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瑂求得出门时,已将近除夕。

    探望穆尚谦正是时候,顺便送些年货也可以当做借口。

    除夕前后是自家人团聚的日子,那个时候再探望就不合适了。

    穆侯府还没来送年礼,云瑂就要先登门,本来云老爷是不同意的。

    但想到两家以后是亲家,管理内宅的云老夫人和祁氏,又出奇的都同意了。

    云老爷便也没什么话。

    穆尚谦腿脚不便,他母亲沈氏也不善人情往来,云老夫人是知道的,所以云瑂一央求就同意了。

    祁氏的想法更直接。

    云瑂本想用“祖母同意”之类的话来说服祁氏,都没用上。

    只得了祁氏一句:“穆小侯爷可是有爵位的,现在又有官职在身,主动照顾些也没什么。”

    云瑂拿了自己身上所有犀角丸给项翊景,暂时于性命是无碍了。

    但中毒的症状就是这样的,他一直是昏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

    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毒素会不会伤到神经。

    她还是得想想办法,亲自去看他。

    又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穆尚谦还没出现。秋棉也忍不住皱了眉。

    穆管家仿佛没看见一般,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解释道:“云小姐,真对不住了。我们家侯爷,本来说是这个时辰就能回来的。可能是有事耽搁了,要不您再坐会儿,再等等。”

    他脸上当然看不到半分歉意,云瑂也没了耐心。

    “管家可知道方神医吗?”

    穆管家一怔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要治好你家小侯爷的腿,这位方神医还有些希望。穆管家若真心为你家小侯爷好,劳烦再寻寻小侯爷。”

    云瑂很清楚,穆尚谦对自己没有好感。不拿出些能打动他的东西,他是不会浪费时间见自己的。

    穆尚谦的书房很大,一进门就是一张墨色的大画桌,两侧架子上各种文具颜料不少。东暖阁几个高大的书架塞满了书,同色花几上一盆冬石蜡花被养护得很好,已经开出了几朵粉紫色的小花。

    没等云瑂细看,就被请进了西暖阁。

    西暖阁布置简单,临窗一把琴,地上只有几套桌椅,一个炭盆,也不十分暖和。

    穆尚谦就坐在临窗的琴案旁边。

    云瑂没想到会被请到穆尚谦的书房,不知道他此时是什么心思,请她到这,又一言不发。

    南星倒是有些激动。

    他之前就是因为打听方神医的消息,没有守好水榭。才让自家小侯爷和这个不喜欢的云家二小姐到了不得不成亲的地步。

    这次要是能找到方神医,那也能弥补一些他的失职。

    “云小姐当真知道?”

    看南星的反应,云瑂知道自己走的这条路可行。

    “我年幼时曾因生病在玄奈山庄住过几年,在山庄我既是看病静养,空时也学了一些医术,小侯爷可知道,教我的人是谁?”

    “难道就是方神医?”穆尚谦微微直起身子。

    “我自然没那么幸运,实际上庄主夫人才是我的师傅。但是她师承方神医。”

    穆尚谦眼中的神色由暗转明,语气却还有些怀疑。

    “云小姐也多年不曾踏足远在蒲州的玄奈山庄,更何况要请动庄主夫人,那位云游四方的师傅。”

    “我家与庄主夫人有些交情,我也唤她一声卿姨,自然是可以的。”云瑂知道他的顾虑。她早就去信问过自己那位三师兄,也就是玄奈山庄的二少爷安庭峰。

    方神医脾气古怪,不喜在一个地方待太久,所以不会在玄奈山庄坐诊。

    但他极喜欢自己这位三师兄,师兄有什么请求,他大多会答应。他的行踪也只有问三师兄最准确。

    “云小姐特意来告诉我这些,又肯费心帮我请神医,不管结果如何,我心里都记云小姐一份好。”

    穆尚谦放松下来,面上也柔和起来。

    “你进门后,正妻的该有的尊敬和管家权力,你一样都不会少。至于语儿,对你也只有尊敬,你完全不用担心。”

    自觉看出了云瑂的担心,穆尚谦难得多说了几句。

    “不是的,小侯爷。我想求你一件事。”

    没想到穆尚谦想差了。云瑂赶紧开口解释。

    “我想请小侯爷,想办法解除我们之间的婚事!”

    迂回了这么久,终于说出口了。

    他的书房炭盆不热,云瑂还是手心冒汗,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毕竟在这个时代来说,她就是一个因为想攀高枝,连生病的小侯爷都要去纠缠的女子。爱慕虚荣又不知羞耻。

    难得侯府大度,来提亲,她不感恩戴德,还主动提出退婚的事。

    简直不可思议。

    这句话显然超出了穆尚谦的预料。

    退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云穆两家都生活在都城,天子脚下。与皇家也沾亲带故,都是有些顾惜名声的。

    “云小姐说的这不是求,是交换吧?”

    “就算是吧,不知道这个筹码能不能打小侯爷?”

    眼看自己的计划已经被看穿,云瑂也不想掩藏自己的心思。

    穆尚谦略一思索,答应下来。

    “既然是交换,那就要看值不值得了。”

    知道穆尚谦其实也巴不得和自己退亲,但他不表现出来。这次虽然是自己主动提出来,但应该也是他们难得一致的目标,他还要端着。

    也能理解,他对女主感情很深,牺牲奉献也是甘愿。自己虽然是女主妹妹,但也不是从小一处长大,也不亲近。他对着自己,差不多也就是陌生人一样的存在,利益交换才能有对话的机会。

    “我明白,当然要有效果,才敢让小侯爷出力。小侯爷不用担心,最晚五天,就有回复。”

    可能没想到云瑂是早有准备,穆尚谦有些诧然的看了她一眼,正色道:“那我等云小姐消息。”

    希望能合作愉快吧,也能达到各自的目的。

    不知何时街道上已经积了一层雪,天气也愈发的冷。因着临近年关,路上行人不多,街上的铺子开门的没几家,显得有些冷清。

    云瑂吩咐秋棉去寄香斋给家里人买些糕点。

    就带小棠去买药材。

    都城最大的药堂是保泰堂,南北药材皆有收存,很齐全。

    “姑娘,你看那是不是苏蓝姐姐?”小棠疑惑道。

    云琬的大丫头怎么在这里。

    不过她还有重要的事情,“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快些。”

    已经快到午饭时候了,若是赶不及回府,又要惹不痛快。

    不想苏蓝瞧见了她们,忙上来给云瑂行礼。

    “是姐姐又哪里不舒服吗?”云瑂不解,她前日才听母亲说云琬胎像很稳,身子也调养好了。

    苏蓝神色复杂,看了看周围,没答话。

    云瑂了然,这里人来人往,不好说话。

    只得拿了自己出门前写的药材采购单子,示意小棠去采买。

    “二小姐不知,我们姑娘如今虽然大好了。但是那个做小点得婆子却死活不承认是故意兑了羊乳。”

    苏蓝一脸愤愤,又叹了一口气道:“也怪刘妈妈不当心。世子亲自审问,当面对质下来,刘妈妈虽然知道我们姑娘闻不得牛乳,但是确实没当作忌口来仔细嘱咐。那婆子也是咬死说没人告诉她,姑娘对羊乳过敏,是姑娘自己身边的人疏忽。

    毕竟是在都城雇的婆子,又不是卖了身,签了死契约的家奴,况且那婆子还嚷出了王妃和香脂的事情。世子也不敢狠审,更不好送去官府,现下我们姑娘好转了,再拘着她也不成了。

    还是闹到王爷跟前,拿了主意,说送到官府,治了个在主家失职,谋害皇族子嗣的罪,关到大狱去。”

    想不到这件事竟然是这样得结果。

    话都说到这里了,云瑂其实也想问问香脂里有虎仗兰的事,他那个世子姐夫是个什么反应。有没有去找宁王妃问问?

    还是香脂的事,已经被轻轻掠过了。

    只是她和云琬向来不亲近,也不好过多掺和他们夫妻间的事,宽慰道:“让姐姐也别忧心,养好胎,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才是大事。其他的交给世子就是了,有他给姐姐做主呢。”

    听了这话,苏蓝脸上倒是有了笑意,“世子对姑娘真是好,姑娘受了这样大的罪,世子照顾姑娘都亲是力亲为,一个劲给姑娘补身。姑娘想吃什么,喝什么都端到跟前…”意识到自己不自觉的,把自家姑娘和世子的日常私事说了出来,赶紧住了口。

    云瑂也是尴尬,本来还有些担心云琬,却无辜被塞了一口狗粮。

    “那你今天来是?”云瑂赶紧转移话题。

    忽然,听到轻叩马车的声音,是小棠回来了。

    这是她和小棠一直以来的默契。

    苏蓝知道有些话不好再说,只塞了一包药材给云瑂,一面祈求道:“今日正好碰到二小姐,也请帮我们姑娘看看,这药究竟是什么章程。奴婢不耽搁二小姐的时间了奴婢告退。”

    苏蓝匆匆下了马车。

    眼看时间不早,云瑂也不准备细问,让小棠上了马车。

    澜蔚轩正房西间是瑂专门收拾出来给自己料理药材的。

    秋桔拢了热热的炭盆来,即使是冬夜里,也不觉得冷。

    几个贴身丫鬟,陪着云瑂连续处理了几夜药材。

    都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擦眼泪。

    特别是小棠,陪着云瑂熬得最晚,已经有了黑眼圈。

    “姑娘,虽说要为穆小侯爷治腿,也不用姑娘这么熬着做这些活吧?别没等开始治呢,先把姑娘身体熬坏了。”

    秋棉看云瑂脸上的倦意也是掩不住,实在有些担心。

    其实在去找穆尚谦的路上,云瑂已经把自己的计划大致给秋棉说了。

    云瑂也需要忠于自己的人。

    秋棉和小棠是澜蔚轩唯二两个知道,这些药材是为项翊景准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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