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炎虽然存在于安渺体内,但无法与她感官互通,只能通过能量的波动感知外部环境。

    当天晚上,安渺把所见所闻告诉了燎炎,燎炎不顾她的反对,自顾自把自己的推理统统说出来。

    “王局长是我们的敌人。”

    “敌人不止一个。”

    “黑衣人暂且未知是敌是友,但身份不简单。”

    安渺心说这种显而易见的结论,傻子也能看出来的好吧。

    “那谁,今天我进实验楼不是因为你,只是单纯想探险。”安渺躺在床上,随口说:“今后我不会再听你的话了,劝你早点找个办法从我身体里出去。至于拯救世界什么的,爱找谁找谁。”

    “安渺,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当然。”

    “可是你的家人、朋友,也是这个世界的一员。”

    安渺迅速拿枕头捂住头,“住嘴,我不想听。”

    燎炎的话确实有道理,但这个世界太大,而她那么渺小。难不成就因为她是被神选中的人,就要肩负起拯救世界的使命?

    如果地球真有毁灭的那天,她选择和家人在一起,生也好死也罢。

    这天晚上,燎炎出人意料地没有游说安渺,但安渺仍没睡好。

    她做了个噩梦,这次的噩梦与往常不同。她的对面不再是白湘以及那些看不清面容的同学,而是她的爸妈。安盛和杨菱站在远处向她招手,她还没跑过去,二人就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殆尽。

    梦醒时分,安渺的眼角挂着泪珠。

    她起床的时候,早餐已经做好。杨菱正往安渺的书包里塞桃子,安盛坐在餐厅里看着手机新闻。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等着她一起吃早饭。

    安渺虽然缺少友情,但家人对她的爱却是足够的。她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的小孩,只偶尔会抱怨一句自己的易胖体质。

    杨菱看到安渺出来,温柔地说了句:“渺渺,我给你装了两个桃子,在学校里记得吃。”

    “好的妈。”

    “渺渺,快来吃饭吧,等会送你去学校。”安盛道。

    “嗯。”

    安渺来到二人对面的位置坐下后,安盛和杨菱才开始动筷子。安渺凝视着面前的爸妈,联想到燎炎的话。

    地球毁灭,她的亲人也会消逝。

    她以为自己可以接受和他们一同离开的事实,可是现在看着他们的谈笑,她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道本就不牢固的围墙,更加动摇。

    早上,安渺到学校时,水逸已经坐在位置上。他坐的笔直,手中拿着笔写个不停。

    晨光透过窗户打在他脸上,投在桌面上的光影都显现出几分与众不同的气质,他似乎生来就是个品学兼优、略带高冷的好学生。

    此时此刻,这个人与昨天那个黑衣人除了瞳色一样,没有半分相似。

    但只是那双独一无二的宝蓝色眼眸,也足以让安渺认出他。

    安渺昨天戴着口罩,不知道水逸有没有认出自己。她压着步子,小心翼翼走到位置旁的时候,水逸仍闷头写着什么,与之前的任何一天相同,仿佛他们两个只是搭过几句话的同学。

    安渺有些难掩的失落,但也有点庆幸。她不想让水逸知道昨晚那人是她,又有点想让他知道。

    期中考试迫在眉睫,老师们抓学习抓得很紧,但是级部主任邵宁刚却破天荒地让各个班都停了半天的课,专门上自习。

    原因很冠冕堂皇——让学生们好好放松一下。另外让学生们登记一下最近几天放学后的去向,详细到先去了哪后去了哪。

    美其名曰都是为了学生的身心健康考虑。

    听到曲萍说出“登记去向”几个字后,安渺心中便开始踹踹不安,但没弄清楚具体原因。直到级部主任进了她班,踱着步子在每一个同学身边游走,她才明白过来这种不安感来自哪里。

    “这是怎么弄的?”

    独特而沙哑的声音在教室中回荡,原本埋着头假装自习的学生同时抬起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邵宁刚站在一位女同学身旁,此刻正指着她校服尖头的一块污渍,眼中满是审视的意味。

    一中的长袖校服是蓝白拼色冲锋衣,肩窝以上部分是白色,下半部分是蓝色。那个女生蹭的污渍刚好在白色部分,所以尤为明显。

    “主任,这是我打饭的时候蹭上的,还没来得及洗。”女生怯懦懦道。

    邵宁刚眯起眼睛,在那块污渍上捻了一指,指腹揉搓了几秒,露出略带嫌弃的表情。

    “注意仪容仪表。”

    “好的主任。”

    “看什么看。”邵宁刚的视线转移到其他人身上,“上课不低头,自习不抬头,都忘了?”

    众人纷纷低下头。

    安渺也低下了头,从桌洞中随意掏出一张卷子摆在课桌上,拿起笔开始在上面写字。

    为了减少学生间不必要的交流,高三的教室排布都是单人单桌。邵宁刚在每一道桌空都走了一遍,那眼神就像嬷嬷选宫女一样,犀利尖锐。不过除了那位校服脏了的女同学,其他人都没有被他挑出毛病。

    安渺以为自己装的这样好,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直到邵宁刚在她身侧站定。

    “你这胳膊上的灰是怎么弄的?”

    “啊?”安渺心里疑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自己的胳膊肘位置,那里有一弹手掌大小的灰迹,而且有明显的摩擦痕迹。

    她细细回想,记起来这是昨天在实验楼墙壁上蹭的。她抬眸对上邵宁刚的视线,大脑有一瞬的空白,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架在绞刑台,马上要行刑处死,一命呜呼。

    但片刻后,安渺的理智回归,佯装疑惑的皱起眉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在我家小区外面蹭的吧,那里正在装修。”

    她无辜的眨眨眼,“主任,我今天会回家洗干净的,保证不给咱学校丢面子。”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安渺看见邵宁刚眉头松了松,听到一声浅浅的嗤笑气音,似乎是从她身后传来的。

    整个班级静默了五秒后,邵宁刚开口:“行吧,记得洗干净。”

    安渺心说级部主任可真忙啊,管天管地管学习还管洗衣服。我请问呢,您管不管拉屎放屁?

    “好的主任。”该有的客套还是要有。

    邵宁刚脚步重新启动,越过安渺的位置,她刚想松口气。没成想这口气还没吐完,自己就又被cue到了。

    “你们班转来两个新同学呀?”邵宁刚这个大嗓门像是对所有人说的。

    这下,众人像是得到了观望的允许,纷纷转过头来。其中有胆子稍大的人说了句“只有一个呀。”

    “那这个是?”邵宁刚的视线重新落到安渺身上。

    作为跟了这届学生两年多的级部主任,在记人方面,他很有发言权。虽然不能说每个人都能对上号,但哪一部分人是尖子生,哪一部分人是小透明,哪一部分人是调皮捣蛋专业户,他都可以粗略说上两句。

    这大几百张面孔,他每天在监控里不知看了多少遍,早就熟记于心。

    水逸这张优越的脸世间罕见,见没见过一眼便知。但是安渺……

    “主任,我是安渺。”出于礼貌和尊敬,安渺特意站起来回应。

    一开始众人还不知道级部主任这句话的意思,直到看到身材匀称、五官精致的少女站起身来,才大吃一惊。

    安渺位置在最后,加之她因为身材自卑,从来都是从后门进教室,这就导致很少有人会关注到她。

    如果真的说有人会看到她的改变,最大可能也就是她后桌了。

    “安渺?”邵宁刚眼睛眯成一道缝,“返校考试进入级部前十的那个安渺?”

    “是的。”

    邵宁刚的嘴角有一瞬的抽搐。

    那个有好几层下巴的小胖妞,怎么就蜕变成一个班花级别的人物了呢?震惊之余,他脑海里蹦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是能把爱美的心思放在学习上十分之一,级部第一就是你。”

    但他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佯装无事发生的从教室后门出了班。

    自习课本来安安静静,这位注重仪容仪表的级部主任过来一趟后,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我靠我靠,要不是烟灰缸提出来,我都没注意到安渺瘦了这么多。”

    “烟灰缸”是学生私下给级部主任起的爱称。

    “可不,她瘦下来好漂亮呀,我觉得不比白湘差。”

    ……

    人们往往不清楚随口的一句话,会给别人招惹多大的仇恨,明明是无形的武器,杀伤力却无穷大。

    某个姓白名湘的美女又不高兴了。她不仅班级成绩排名第一被夺走,如今连班花的名头都要被取代,关键肇事者还是同一个人。

    白大小姐可受不了这样的气。

    于是,大课间的时候,安渺就被困到厕所里了。

    高三的教学楼每一层有两个厕所,分布在走廊两侧,平常上厕所时同学们都是就近原则。

    安渺上厕所时还疑惑今天这边人怎么这么少,结果刚进到独立间,就听见封闭门外面“咔哒”一声。

    她推门没有推开,正以为是门锁坏了,隐约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有人吗?可以帮我开一下门吗?”

    白湘冲着两个小姐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刷拖把的桶接了半桶水,三人踩着板凳合力往安渺所在的独立间里倒。

    里面的安渺本来还憧憬着外面的人可以帮她一把,一桶带着拖把味的水却哗哗流下,把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遍。

    此刻,那个可笑的想法从她脑海中跃出。不是门锁坏了,是人心太恶了。

    她皱着眉头看向门缝。这里视野有限,看不到外面的人,但能看到拖把杆横在门外。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此刻站在外面洋洋得意憋笑的人是谁。

    嫉妒心远比想象的可怕。

    安渺很气愤,却无计可施,只好向某位神求助。通过将近一周的接触,安渺知道怎样唤醒火领主。

    她闭上眼睛,小声叫了句“燎炎。”

    “嗯。”

    “借我点火。”

    “干嘛?”

    “烧人。”

    体内的火领主听到此话,语气顿时提高,“安渺,别做傻事,乱杀人有违天道。”

    安渺轻啧一声,“知道。我就过过嘴瘾。借我点火,我烧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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