抹鄙夷的笑。面前的这些人或偷笑,或邪恶,或狡猾。

    这是什么眼神?

    男人见状又是一阵恼羞成怒,扬起手想再打他。

    这回远文优紧紧抓住男人的手臂,猛地用力,男人被他掐痛,一时竟忘了挣扎,只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地看着远文优。

    “我一定会找到杀害小卿的凶手!”

    远文优冷笑了一声,甩开男人的手,转身离开。

    “你!你给我回来!”身后只传来怒骂声和一阵马乱兵慌。

    雨势渐渐加大,落在他的脚边,溅起一朵朵水花。风越刮越强烈,雨幕水汽模糊了视线。

    雨水不断打在他的脸上,形成一条条水线。水珠顺着脸庞往下滑,滑过眼睑、眉毛、鼻梁、嘴唇......最后又流进他的衣衫。

    远文优痛苦地闭上了眼,任凭雨水打湿自己。

    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小卿在世时的画面。从小到大,他总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迟疑半步。

    画面如走马观花般涌现,远文优一步一步地艰难向前挪动,双腿仿佛被黏在地面一般。

    当他走过一个拐角,突然撞上了一个人。

    远文优吃疼,踉跄退了几步,抬起头,不禁一愣,眼中掠过一抹诧异。

    他揉了揉眼睛,将脸上的雨水擦去,再次看向眼前的人,顿时,被吓了一跳。

    眼前的人全身上下都被红线描边的黑袍遮住,低着头,看不清脸。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雨水竟穿过了他的身体,未留下一滴水渍。

    远文优看得心惊,他一动不动,直到黑袍男人渐渐抬起头。他再次被惊吓住。

    这是一张于他而言无比熟悉的脸,五官清秀,眉眼带笑,正是他已经死去的弟弟,远秀卿。

    “小卿!”他惊喜地喊道。

    小卿看着远文优眉眼一弯,笑容灿烂。

    “哥,我想你了。”

    “哥也想你了。”他看着小卿,心情激动,眼眶微红。

    “跟我回去吧。”他说着朝小卿的手拉去,却什么也没摸到,“小卿?”

    “去哪儿啊,哥?我已经死了。”小卿眨眨眼睛,有点不明所以。

    “不可能,你不会死的。”远文优提高了声线。

    “哥,我真的已经死了。”小卿摇了摇头。

    远文优突然意识到什么,上前一步紧盯着小卿说道:“是谁害得你?我一定要为你报仇!”

    “是荆衡,是荆衡!”小卿一改温润,厉色浮上眼角。

    他伸出右手,摸向远文优的脸庞,即使什么也碰不到,“哥,来找我吧,帮我报仇,杀了荆衡。我会在蚕愿典当一直等着你。”

    小卿的手被远文优覆盖住。此时,大雨滂沱,止也止不住。黑袍男人低下了头,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远文优看着再也触碰不到的弟弟,眼泪顺着眼角淌下,与雨水混到一块。

    “好!”远文优看着消散的黑袍,点了点头,一脸坚定道:“哥一定会为你报仇!”

    ……

    “这就是事情的初始。”

    天空湛蓝,云朵轻盈。郊外的人行道上,两男一女踏着斑驳的光影静静走着,内心却波涛汹涌。

    “难怪那一天聚会完,你问都没问我,直接把我送回了当铺。”奈愿看着远文优道。

    “是啊,小卿叫我来蚕愿典当。”远文优笑着说:“我一直记得当铺是你和爷爷开的。”

    “你不会怪我这么几天没有和你说清楚吧?”远文优内疚。

    “怎么会呢!”奈愿安慰他,“只不过你遇见的那一个黑袍男人很有可能根本不是小卿,所以他说的话……”

    “不管他是不是小卿,但小卿的死一定与荆衡脱不了关系!”远文优打断了奈愿的猜测。

    奈愿看着一脸恨意的远文优,转头看向了茶惊祭,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你说这次的黑袍男人会不会就是上次告诉向迟暮来当铺解愿的那个人?

    茶惊祭抬手扣了扣眼睛,对上奈愿的眼神,一挑眉毛,重重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是!

    奈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所以小卿是不是真的在当铺里?”远文优停下脚步,一脸希冀地看着奈愿和茶惊祭。

    两人对视了一眼,奈愿才开口道:“小卿确实在当铺。”

    话还没说完,远文优就露出了激动的神情。

    “不过,你也看不到他。”

    远文优失望地低下了眉梢,是他想得太多了。

    “其实,小卿看见了你和荆衡,只是他完全想不起来生前的记忆。”

    三人继续往前走着,关于远秀卿进入当铺的事,奈愿边走边和远文优详说。

    听完了奈愿的叙述,远文优心底涌上一股悲伤,他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他不想再回想小卿在世的模样了。

    “我们应该快要到了。”

    “好。”奈愿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去。远文优说要带上他们去小卿生前去过的最后一个地方。

    他们一路上并没有耽搁太久,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一家名为“吃饭”的中式饭馆。

    “你饿啦?不是要去找那啥吗?”茶惊祭好奇地左顾右盼。

    这家饭馆名字还挺特别的,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说到这,他都饿了,手指了指里面,一脸期待地看着两人道:“进去?”

    “就知道吃!”奈愿瞪了茶惊祭一眼,疑惑地看向远文优,“难不成小卿最后来的是这?”

    远文优顶着两人迷惑的目光笑了笑,“离这不远,不过我们要夜深了再去。先吃饭,先吃饭。”

    说完,手一伸,示意两人进饭馆。

    “哦。”奈愿顿了两秒,没再多说什么,人家都不急,她也更加不用着急了。

    临进门时,茶惊祭突然蹭到她的身边,神经兮兮地说道:“你觉不觉得他有些奇怪啊!”

    奈愿悄悄点了点头,远文优对远秀卿这么上心,既然是去寻找真相的,他应该很着急才对,怎么如今还要等天黑了。

    “你不知道吗?天黑好搞事!”茶惊祭又说了一句,“而且还是大事!”

    “你想到了什么?”奈愿将耳朵凑过去问道。

    “嘿嘿。”茶惊祭坏笑了两声,压低了声音,捂着嘴巴,对着奈愿的耳朵道:“我想到了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你!”

    说完,立马闪现离开。

    “……”

    茶惊祭!

    奈愿嘴角抽搐,你是不是闲得慌?

    进了包间,茶惊祭便一刻不停地点菜。

    奈愿看着他一副迫切的模样,忍俊不禁。

    “饿死鬼投胎!”

    茶惊祭撇了她一眼,然后朝着远文优眨了眨眼睛,欠揍地说道:“你管得着嘛你!我又不用你的钱,这不是有人请客嘛!”

    “是,今天我请客,感谢你们一直帮我。”远文优举起了茶。

    “没事,我们是朋友嘛!”奈愿连忙跟着举杯,顺便戳了茶惊祭一下。

    后者不满地随意碰了碰杯,又放下。

    “别管他!”奈愿无语。

    远文优看着两人不对付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吃饱喝足,很快夜幕降临。

    一场惊心动魄的预谋也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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