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过后,生活还要继续,路继光院里的一堆工作也需要他尽快回去处理,夫妻俩问儿子要不要一起回去时,路遥想了想还是选择留下来。

    走之前几个大人商量着给家里请位家政阿姨。

    “放心吧,哥,这事交给我和秀芝,节后我们去家政公司看看,有合适的就让来家里试试。”路继明说。

    路继光拍拍他的肩膀:“这阵子确实辛苦你们两口子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路继明说,“未来一段时间我打算和秀芝就在爸这住了,方便照应,不管怎么样,先过渡一阵子再说。”

    路继光点点头,脸上满是疲惫,“咱爸现在各方面状态都不是太好,有你们陪在他身边,我也就放心多了,大哥得谢谢你们。”

    “大哥可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再说,我还要感谢遥遥呢,幸亏有他陪着漫漫,唉…”徐秀芝无奈的摇摇头,“说实话,孩子难受的时候,连我都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以前没觉得小丫头这么拗呢…”

    这几日路漫一直郁郁寡欢,小脸瘦了一大圈,当妈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无可奈何,好几次,徐秀芝看到小漫在房间默默流泪,真怕孩子憋出毛病,她倒宁愿女儿痛痛快快的发泄一场。

    只有白天跟路遥在一起时,小漫情绪起伏才会稍稍大一些。看兄妹俩亲近成这样,徐秀芝心里很是感慨。

    “都是自家人,咱就别谢来谢去了。”陈玉萍说,“遥遥照顾妹妹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他不想走多半也是因为放心不下漫漫,孩子想待在这就让他再待一阵吧,俩小孩在一块互相陪着说说话,心情也好的快一些。”

    “是啊是啊~”

    相互嘱咐着道完别,路继光和陈玉萍就开车回去了,路继明和徐秀芝简单收拾一下当天就带着路漫搬了回来。

    奶奶的离世对路遥的打击很大,但当他跟路漫在一起的时候,路遥会放下所有负面、消极的情绪,振作起来,全心全意呵护着路漫,让自己成为她的精神支柱。

    白天人多喧嚣的时候,路遥还不觉得有多难捱,可当夜幕降临,四下静谧无人,失去至亲的悲痛就无孔不入的袭来,瓦解他脆弱的伪装。

    他安静的躺在床上,看着熟悉的房间,心里空荡荡的。

    视线扫过窗帘,路遥想起上次在家帮奶奶拆洗时的情形,老人扶着他踩的梯子,嘴上再三嘱咐让路遥当心些,他一低头就能看到奶奶望着他时紧张的目光。明明自己的身形比奶奶高大那么多,却还总被她当成小娃娃似的操心个没完,但凡在家干点活,奶奶就怕他伤着累着……

    有一回,路遥骑车摔了一跤,膝盖划了个口子,胳膊肘蹭破点皮,血渗了不少,看着吓人但伤口实际不深,可把奶奶心疼坏了,边抹眼泪边给他涂药水,还连炖了好多天的药膳,唯恐宝贝孙子摔出个好歹,让路遥哭笑不得。

    路遥小时候喜欢吃糖,长大后渐渐对这种甜腻腻的东西失去兴趣,但每次回来,奶奶还是会拿出他从前最爱吃的奶糖喂给路遥吃,听见孙子说甜,老人脸上的笑容就格外的舒展。

    想起奶奶疼爱的目光,抚摸时温暖干燥的手心,还有那一声声萦绕耳边关切的话语……

    路遥颤抖着蜷缩成一团,小声呜咽,“奶奶,我好想你……”眼泪夺眶而出。

    坚强的外壳溃如决堤,头下的枕巾洇湿了一片。

    迷迷糊糊中,路遥听到房门被推开,路漫小声喊了他一句。

    “漫漫?”路遥半撑着身子坐起,“怎么了?睡不着?”

    路漫点点头,“嗯”了一声。

    “是不是嗓子又痛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黑蒙蒙的看不清路漫的表情,路遥有些担心,伸手想去开灯。

    “没有,”路漫摇摇头,走到床边,“遥遥哥哥,我可以跟你睡么?”声音有些闷,带着浓重的鼻音。

    路遥手一顿,感觉心脏被狠狠扎了一下,掀开被子说:“好。”

    路漫窸窸窣窣爬进被窝,慢腾腾的向路遥靠近,带着一身寒气迎面钻进路遥怀里。

    这么冷的天,路漫穿着睡衣就出来了,连个外套都没披。

    路遥眉头紧蹙,拉住被子摸索着给她周围捂严实,把她往怀里紧了紧,短短几天,他感觉小漫又瘦了,弱弱小小的让人心疼。

    路漫把头埋在他胸前,瑟缩着,久久没有言语。

    路遥的怀抱温暖又舒适,路漫感觉很踏实,很安全。

    “遥遥哥哥,”路漫开口叫他,声音有些含糊,“我想奶奶了~”

    “嗯,我知道。”路遥点点头,下巴蹭蹭小漫的头顶,嗓音有些沙哑,“我也是。”

    他听到了路漫抽泣的声音,整个人在自己怀里发着抖。

    路遥阖着眼,心痛的无以复加,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他轻轻拍着小漫,低声重复着:“我也是,我也是……”

    路漫越哭越凶,从开始的小声啜泣发展到搂着路遥放声大哭。

    “不哭了,漫漫乖,咱不哭了~”路遥温柔的哄着她,揉着小漫的后颈,心里难受极了。

    除了奶奶去世当日,这是路漫这么多天以来哭的最厉害的一次。她哭的差点呛住,压抑了几日的情绪终于在路遥的怀里得到了尽情的释放,哭到后来声音都劈了。

    “乖~哥哥在,咱不哭了,漫漫,漫漫听话……”路遥不停摩挲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心有多疼,只有自己知道。路漫一声一声的哭喊直扎路遥的心窝,痛的他快要窒息了。

    黑暗中,路遥俯下头,抚摸着路漫哭的湿漉漉的脸,细致的亲吻着路漫的额头,眉眼,脸颊,最后深深落印在路漫的唇角。他将路漫此刻的心碎、无助深深铭刻在自己心底。

    此时此刻,路遥才深切意识到,他对路漫的感情早已深入骨髓,再也无法回头。

    两个人相互依偎着,在被子里抱团疗伤。

    在他耐心温柔的安抚下,路漫的哭声渐渐平静下来,抽抽搭搭的啜泣慢慢转为平缓的呼吸。

    感觉怀里的人终于沉沉睡去,路遥轻轻拭去路漫眼角的泪痕,吻了吻她的眼皮和额角,然后阖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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