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藏区林芝的天空如洗过的蓝宝石,清澈而深邃,仿佛能触及灵魂的纯净,阳光温柔地洒在这片神秘而圣洁的土地上,带着初秋的凉爽与惬意,为这片高原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幔。

    靳微将汽车后座的窗户降下,充满生息的风抚在脸上,沿途可见金黄的青稞田随风起伏,此时的西藏,没有了夏日的酷热与雨季的潮湿,正是探索与旅行的最佳时节。

    可她不是来旅游的。

    就在前天的这个时候,她自己将自己抽离了那个“家”,说来也可笑,宛如电视剧情节的人物关系和离谱剧情居然真的发生在她自己的生活中。

    母亲刚刚离世,她才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还没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父亲就将后妈接到家中,还带了一个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妹妹。

    如果只是这样她倒也不会现在出现在这里。

    后妈不知道吹了什么枕边风,将原本属于靳微的位置给了自己的女儿,把靳微随便安置在办公室的一个岗位。

    执行经理这个位置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往小了说就是一个选货的,但往大了说能捞的油水可不小。

    这个妹妹刚上任不到一个月,售后部就反映接到的投诉电话比以往多了些,靳微向父亲反映,那个男人只是挥了挥手说他会处理,之后却不了了之。

    当晚在饭桌上吃饭时,母女两像是故意恶心靳微,在靳微面前和那个所谓的父亲上演温馨的一家三口,靳微低头扒拉着碗里的几粒米,打断了他们的欢笑声,说:“爸,明天您把我的位置挂出去吧,公司那个位置我胜任不了,还是交给有能力的人比较好。”

    靳任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沉声说:“这有什么胜任不了的,你妹妹才本科毕业经理也做的好好的,你个硕士……”

    靳微抬起头,纯净的黑色眼眸正视着那个是自己父亲的男人,靳任被那双眼睛看得有些心虚,像是知道自己安排的偏了心,便没了下文。

    靳微看着虚伪的男人,脸上没有半分表情,自从将那母女俩接进这个家里,她就知道这个身为父亲的人之后不会是她的靠山,如果一味依靠他,那只会是一座压在身上的五指山,但她依旧体贴地说道:“我知道爸爸是为我好,但是妈妈的离开让我无心投入工作,我想出去散散心,已经定了明天去西藏的机票。”

    去西藏散心的确不假,可她真正的目的并未告知桌上三人半个字。

    靳父说:“那行吧,等你散完心——”

    “哎呀,那那个位置让我侄子子涵来吧,他今年刚毕业,正需要一个锻炼的机会。”徐锦年连忙打断靳任的话,还对靳微慈和地笑道:“小微不会说什么吧?你放心,等你回来我们再让你,咱们可不是占着位置不放的人。”

    靳微觉得恶心,恶心得想笑,她的确笑了出来,一声冷笑让徐锦年见好就收,不再多言。

    徐星与却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地说:“子涵哥要是接靳微——姐姐的位置的话,是不是能让他请我喜欢的明星来代言咱们家的产品啊!那我们请秦大明星吧!销量肯定会暴涨的!”

    “好了,之后再说,先吃饭。”

    靳微在办公室那个职位就是与宣传对接,在推出新产品时配合公司宣发,请明星代言是其中一种,也是最贵的一种,徐星与还想请最贵的人。

    痴心妄想四个字都抬举她了。

    靳微都有些怀疑,她这个后妈是不是生的女儿是个考拉大脑,大脑简直苍蝇站在上面都打滑。

    草原上渐渐拉起了夜幕,一辆汽车缓缓行驶,哪怕再慢车尾依旧尘土飞扬。

    眼前的景色开始有了变化,视野变得更加开阔,视线中开始出现稀稀落落的灯火人家。

    靳微思绪被拉回,麻木冷漠的身体开始汲取这片土地上自由的风。

    她像一个气球,被扎得千疮百孔,无助地坐在地上无人问顾。这片土地的风却从她踏入就开始治愈她,让她有重新飞起来的轻盈。

    司机向后视镜瞟了一眼,看着那个后座的女孩子开始有活力,用蹩脚的普通话开始和靳微交流:“小菇凉,你是来驴友滴嘛,我们这里可美辣,所有滴烦心事都带补到这哩,要是心情还补嚎,你就去雪山看看,肯定能净化你滴心灵,走滴时候要记住这哩滴草原,这哩滴草原很大,可以放下你所有滴烦心事。”

    靳微多日不曾笑过,听到这蹩脚的普通话忍不住撇开头捂嘴笑,整个人都很放松,“谢谢叔,这里烦心事真的带不进来,我开心很多。”

    司机也开心地说:“就是嘛,这哩是草原。”

    对啊,这里是草原,是旷野,是她新的人生的开始。

    “马上就药到辣。”司机边说边向一个方向指到,“你很会选酒店,那里很嚎,很嚎,这个季节一般都订不到辣,你很厉害,很幸运。”

    靳微笑了笑,说:“我的确很幸运,那是我妈妈给我留下的。”

    “啊?”司机没有很明白其中的意思。

    车停稳,靳微拉开车门,看着眼前这座灯火通明的酒店不禁红了眼。

    酒店的门前站着两个苍老却十分健壮的老人,两人正在看酒店门口新装的鱼缸,不知是谁的余光先瞟到了台阶下的靳微。

    一看到靳微都有些愣神,忍不住颤颤巍巍地往台阶下走。

    “是微微吗?!”

    靳微忍着哭腔,视线开始被泪水糊住,多日以来的委屈被思念的洪水冲破堤坝,委委屈屈地喊道:“外公!外婆!”

    说罢一头扎进两位老人的怀里。

    在拿后备箱行李的司机憨憨地愣住,随后欣然地笑了,原来是亲人团聚哩。

    “行李都在这哩辣,我也要回家澈饭咯,记住要开心快乐呀!小菇凉祝你好运!”

    A市的家中无人在乎她的心情,哪怕是亲生父亲也根本不在乎,刚落这里的第一天却被一个陌生人再三强调要快乐。

    “谢谢叔,感谢,有机会再见!”靳微眼里含着泪,也含着笑,和司机告别。

    两双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靳微的手,外婆看着面前和自己女儿相像的脸,悲伤和思念都不言而出,外婆抬手抚去靳微眼角的湿润。

    “外婆想你。”千言万语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也是。”

    “好了好了,咱们先别站在这里,微微肯定还没吃东西,快带进去,让人把东西上上来,咱们边吃边聊。”外公抑制着想念,招呼着人赶紧进屋。

    边走还不忘补上一句:“外公也想你了。”

    “想你想你,肯定想你啦。”靳微看着依旧健气的二老内心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心。“外公还是这样,一定要和外婆争个高下,老顽童。”

    靳微进了酒店里面才发现司机说的很好很好是什么意思。

    酒店在外面看着只是灯火通明般的温馨,里面简直可以用“豪”无人性来形容,金碧辉煌,路过一楼大厅的休息区,宽阔舒适的沙发,各种放松的设备,甚至还有自助果盘和吧台,当然,还有正在装的鱼缸。

    外公说:“整个酒店啊只有五层,每层二十个房间左右,一共也只有一百多个房间,当初我和你外婆想再加几层,你妈妈说怕我们太累,只让不超过五层,现在一到旅游季根本不够用。”

    靳微扫视了一圈,发现大厅并没有多少人,“现在不是旺季吗?为什么没人?”

    外婆笑着拉开一扇门,穿过一个过道,这里是另外一个建筑,独立的一个小栋别墅,是自己住家的地方。

    “哈哈,怎么会没有客人,那是因为咱们家酒店被包出去了,客人明天才到。”外婆回道,又跟外面的人说道:“把奶茶热热拿进来。”

    靳微看着餐桌上摆满的美食,连忙起身拦道:“外婆外婆!太多了,我吃不了的,让人别弄了——”

    话还没说完,一个皮肤黝黑男孩羞涩地笑着端来了一盏奶茶,用藏语和外婆说了什么就离开了。

    外公连忙把奶茶放到靳微手边,“得趁热喝才好喝。”

    “离开这里可就喝不到这么正宗的奶茶了。”外婆也催着。“A市的那帮人可想不到这东西。”

    “对了,你……是不是你爸爸赶你出来的?!”外婆一脸严肃的猜忌道。

    外公同仇敌忾地应和着:“我就知道他们不安好心,不是个好东西!”

    靳微抿了一口奶茶,连忙安抚二老,思索着如何不将徐氏母女登堂入室的事隐藏,二老身体不好,怕是听到又得激动一番:“没有赶我出来,只是公司……的香源我感觉出了点问题,爸爸他根本就不在意,而且,我正好也想开发新的香源,就自己过来了。”

    外婆皱着眉头,她一辈子没有出过西藏,但也知道,外面肯定比这里香源丰富,“新的香源?在这里?可——”

    “贫瘠的土地生不出娇艳的玫瑰。”

    这里的确没有玫瑰,可这片土地绝对不贫瘠,这里能生出自由、信仰。

    “谁说一定要玫瑰了?”靳微深黑的眼眸透过窗户望向漆黑的夜,反光的玻璃映射出靳微眼中的坚定和沉静。

    “非遗藏香未必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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