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里渐渐响起细微声响,而房间外站着的路吟正观天象,作罢,缓步走进房间,静静地看着还在苏醒状态的婢女清徐。

    捆绑她四肢的绳索早已收起,只见她此时拼命抚摸着后颈。

    清徐看见自己的主子孤身站在房外,而自己却敢躺在椅子上睡着了,神色无比慌张,赶忙站了起身。

    “圣女恕罪,奴婢竟不知何时睡着了,请圣女恕罪,奴婢知错了。”

    路吟仔细观察着清徐,竟如往日一般,身上没有一丝伤痕,神智更是正常,天罚并没有降临至她的身上。

    “你有何不适吗?”路吟顿了顿,又问“身体上或者脑袋里。务必思考过后回答。”

    “奴婢...奴婢脖子疼。”

    ……

    “除此之外呢?”路吟难得语塞,再次发问。声音竟如往常清脆悦耳,之前嘶哑的声音如今已恢复,说话的语调淡淡。

    “并无。奴婢请问...请问圣女,今日初几?”

    话术熟悉,让路吟再次语塞,仿佛时间倒流。路吟深深的看了清徐一眼,回答道。

    “今日已是十七。”

    十七?十七!

    完了!圣女不会将我处死吧!自己睡了几天?上辈子自己是没睡过觉吗?清徐心想,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

    路吟看着她面上神色变化,仿佛看见了前几天的自己。不愿再停留于此,再次走出房间静静地看着天边,却不发一语。

    清徐悄悄挪至圣女身后,留下一句轻得不行的话语便跑开,幸而路吟耳力好。

    “对不起,圣女大人。”

    路吟一笑,三位长老古板严肃,殿内侍女竟是如此性子,这般人士是如何留在长老殿的,也是新奇。

    看着清徐轻快的背影,路吟却是满怀心事。抬眸再次看着晴空万里的天空,清徐她竟是真的无事发生。是天道仁慈,还是天罚无存?

    “你就是...圣女,大长老邀您至议事院有事相谈。”来人是新面貌,路吟从未见过。此人前面似乎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虽看上去礼数到位,身上的气息却让路吟感到不适。按理说不该如此,可路吟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的身上散发着不屑之意。

    很好。一介侍从竟也胆敢对本圣女不屑。

    想起那银发男子宁岐控对着自己大放厥词的模样,呵,近日真是狂徒聚会,一聚就聚一堆。

    路吟没有说话,照常跟着他的步伐来到了议事院门前。他正想离开,路吟却一手把他抓进院内,将他摔在地上。

    “你...你疯了吗?”连您都不叫了,真有意思。

    路吟看着他一脸狰狞,对着自己面露凶色,忽觉好笑。

    “不装了?之前不还挺低眉顺眼的吗?”

    “我回去必上报指挥官大人,让大人处死你!”躺在地上的人横眉竖眼的对着路吟喊着。

    这时路吟浑身一震,指挥官?处死我?

    这侍从也认识炙恒信中之人。他是大长老身边的侍从,那?那大长老呢?是否也认识?

    路吟把原本停留在他的身上的视线转移至那高坐尊位的大长老身上。

    似乎是留意到路吟的视线,大长老忽而起身,向着门外发号施令,举了举左手拿着的法杖。门外侍从领命,很快便将此人押着,更是欲为塞给这人一颗药丸。路吟认得,是疯痒丸。

    服下疯痒丸的人会立刻变得疯魔,逐渐失去意识后便会开始浑身发痒,使人再次清醒,最后会全身脱皮而亡。

    路吟看着大长老此番动作,眉梢微微上挑,背在身后的双手却紧紧握拳,看来是没机会从这人嘴中打探消息了。

    大长老看着面前已被迫吞下药丸的人,暗自怅然。这人是上层派下来取走路吟每月录像的,传递完消息便该走了。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偏要多此一举去见路吟。是你非要在路吟面前说漏嘴的,不怪我。

    “处死路吟?她要是能被处死,便不会被困在电子监狱这十七年了。”大长老看着面前因吞下药丸疯狂抠喉的人呢喃道,可惜声音太小,根本没人听见。

    “大长老,此人出言无状,实在无礼。应送去礼乐殿回炉重造,也不知是哪位礼教司允诺他上殿伺候的?”

    若放在从前,路吟此刻已直白发问了。

    可目前看来,大长老、炙恒都与那什么指挥官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路吟无法再如同从前那般信任他人。

    尤其是天罚并没降临至清徐身上这事,使得路吟对于巫族秘史产生深深的质疑,因此只好委婉暗示之。

    “路吟,这些不是你该管的事。你的笄礼快到了,祭祀大典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去一趟祭司殿吧。”大长老直接了断路吟询问的由头,更是用笄礼之事转移她的注意力。

    路吟,乖乖在这活着吧,出去了根本没人容得下你。

    大长老深深的看着路吟走出长老殿的背影,感叹唏嘘道。

    从长老殿出来后,路吟并没有按长老要求的去祭司殿,而是来到了炙恒的房间。路吟早已吩咐下去,不允许任何人收拾炙恒的房间。

    再次找到机关,打开点灯处的密道入口,瞬身而入。

    路吟此次前来,便是要重启炙恒密道中的护地大阵。在清徐晕厥这几天里,屋内无人更是方便了路吟行事。路吟把阵法相关的帛书和竹简翻阅了个遍,试图从中找到破解的门道。

    炙恒对于药理、阵法一类的领悟极其深刻,不仅能通晓古法更是能融为己用,就如同面前的护地大阵,在遵循古法基础上加以改之,难以找寻破解之法。

    路吟仔细观察着阵法纹路,总觉得似乎在哪见过,于平面无法观察全貌,路吟使得自己跃至空中,定睛一瞧,这不就是宁岐控给自己那张薄纸上的字符吗?

    路吟从腰间服饰中拿出薄纸,将其放至阵法边缘一齐比较,竟大差不差。

    看来宁岐控这人没骗我,起码,炙恒和他之间肯定也有联系。

    路吟落地,按照着薄纸上的字符一一修正阵法上的纹路,待修正完毕,为阵法加注源力,使其再次开启。

    昏暗的地下室瞬然光亮,丝丝金黄色的光彩从阵法纹路中放射出,原站在阵法边的人儿一下便被阵法所放射的能量吸入。

    “咳咳——”

    除了有些呼吸不畅外,身上无任何疼痛,这是哪儿?

    路吟看着面前一片雪白的空间,竟不知从何走起。四面八方皆是白色,无论走至何处,都是白色的路。

    不能盲走下去,要赶紧找到正确的道路,得想个办法。

    忽感怀中温润,是那张薄纸。不,其实说它是薄纸不太准确,因为此物有温度。

    此时不止带着暖暖的温度,更是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路吟拿出薄纸,观察片刻,只见其闪耀得极其有规律。灵机一动,把薄纸随手指向一个方向。

    渐渐的不亮了。

    遂而手上转了另一个方向,又亮了起来。

    这物究竟是何物?竟如此神奇。还能指路。

    顺着此物的一路指引,路吟走到了一处小空间。门上有把手,只要路吟打开此门,便可知道其中秘密。

    可走到此处,路吟却有些不敢打开这扇门。

    与其说不敢打开这扇门,不如说不愿揭穿炙恒隐瞒自己的秘密,不愿亲手打破自己和炙恒多年的感情。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

    在路吟终于鼓起勇气按下了门把手,里面的一切却让路吟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通通泄气,直接打破了路吟十七年来建立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房间里面竟挂着数不胜数的画卷,挂了满墙的画卷上画着巫族内部各个角落的景色。

    不,这不是画卷,这画卷上的内容居然会动!

    只见侍从们来来往往,神色灵动,动作清晰,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统统在“画卷”上暴露无遗。

    更是能清晰的看到,圣女殿内空无一人,殿内摆设一如既往,连花草树木随风飘动都可清楚瞧见。

    这是什么屋子?这屋子里的这些“画卷”是什么神物?竟然可以观测到实景?

    这是炙恒一人的秘密还是巫族的秘密?长老们知道吗?

    不,我猜长老们知道。

    因为路吟观遍画卷,竟无一副画卷记录着长老殿的景色,更是无法瞧见长老们的踪迹。

    唯有。唯有——

    唯有圣女殿,以及圣女平时会出入之地会显示在画卷之上。

    路吟差点无法站稳,全身力气如同被抽干,差点就要跌倒在地。

    这就是宁岐控口中所言的,“摄像头?”、“全息投影?”

    这是哪位上神的所有物吗?若不是神物,路吟无法想象还有何物可以如此神奇。

    这莫非是巫族世代守护的神物吗?封山大印是为了保护此物吗?

    路吟眼下思绪万千,无法保持清醒,更是无法稳定心神,大动脉处血液不断翻涌,刺痛着路吟的神经,血液就像要破脉而出,如同热泉般喷涌而出,痛得路吟直冒冷汗。

    由符篆借来的自然之力已是无法压抑住血液的沸腾,路吟咬了咬牙,提起最后一口气,退出了这隐藏着巨大秘密的神屋。

    更是使尽全身气力,从阵法中找到出口,逃离炙恒屋中密道,回到长老院偏院。

    远远便见清徐朝自己奔跑而来,口中更是担心地喊着。

    “圣女大人,圣女大人您怎么了?”

    巫医实属无奈,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来到这个偏院了。

    第一次则是刑罚过后为圣女医治伤口,第二次则是圣女请来为清徐查看身体状况,第三次则是这次。

    是这个偏院不吉于圣女修养还是不吉于自己?巫医心想。

    啥也别想了,还是好好干活吧。巫族对着床上已晕厥过去的圣女叹了口气,便拿出绢布,抬手放置探于圣女脉搏之上。

    一探,惊讶。为何圣女脉搏如此强劲?

    再探,震撼。为何圣女脉搏内像是存有活物般?

    不像是心跳,这一跳一跃的,更像是活物忍不住要突破皮肤层跳跃而出。

    压下震惊,只好开出几副顺气补血的药方,先让圣女醒来。随后命侍女前往煮药,自身也好赶紧前往长老殿上报大长老。

    “你是说,圣女体内脉搏有异?”身坐高位的大长老此刻也管理不好面部表情,站了起来,惊讶问道。

    “回禀大长老,是的。圣女脉搏强劲如牛,跳跃次数过于频繁,像是存有活物于体内。”巫医也百思不得其解,第一次诊到这样的脉搏,他也很慌,自身学医已是很精了。

    “圣女自己可知?”大长老又问。

    “这,老身不知。圣女应是疼至晕厥,该是知道的?”巫医头大,这谁知道啊?你问我我问谁呀?

    “也罢,你先下去。此事你莫要于他人提起。”大长老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吩咐巫医道。

    看着巫医一步轻一脚重的走出殿外,一直站着的大长老好像才想起要坐下。她竟要提前觉醒了吗?这及笄礼怕是要赶紧办了。

    难道这预言,真不可破吗?尽管如此,还是要步你母亲的后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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