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宁之昂的校园生活日渐滋润，上下学都有好兄弟陪同，彼此仿佛相识多年般，默契无比。
而当他说完自己喜欢刘文茵后，兄弟们也没多言，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刘文茵也不知道宁之昂的秘密。
宁之昂偷偷观察刘文茵几天，发现刘文茵特别臭美，面前会摆一个小镜子，时刻关注自己形象，也会在最应该清纯美的时候化眉毛，填补自己没有眉毛的遗憾。
真是活生生的小公主，他想。
宁之昂也暴露出话痨本质，时不时就和刘文茵搭话，尽管刘文茵爱答不理，但宁之昂依旧锲而不舍。
开学三天后，刘文茵对于新同学实在不耐烦了，说道：“你好烦啊。”
宁之昂：……
他其实也觉得自己挺烦，可他就是想和刘文茵搭话。
他思前想后，来了一句：“你打游戏吗？”
刘文茵摇头，说：“玩不明白。”
完了，这是宁之昂唯一能找到的话题，结果刘文茵居然一窍不通。
“那你平时都干嘛啊？”宁之昂问。
刘文茵眼睛向上看，一派天真，嘟哝道：“上学，回家之后看电视剧，周末就出去逛逛。”
得，女生的生活和男生简直两模两样。
“咳咳！”
宁之昂抬头，瞧见凌宇柯一脸坏笑，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刘文茵没明白这俩人怎么回事，就看到宁之昂用口型骂了句：去你妈的。
“你们这么熟了呀？”刘文茵问道。
“是啊。”宁之昂答，“男生嘛，相处起来很简单的。”
宁之昂说完这话后，刘文茵的脸色明显一变。
是啊，男生相处起来很简单，而女生则像是宫心计，甚至不需要一个理由，单纯看对方不顺眼，所以就讨厌了。
在刘文茵眼里，林清络就是那个天生惹她厌的人。
“哦。”刘文茵敷衍一声，兴致缺缺地趴到桌子上。
宁之昂心粗，可经过这几天的磨合，他也懂了刘文茵这副模样是因为什么，便不再追问，转头趴桌。
经历办公室事件之后，孙霞又交了几天的课，就当班级同学实在受不了她的折磨时，孙霞却大发慈悲，给四班的同学上了一节自习。
那节课，同学们一派开心笑颜，但没一个人当着孙霞的面笑出来，而是学着不是英语的其它学科，或者干脆倒头就睡。
刘文茵正打算照镜子时，孙霞磕了她的书桌：“跟我出来。”
她不知道孙霞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一想到那日办公室的屈辱，她怒火中烧，气势汹汹地跟孙霞出了教室。
两人站在走廊里，孙霞看着面前负气的刘文茵，说：“我要卸任了。”
刘文茵原以为的说辞和脏话，被孙霞的这句话给噎了回去。
卸任？卸什么任？难不成她以后不交这个班级了？
“刘校长说，四班的学生不服我管教，让我和初一的马老师换班。”孙霞眼中杂着不甘，语气隐忍，“刘文茵，你挺行啊。”
刘文茵算是明白孙霞喊她出来什么意思。
最后，刘晓丽向着她，把孙霞调走了，从初三降到初一，从压轴降到基层，对于一个老师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可是这一切跟她有什么关系？
“跟我没有关系。”刘文茵说，“我是我，校长是校长，我从来没有公报私仇，你换班是你自己能力不行。扪心自问，我们班的英语成绩，什么时候从倒第一离开过？”
一次都没有，孙霞当然清楚。
孙霞是中专毕业，在上个世纪，中专的学历已经非常优秀，老师的话不仅免学费，甚至每个月还有补贴。
她从小家境贫寒，若不是为了补贴，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当老师的。
近几年，一中招来的老师最次也是211本科毕业，她的学历是最不起眼的，也是最拿不出手的。
在新老师的教学和博学下，她被狠狠地拍在沙滩上，若不是凌飞和她交情深，再加上她万般祈求，当时凌飞根本不可能选她当科任。
这一切，都被刘文茵，一个小丫头给戳穿了。
孙霞气不打一处来，脸上更加刻薄，将锅往外甩：“究竟是我教的不好，还是你们自己不学，难道你们心里没数？”
她的声音很大，大到整个四班的同学都听得见，可能整个年级的百余人也都听见了。
刘文茵看着孙霞近乎发疯，觉得挺可笑的。
“你吼要是有用，我们班英语早就第一了。”刘文茵说得毫不留情，压根没把孙霞当成长辈，而是一个骂街的泼妇。
她的声音比孙霞更大，这下，整个年级的的确确听见了，因为她看见另一头的一班，窗户探出个人头，正向她和孙霞的方向看。
宁之昂昨晚打游戏打到凌晨，本想趁机补觉，先是被孙霞吓醒，又被刘文茵震得彻底清醒。
妈的，刘文茵和孙霞又怎么了？
他椅子后倾，警觉地看向门口，发现看不见刘文茵和孙霞的身影。他正欲起身，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闷响。
林若晴趴到窗户上一探究竟，看清局势后大喊：“不，不好了，孙霞要掐死刘文茵啊！”
一片哗然下，宁之昂翻过课桌，飞速跑到门外，看到孙霞掐着刘文茵的脖子抵在墙上，咬牙切齿，额头爆出青筋，手也不住颤抖。
刘文茵满脸涨红，想把孙霞的手拽开，却怎么也碰不到，做的尽是无用功。
空气越来越稀少，刘文茵真以为自己要死了，却在意识消失的前一秒恢复呼吸。
“没事吧？”
刘文茵感觉有人在晃着自己的身体，聚焦后，宁之昂的脸庞映入眼帘。
“没，没事。”她揉着自己的脖子，在说完这句话后，又止不住咳嗽起来。
宁之昂松出一口气，转头瞪向倒在地上的孙霞，恶狠狠道：“你疯了吧你？那点破事记到现在，是她吃的巴掌还是你吃的巴掌？”
孙霞刚刚是被宁之昂全力推倒的，一把老胳膊老腿磕在地板上，属实够遭罪。她揉着腰，看着终于能平稳呼吸的刘文茵，心里咯噔一下。
她刚才做什么了？她要掐死一个学生啊！
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林若晴伺机去找了教导主任，不久，教导主任风风火火地赶来。
“都给我把头伸回去！”
张志在走廊里吼道，但哪有学生听他的话，任课教师都不在教室，全部围在案发现场，这时候不看好戏，那还什么时候看？
刘文茵脖子上的红痕清晰可见，张志一脸吃惊地看着孙霞，说：“霞姐，你要做什么？不就是换个班，你至于和学生动手嘛！”
众目睽睽下，孙霞理亏，一张老脸布上惨白。
刘文茵恢复状态，趁机煽风点火：“张主任，孙老师非要说她换班跟我有关系，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一提到换班，孙霞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刘文茵在全年级学生面前，当众打她的脸。
“你没做？那是谁做的？”孙霞质问，“平白无故换班，我怎么这么不信？！”
“我做的。”
林清络拨开人群，和刘文茵肩并肩，站到孙霞面前。
孙霞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林清络，哑声问：“你，你说什么？”
“我说，是我做的。”林清络答道。
如果是刘文茵干的，孙霞还能有一个发泄点，但如果是林清络，她就只能老老实实吃瘪。
孙霞倚老卖老，仗着自己年纪大在班级里为所欲为，占体育课，故意压堂不让学生准点吃饭，冷落没去补课的学生。
林清络没去孙霞那补课，而是上的课外辅导班，孙霞一清二楚。所以她给林清络穿小鞋，故意忽视她，专挑最难的问题提问，想在她答不上来时羞辱一番。
可林清络从没给过孙霞这个机会，反而，英语一直占着年级第一。
初二的时候，林清络在英语竞赛拿了省一等，不仅学生有奖，老师也受到表彰。就在孙霞开开心心领完奖状奖金时，下一秒林清络就站到领奖台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说道：“我的英语不是孙老师教的，这个奖她不该拿。”
睚呲必报，说得就是林清络。
平常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背地里却能冷不防地给你来上致命一刀。
刘文茵一听到林清络这番说辞，更来气了：“我就说不是我，你找我有什么用！”
“闭嘴，没你说话的份。”林清络扫了刘文茵一眼，冷声道。
不待刘文茵反驳，林清络继续说：“孙老师，有悖师德，是要遭天谴的。”
这一声孙老师，是给孙霞莫大的讽刺。
从掐上刘文茵脖子那一刻，她就已经不配当老师了。
张志不想再走廊里闹大，就带着几位当事人去了办公室。
宁之昂，刘文茵，林清络站在一起，孙霞，刘晓丽，刘洁，凌飞急得满头是汗，张志更是焦头烂额。
宁之昂率先打破安宁，说：“张主任，我觉得刘文茵和林清络都没错，错的是孙老师。”
“回去，别添乱！”刘洁在一旁低声喝道。
宁之昂哪管二姨的训斥，接着说：“实话实说！”
刘洁恨不得拿胶带给宁之昂的嘴缝上。
张志又看向刘文茵，问：“你要说什么不？”
刘文茵瞥了林清络一眼，嘟囔道：“有人做好事不留名，其实就是让我背口黑锅呗，我要是当场被掐死，某人指不定多高兴呢。”
“少说两句。”刘晓丽在一旁提醒。
刘文茵切出一声，接着说：“实话实说。”
刘晓丽终于体会到刘洁的感觉。
张志又看向林清络，一阵头疼，问：“你呢？”
林清络面不改色：“我没错，错的是孙老师，有辱斯文。”
凌飞急忙喊停：“差不多行了。”
林清络：“实话实说。”
……
张志知道面前这三个学生没一个好惹的主，对于孙霞的处罚也不能让他们听见，于是便打发三人回去了。
林清络独自走在前边，甩开并肩走的宁之昂和刘文茵一米远。
宁之昂当时偷听到林清络和凌飞的谈话，纯属是个意外，过后他就当个屁给放了。谁知道凌飞还真是行动派，转头就把孙霞换了，孙霞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以刘文茵当发泄口。
一来二去，误会更深，才有了今天的惨状。
可是，宁之昂又不懂了。
林清络要是不喜欢刘文茵，直接让孙霞误会到底不就完了，干嘛非要当面承认呢？
“喂，林清络。”刘文茵发声，喊住前方的林清络。
林清络双手插着上衣口袋，转身与刘文茵对视。
刘文茵鼓囊着腮帮子，思索片刻后，说道：“我可不会因为这事谢你，本来就不是我的错，你就是承认事实罢了。”
林清络自上而下扫了刘文茵一眼，说：“谁逼你道谢了？有病。”
刘文茵气得不行，她就不该主动和林清络说话。
宁之昂发觉气氛尴尬，赶紧出声缓和：“哎哎哎，有话好好说，别都跟吃火药了一样。”
刘文茵瞪了宁之昂一眼：“不要你管！”
林清络没理会两人，转身就走。
宁之昂带着一颗善心，结果被刘文茵说了一通，他心底自然是委屈的。
“你俩到底什么恩恩怨怨啊？都是一个班的，至于这样嘛！”
提到这，刘文茵的眼神明显闪躲，留下一句“关你屁事”，随后拔腿就跑。
宁之昂更迷了，一头雾水地跟在刘文茵身后往回走。
孙霞和刘文茵是上午动的手，下午这件事就解决了。
学校决定给孙霞停职，并且赔偿刘文茵一笔慰问金，两千块钱，刘文茵自然是不放在眼里，但好歹是学校的一份心意。
九年四班的英语课由初一的马祁老师任教，相当于他既要教初一，又要教初三，带跨度最大的两个年级。
可这些都不足以令学生震惊，广为流传的，是宁之昂的英雄救美事迹。
据说，宁之昂一把拨开孙霞，将刘文茵搂在怀里，那一幕，别提多浪漫了。
这个传言也落到了刘文茵耳中。
她当时没什么感觉，不过事后一想，宁之昂的确是班级里第一个冲出来的，也是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人。
是她的救命恩人。
刘文茵依旧像往常一样照镜子。她摸着脖子上的红痕，依稀记得那恐怖的窒息感，以及那重获新生的畅快。
她悄咪咪地看向宁之昂的背影，从书包里掏出一根棒棒糖，伸出食指点了点宁之昂的后背。
宁之昂回过头，看见刘文茵手上攥着一根棒棒糖，耳根发红，垂头道：“谢谢你，这个给你。”
那节自习课，宁之昂永生难忘。
少女满脸羞怯，递给他一根五毛钱的真知棒，却足足让他愣了一分钟。
凌宇柯在不远处吹出一声口哨，将宁之昂的思绪拉回。
他夺过棒棒糖，佯装嫌弃道：“你领了两千块钱，就请我五毛钱的棒棒糖？”
刘文茵没想到宁之昂如此贪得无厌，转念一想，五毛钱的确配不上恩人的身份。她眼神坚定，说：“明天，明天我给你带好多好吃的。”
宁之昂被逗笑了，说：“不用了，这个就够了。”
说完，他转过身体，脸上的温度烫得灼人。
棒棒糖是草莓味的，符合刘文茵的甜甜少女感。他盯着棒棒糖，没由得轻笑。
那根棒棒糖他终究没舍得吃，放在书包里当护身符，一路背回家。
放学路上，宁之昂理所应当地被好兄弟们调侃，什么英雄救美，以身相许，逗得宁之昂都不好意思了。
凌宇柯双手交叉叠在胸前，说：“你们是没看到刘文茵给他棒棒糖的时候，那眼神，我还以为下一秒小宁就要亲人家呢。”
几天下来，宁之昂从老大成了小宁，但他也不在乎这些，反倒觉得这才是亲兄弟。
“差不多行了啊。”宁之昂对着凌宇柯的肩膀就是一下，“那你说，我当时应该怎么办？”
凌宇柯摸着下巴，缓缓道：“亲。”
“滚你丫的。”宁之昂这次踹向凌宇柯的腿，留下一个大鞋印。
穆辰：“怎么着，下一步打算怎么发展？”
宁之昂也没想过怎么发展，谈恋爱他也不抗拒，但是……会不会太快了点？
“不知道。”他搪塞，“真到那时候再说吧。”
三个人又说他没胆量，这时候应该大胆向前冲，管它三七二十一呢。
宁之昂一个个回怼，不经意间扭头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清络，身边站着给她送巧克力的男生。
穆辰一脸见到瘟神的模样，说：“赶紧走赶紧走，今天看到她在走廊里那样，我现在更怕她了。”
凌宇柯反倒看热闹不怕事大，说：“哎穆辰，李时昊跟你一班吧？他和林清络进展怎么样了？”
“我他妈上哪知道。”穆辰突然不耐烦道。
叶晏书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说：“走吧，偷看不合适。”
凌宇柯：“哎，走什么啊，看看他们俩干嘛。”他转头看向穆辰，“穆辰你走吗？”
穆辰点头，说：“走吧。”
凌宇柯不死心，说：“小宁，你呢？”
宁之昂没动，也没回答。
那是记忆里，他第一次看到林清络笑，对那个叫李时昊的男生。
宁之昂是什么感受呢？
哇，原来万年冰山笑起来这么好看啊。
然后，他看到林清络主动亲了李时昊，在懵懵懂懂的年纪，来了个过于激烈的法式舌吻。
“我操。”凌宇柯看呆了。他磕磕巴巴道：“这这这，这俩人是在一起了吧？”
叶晏书也看傻了，抓着书包带的手紧了紧，说：“是吧。”
穆辰没说话，宁之昂也是。
过了一分钟，林清络离开李时昊的嘴唇，转而凑到耳边说了些什么。
距离太远，宁之昂听不到，可他看到，林清络扯出一抹笑，杂着戏谑，头也不回地离开。而李时昊，怔在原地，半晌没动。
“走走走，这情况太不对劲了。”凌宇柯将自己的兄弟们挨个转过身体，到宁之昂时，浑身僵硬，连迈出一步都很艰难。
他很难将林清络和渣女联系在一起，尽管之前凌宇柯说过，但他没信。
可今天，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多年以后，宁之昂问过林清络这件事，他还特意描述了时间地点人物。
林清络一脸淡然，思考很久后，回了他一句：“忘了。”
宁之昂知道，林清络是真的忘了，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她永远不会走心。
就像他一样，可有可无。
而当他说完自己喜欢刘文茵后，兄弟们也没多言，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刘文茵也不知道宁之昂的秘密。
宁之昂偷偷观察刘文茵几天，发现刘文茵特别臭美，面前会摆一个小镜子，时刻关注自己形象，也会在最应该清纯美的时候化眉毛，填补自己没有眉毛的遗憾。
真是活生生的小公主，他想。
宁之昂也暴露出话痨本质，时不时就和刘文茵搭话，尽管刘文茵爱答不理，但宁之昂依旧锲而不舍。
开学三天后，刘文茵对于新同学实在不耐烦了，说道：“你好烦啊。”
宁之昂：……
他其实也觉得自己挺烦，可他就是想和刘文茵搭话。
他思前想后，来了一句：“你打游戏吗？”
刘文茵摇头，说：“玩不明白。”
完了，这是宁之昂唯一能找到的话题，结果刘文茵居然一窍不通。
“那你平时都干嘛啊？”宁之昂问。
刘文茵眼睛向上看，一派天真，嘟哝道：“上学，回家之后看电视剧，周末就出去逛逛。”
得，女生的生活和男生简直两模两样。
“咳咳！”
宁之昂抬头，瞧见凌宇柯一脸坏笑，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刘文茵没明白这俩人怎么回事，就看到宁之昂用口型骂了句：去你妈的。
“你们这么熟了呀？”刘文茵问道。
“是啊。”宁之昂答，“男生嘛，相处起来很简单的。”
宁之昂说完这话后，刘文茵的脸色明显一变。
是啊，男生相处起来很简单，而女生则像是宫心计，甚至不需要一个理由，单纯看对方不顺眼，所以就讨厌了。
在刘文茵眼里，林清络就是那个天生惹她厌的人。
“哦。”刘文茵敷衍一声，兴致缺缺地趴到桌子上。
宁之昂心粗，可经过这几天的磨合，他也懂了刘文茵这副模样是因为什么，便不再追问，转头趴桌。
经历办公室事件之后，孙霞又交了几天的课，就当班级同学实在受不了她的折磨时，孙霞却大发慈悲，给四班的同学上了一节自习。
那节课，同学们一派开心笑颜，但没一个人当着孙霞的面笑出来，而是学着不是英语的其它学科，或者干脆倒头就睡。
刘文茵正打算照镜子时，孙霞磕了她的书桌：“跟我出来。”
她不知道孙霞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一想到那日办公室的屈辱，她怒火中烧，气势汹汹地跟孙霞出了教室。
两人站在走廊里，孙霞看着面前负气的刘文茵，说：“我要卸任了。”
刘文茵原以为的说辞和脏话，被孙霞的这句话给噎了回去。
卸任？卸什么任？难不成她以后不交这个班级了？
“刘校长说，四班的学生不服我管教，让我和初一的马老师换班。”孙霞眼中杂着不甘，语气隐忍，“刘文茵，你挺行啊。”
刘文茵算是明白孙霞喊她出来什么意思。
最后，刘晓丽向着她，把孙霞调走了，从初三降到初一，从压轴降到基层，对于一个老师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可是这一切跟她有什么关系？
“跟我没有关系。”刘文茵说，“我是我，校长是校长，我从来没有公报私仇，你换班是你自己能力不行。扪心自问，我们班的英语成绩，什么时候从倒第一离开过？”
一次都没有，孙霞当然清楚。
孙霞是中专毕业，在上个世纪，中专的学历已经非常优秀，老师的话不仅免学费，甚至每个月还有补贴。
她从小家境贫寒，若不是为了补贴，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当老师的。
近几年，一中招来的老师最次也是211本科毕业，她的学历是最不起眼的，也是最拿不出手的。
在新老师的教学和博学下，她被狠狠地拍在沙滩上，若不是凌飞和她交情深，再加上她万般祈求，当时凌飞根本不可能选她当科任。
这一切，都被刘文茵，一个小丫头给戳穿了。
孙霞气不打一处来，脸上更加刻薄，将锅往外甩：“究竟是我教的不好，还是你们自己不学，难道你们心里没数？”
她的声音很大，大到整个四班的同学都听得见，可能整个年级的百余人也都听见了。
刘文茵看着孙霞近乎发疯，觉得挺可笑的。
“你吼要是有用，我们班英语早就第一了。”刘文茵说得毫不留情，压根没把孙霞当成长辈，而是一个骂街的泼妇。
她的声音比孙霞更大，这下，整个年级的的确确听见了，因为她看见另一头的一班，窗户探出个人头，正向她和孙霞的方向看。
宁之昂昨晚打游戏打到凌晨，本想趁机补觉，先是被孙霞吓醒，又被刘文茵震得彻底清醒。
妈的，刘文茵和孙霞又怎么了？
他椅子后倾，警觉地看向门口，发现看不见刘文茵和孙霞的身影。他正欲起身，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闷响。
林若晴趴到窗户上一探究竟，看清局势后大喊：“不，不好了，孙霞要掐死刘文茵啊！”
一片哗然下，宁之昂翻过课桌，飞速跑到门外，看到孙霞掐着刘文茵的脖子抵在墙上，咬牙切齿，额头爆出青筋，手也不住颤抖。
刘文茵满脸涨红，想把孙霞的手拽开，却怎么也碰不到，做的尽是无用功。
空气越来越稀少，刘文茵真以为自己要死了，却在意识消失的前一秒恢复呼吸。
“没事吧？”
刘文茵感觉有人在晃着自己的身体，聚焦后，宁之昂的脸庞映入眼帘。
“没，没事。”她揉着自己的脖子，在说完这句话后，又止不住咳嗽起来。
宁之昂松出一口气，转头瞪向倒在地上的孙霞，恶狠狠道：“你疯了吧你？那点破事记到现在，是她吃的巴掌还是你吃的巴掌？”
孙霞刚刚是被宁之昂全力推倒的，一把老胳膊老腿磕在地板上，属实够遭罪。她揉着腰，看着终于能平稳呼吸的刘文茵，心里咯噔一下。
她刚才做什么了？她要掐死一个学生啊！
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林若晴伺机去找了教导主任，不久，教导主任风风火火地赶来。
“都给我把头伸回去！”
张志在走廊里吼道，但哪有学生听他的话，任课教师都不在教室，全部围在案发现场，这时候不看好戏，那还什么时候看？
刘文茵脖子上的红痕清晰可见，张志一脸吃惊地看着孙霞，说：“霞姐，你要做什么？不就是换个班，你至于和学生动手嘛！”
众目睽睽下，孙霞理亏，一张老脸布上惨白。
刘文茵恢复状态，趁机煽风点火：“张主任，孙老师非要说她换班跟我有关系，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一提到换班，孙霞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刘文茵在全年级学生面前，当众打她的脸。
“你没做？那是谁做的？”孙霞质问，“平白无故换班，我怎么这么不信？！”
“我做的。”
林清络拨开人群，和刘文茵肩并肩，站到孙霞面前。
孙霞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林清络，哑声问：“你，你说什么？”
“我说，是我做的。”林清络答道。
如果是刘文茵干的，孙霞还能有一个发泄点，但如果是林清络，她就只能老老实实吃瘪。
孙霞倚老卖老，仗着自己年纪大在班级里为所欲为，占体育课，故意压堂不让学生准点吃饭，冷落没去补课的学生。
林清络没去孙霞那补课，而是上的课外辅导班，孙霞一清二楚。所以她给林清络穿小鞋，故意忽视她，专挑最难的问题提问，想在她答不上来时羞辱一番。
可林清络从没给过孙霞这个机会，反而，英语一直占着年级第一。
初二的时候，林清络在英语竞赛拿了省一等，不仅学生有奖，老师也受到表彰。就在孙霞开开心心领完奖状奖金时，下一秒林清络就站到领奖台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说道：“我的英语不是孙老师教的，这个奖她不该拿。”
睚呲必报，说得就是林清络。
平常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背地里却能冷不防地给你来上致命一刀。
刘文茵一听到林清络这番说辞，更来气了：“我就说不是我，你找我有什么用！”
“闭嘴，没你说话的份。”林清络扫了刘文茵一眼，冷声道。
不待刘文茵反驳，林清络继续说：“孙老师，有悖师德，是要遭天谴的。”
这一声孙老师，是给孙霞莫大的讽刺。
从掐上刘文茵脖子那一刻，她就已经不配当老师了。
张志不想再走廊里闹大，就带着几位当事人去了办公室。
宁之昂，刘文茵，林清络站在一起，孙霞，刘晓丽，刘洁，凌飞急得满头是汗，张志更是焦头烂额。
宁之昂率先打破安宁，说：“张主任，我觉得刘文茵和林清络都没错，错的是孙老师。”
“回去，别添乱！”刘洁在一旁低声喝道。
宁之昂哪管二姨的训斥，接着说：“实话实说！”
刘洁恨不得拿胶带给宁之昂的嘴缝上。
张志又看向刘文茵，问：“你要说什么不？”
刘文茵瞥了林清络一眼，嘟囔道：“有人做好事不留名，其实就是让我背口黑锅呗，我要是当场被掐死，某人指不定多高兴呢。”
“少说两句。”刘晓丽在一旁提醒。
刘文茵切出一声，接着说：“实话实说。”
刘晓丽终于体会到刘洁的感觉。
张志又看向林清络，一阵头疼，问：“你呢？”
林清络面不改色：“我没错，错的是孙老师，有辱斯文。”
凌飞急忙喊停：“差不多行了。”
林清络：“实话实说。”
……
张志知道面前这三个学生没一个好惹的主，对于孙霞的处罚也不能让他们听见，于是便打发三人回去了。
林清络独自走在前边，甩开并肩走的宁之昂和刘文茵一米远。
宁之昂当时偷听到林清络和凌飞的谈话，纯属是个意外，过后他就当个屁给放了。谁知道凌飞还真是行动派，转头就把孙霞换了，孙霞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以刘文茵当发泄口。
一来二去，误会更深，才有了今天的惨状。
可是，宁之昂又不懂了。
林清络要是不喜欢刘文茵，直接让孙霞误会到底不就完了，干嘛非要当面承认呢？
“喂，林清络。”刘文茵发声，喊住前方的林清络。
林清络双手插着上衣口袋，转身与刘文茵对视。
刘文茵鼓囊着腮帮子，思索片刻后，说道：“我可不会因为这事谢你，本来就不是我的错，你就是承认事实罢了。”
林清络自上而下扫了刘文茵一眼，说：“谁逼你道谢了？有病。”
刘文茵气得不行，她就不该主动和林清络说话。
宁之昂发觉气氛尴尬，赶紧出声缓和：“哎哎哎，有话好好说，别都跟吃火药了一样。”
刘文茵瞪了宁之昂一眼：“不要你管！”
林清络没理会两人，转身就走。
宁之昂带着一颗善心，结果被刘文茵说了一通，他心底自然是委屈的。
“你俩到底什么恩恩怨怨啊？都是一个班的，至于这样嘛！”
提到这，刘文茵的眼神明显闪躲，留下一句“关你屁事”，随后拔腿就跑。
宁之昂更迷了，一头雾水地跟在刘文茵身后往回走。
孙霞和刘文茵是上午动的手，下午这件事就解决了。
学校决定给孙霞停职，并且赔偿刘文茵一笔慰问金，两千块钱，刘文茵自然是不放在眼里，但好歹是学校的一份心意。
九年四班的英语课由初一的马祁老师任教，相当于他既要教初一，又要教初三，带跨度最大的两个年级。
可这些都不足以令学生震惊，广为流传的，是宁之昂的英雄救美事迹。
据说，宁之昂一把拨开孙霞，将刘文茵搂在怀里，那一幕，别提多浪漫了。
这个传言也落到了刘文茵耳中。
她当时没什么感觉，不过事后一想，宁之昂的确是班级里第一个冲出来的，也是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人。
是她的救命恩人。
刘文茵依旧像往常一样照镜子。她摸着脖子上的红痕，依稀记得那恐怖的窒息感，以及那重获新生的畅快。
她悄咪咪地看向宁之昂的背影，从书包里掏出一根棒棒糖，伸出食指点了点宁之昂的后背。
宁之昂回过头，看见刘文茵手上攥着一根棒棒糖，耳根发红，垂头道：“谢谢你，这个给你。”
那节自习课，宁之昂永生难忘。
少女满脸羞怯，递给他一根五毛钱的真知棒，却足足让他愣了一分钟。
凌宇柯在不远处吹出一声口哨，将宁之昂的思绪拉回。
他夺过棒棒糖，佯装嫌弃道：“你领了两千块钱，就请我五毛钱的棒棒糖？”
刘文茵没想到宁之昂如此贪得无厌，转念一想，五毛钱的确配不上恩人的身份。她眼神坚定，说：“明天，明天我给你带好多好吃的。”
宁之昂被逗笑了，说：“不用了，这个就够了。”
说完，他转过身体，脸上的温度烫得灼人。
棒棒糖是草莓味的，符合刘文茵的甜甜少女感。他盯着棒棒糖，没由得轻笑。
那根棒棒糖他终究没舍得吃，放在书包里当护身符，一路背回家。
放学路上，宁之昂理所应当地被好兄弟们调侃，什么英雄救美，以身相许，逗得宁之昂都不好意思了。
凌宇柯双手交叉叠在胸前，说：“你们是没看到刘文茵给他棒棒糖的时候，那眼神，我还以为下一秒小宁就要亲人家呢。”
几天下来，宁之昂从老大成了小宁，但他也不在乎这些，反倒觉得这才是亲兄弟。
“差不多行了啊。”宁之昂对着凌宇柯的肩膀就是一下，“那你说，我当时应该怎么办？”
凌宇柯摸着下巴，缓缓道：“亲。”
“滚你丫的。”宁之昂这次踹向凌宇柯的腿，留下一个大鞋印。
穆辰：“怎么着，下一步打算怎么发展？”
宁之昂也没想过怎么发展，谈恋爱他也不抗拒，但是……会不会太快了点？
“不知道。”他搪塞，“真到那时候再说吧。”
三个人又说他没胆量，这时候应该大胆向前冲，管它三七二十一呢。
宁之昂一个个回怼，不经意间扭头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清络，身边站着给她送巧克力的男生。
穆辰一脸见到瘟神的模样，说：“赶紧走赶紧走，今天看到她在走廊里那样，我现在更怕她了。”
凌宇柯反倒看热闹不怕事大，说：“哎穆辰，李时昊跟你一班吧？他和林清络进展怎么样了？”
“我他妈上哪知道。”穆辰突然不耐烦道。
叶晏书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说：“走吧，偷看不合适。”
凌宇柯：“哎，走什么啊，看看他们俩干嘛。”他转头看向穆辰，“穆辰你走吗？”
穆辰点头，说：“走吧。”
凌宇柯不死心，说：“小宁，你呢？”
宁之昂没动，也没回答。
那是记忆里，他第一次看到林清络笑，对那个叫李时昊的男生。
宁之昂是什么感受呢？
哇，原来万年冰山笑起来这么好看啊。
然后，他看到林清络主动亲了李时昊，在懵懵懂懂的年纪，来了个过于激烈的法式舌吻。
“我操。”凌宇柯看呆了。他磕磕巴巴道：“这这这，这俩人是在一起了吧？”
叶晏书也看傻了，抓着书包带的手紧了紧，说：“是吧。”
穆辰没说话，宁之昂也是。
过了一分钟，林清络离开李时昊的嘴唇，转而凑到耳边说了些什么。
距离太远，宁之昂听不到，可他看到，林清络扯出一抹笑，杂着戏谑，头也不回地离开。而李时昊，怔在原地，半晌没动。
“走走走，这情况太不对劲了。”凌宇柯将自己的兄弟们挨个转过身体，到宁之昂时，浑身僵硬，连迈出一步都很艰难。
他很难将林清络和渣女联系在一起，尽管之前凌宇柯说过，但他没信。
可今天，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多年以后，宁之昂问过林清络这件事，他还特意描述了时间地点人物。
林清络一脸淡然，思考很久后，回了他一句：“忘了。”
宁之昂知道，林清络是真的忘了，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她永远不会走心。
就像他一样，可有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