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外缓缓驶来一辆马车,马车停稳,丫鬟率先下来放好脚凳,苏锦绣弯腰扶着丫鬟的手,走了下来。

    人才走到后院,就有婆子迎了上来。

    “二小姐回啦,今日花茶喝的可还开心?”

    苏锦绣接过婆子手里的蒲扇,随意扇了扇,有点乏力道:“就那样吧,不过是换了种花样,喝的就跟水似的,也不知她们怎么夸的出口。”

    婆子跟着,面上笑的谄媚,道:“小姐这喝茶都是其次,紧要还是看同谁喝的。小姐若是同她们能打好关系,往后也是条出路,莫要同大小姐似的,整日闷在府里,旁人下帖理都不理。”

    “姐姐只是身子不好,出不得罢了。说来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没有姐姐的下落,我这颗心也七上八下的,咱们先去佛堂拜拜,再回院里。”

    婆子道:“唉,平日也没见大小姐对您多上心,您呀就是心太善。”

    苏锦绣笑笑,都快过去半个月了,苏婉清若是还活着,不,她最好是死了,买通那几个死侍,可花了她不少钱。

    苏婉清不是一向身子骨不好,吹个风都能病倒,那河水这样凉,苏婉清怎么可能还活着。

    苏锦绣这般想着,心情一下欢快不少,就连今日公孙月和柳婉儿对自己的冷落,都抛之脑后。

    几人绕过一道长廊,向后院佛堂走去。

    刚拐过一个弯,就见一群下人围在前面,人群里头闹哄哄的,听不出在吵什么。

    苏锦绣冲婆子使了个眼色,后者听了命令,清了清嗓子喝道:“吵什么呢吵!大白天的,全围这做什么?都不用去院里,伺候主子了是吧。”

    这一嗓子,下人们纷纷让开,苏锦绣这才看到,里头站着的是苏婉清的两个丫鬟,和一旁捂着小腹的墨儿。

    “二小姐。”

    下人们齐齐行了礼,紧跟着退下。

    亲眼看见苏婉清跳河,小春心就凉了半截,整日浑浑噩噩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成了她最后的执念。

    别人都不信,她却知道,那晚处处都透着诡异,她去求老爷,去找大少爷,可都束手无策,她满心焦急却无人可求。

    小春双眸瞪着苏锦绣,看清一旁丫鬟手里的供品,只觉惺惺作态,她憔悴的厉害,因为愤怒眼眶充血。

    她攥紧手中香烛,神经在崩溃的边缘。

    “二小姐来这装什么好心,佛祖在上,二小姐就不怕天道责罚,下十八层地狱吗!”

    未出口的话隐没在巴掌里,小春的脸被重重扇向一边,五指印鲜红。

    “啊!”小雪惊叫,哆嗦着手心疼。

    “敢不敬小姐,该打!”婆子一脸刻薄,抬手又狠狠扇了一掌,“大小姐失踪,同我们小姐有什么关系,我看就是大小姐对你太宽容,才教的你张口污蔑主子。”

    小雪把小春挡在身后,她的双手还滴滴淌着血,是方才墨儿的丫鬟划伤的。

    “王婆子,我劝你不要欺人太甚!”

    王婆子讥笑一声 “怎么我还打错啦,你们大小姐院里的,都是瓷娃娃不成,打不得骂不得。”

    这时,墨儿身旁的丫鬟也接嘴道:“大小姐失踪多日,怕是回不来了,这靠山都倒了,你们来给我们小娘磕几个响头,今个就不与你们计较。”

    小雪忍着疼,“你们再说小姐死了,就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哈哈……瞧瞧,这无主的狗,要咬人啦……”

    墨儿同丫鬟,故意笑得合不拢嘴,眼底是赤裸裸的不屑。

    小春眼眸森燃,紧握的双拳压抑着怒气,小姐从不苛待下人,更是责备都没有,可如今小姐生死未卜,这些人却没一个期望小姐回来。

    香烛重重砸在那丫鬟头上,小春扑了上去,就像一头汹涌的野兽,似要把这些日子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

    香烛在地上缓缓滚动,直至滚到一个脚边,苏婉清俯身,把香烛捡了起来。

    一片混乱里,墨儿护着小腹,骂道:“我要告诉夫人,我肚子里可怀了苏家长孙,你这贱婢竟然敢打我,我要让大少爷打死你!”

    “你要打死谁?”

    静,死一般的静。

    虽然是白天,苏婉清语气也是再正常不过,可墨儿却觉得后背一凉。不止是她,在场的所有人都定住了,冷汗争先恐后往外冒。

    小雪嘴唇哆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向苏婉清奔去,也顾不得手上的血,张手抱了个满怀。

    “小姐,你还活着,你终于回来啦。”

    “小……小姐……”

    小春觉得是自己在做梦,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苏婉清面无表情,心里却一揪一揪的难受,特别是看到这两丫头被欺负时,这感觉就像是灵魂深处,散发出的愤怒。

    她伸手在抱着的人后背拍了拍,轻声哄道:“没事没事。”

    僵硬里带着生疏。

    完全沉浸在喜悦里的小雪,并没有发现。

    苏婉清手里把玩着香烛,缓步走向墨儿,语调漫不经心道:“回答我,你要打死谁?”

    墨儿嘴唇微张,愣了半天才道:“大小姐,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啦。”

    苏婉清停在墨儿身前,眉眼微扬,上挑的嘴角,看得出她此刻心情不错。

    但其实,笑着的才最危险。

    “道歉,让你的丫鬟磕头道歉。”苏婉清指着小春,下了命令。

    杀过人和没杀过人,就像开过荤和没开过荤,一旦手里沾了血,周身那股无形的气场,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

    危险,极度危险。

    不等墨儿发话,那丫鬟就吓的瘫软在地,十分上道的爬到小春腿边,一个劲磕头。

    苏婉清掀起小春袖口,就见上头一块块的淤青,新伤旧伤都有,好看的眉头皱起,抬手抚上小春耳后,那道绵延到脖梗的伤疤。

    “谁弄的?”

    小春喉头哽咽,像失散多年的孤儿,终于找到了依靠。她搂住苏婉清的腰,头埋在她的脖颈,哭着道:“小姐你还活着,奴婢不是在做梦。”

    多日来紧绷的弦断了,小春哭的是撕心裂肺。

    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杨妈,见到这一幕,也是抹着泪道:“墨小娘,如今我们小姐回来了,你还敢说那日是小春冲撞的你?”

    苏婉清冰冷的目光,瞬间就射了过来。

    墨儿没来由的哆嗦,“我……都过去了,孩子也没事,你这婆子还记着做什么。”

    杨妈气结,这人分明就是心虚。

    “这事就过不去,小姐,小春这丫头可是受苦了呀。您瞧瞧她这伤,是叫人活生生烫出来的啊,差一点眼睛都得让这丫鬟烫瞎。”

    杨妈话里都是心疼,不敢想,那日她们要是再晚一步,后果会有多严重。

    苏婉清轻叹口气,突然就什么都懂了,她一把揪起来地上的丫鬟,手背青筋暴起。

    之前她身子弱,可因着系统阴差阳错,帮她扛过了蛊虫,她现在的身体可以说是脱胎换骨。

    自从失忆后,头总是动不动就疼,苏婉清便开始懒得思考,做事也不喜欢弯弯绕绕。

    “我说的,不是这种磕头。”

    香烛在脸上划过,丫鬟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哭着喊道:“是小娘,是小娘要我这么做的,大小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

    “啊!——”

    话未说完,香烛就已插进眼里,丫鬟叫的撕心裂肺,苏婉清一脚又把人踹回地上,踩着丫鬟的头,一摁,人头重重磕到地上。

    溅出一地的血渍,可人依旧活着。

    苏婉清道:“我说的,是这种磕头。”

    四周陷入长久的宁静,丫鬟晕了过去,场上除了苏婉清的人,其余人都默默后退半步。

    这还是苏婉清吗?还是她们记忆里的那个大小姐吗?

    苏锦绣从未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下一个不会是她吧。

    苏婉清歪了歪头,好像只是做了件在寻常不过的小事,她道:“干嘛都这副表情,人又没死,右眼瞎了,用左眼也是一样的。”

    “你不是大小姐,你是谁?”墨儿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变得异常困难,恐惧让她止不住打哆嗦。

    滴滴答答,静谧的空气里,有几滴水声传来,墨儿低头一看,身下竟血红一片。

    “快来人呐!小娘流产啦!”

    原本平静的苏府,在苏婉清到来后的一刻钟,变得不再平静。

    丫鬟,小厮乱作一团,屋里墨儿痛到失声,这个刚成型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苏一沫快马加鞭从宫里赶回来,本是幸有了苏婉清消息,想快点回来确认她安好,可到了家,却被下人告知,他的儿子没了,还是被苏婉清吓没的。

    此刻站在屋外,他的心情别提有多复杂,兄妹俩时隔半月的相见,过去日夜的担忧,一路上设想的拥抱,此刻成了相顾无言的沉默。

    起初墨儿是在苏婉清失踪后,他因找不到人而心力交瘁,喝醉了酒。墨儿打着送凉菜的旗号,爬了他的床。

    苏一沫怎会不知她的心思,纳了她后便对她不咸不淡,甚至是无视。

    可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说不心痛,是假的。

    无形之中的,兄妹俩的感情,开始有了隔阂。

    只是苏婉清忘了,她忘记了所有人,也淡忘了他们的感情,只剩灵魂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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