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情没有说话的力气,只能冷眼看着面前悬空的莹白屏幕上,那道瘦小的身影不断尝试按着她曾经告诉她的错误密码。每按一次,就被电一次。

    细小的手腕上,布满淤青。

    【你可以选择死亡,不过你妹妹在那个世界也会死亡。】

    离情闭上眼,仰躺在地面上。嘴角的血迹渐渐滑落到耳垂。在她雪净的脸上留下一道红痕。

    零三号系统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继续响起,【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继续过副本,同样的,你升级成为高阶玩家,我们可以支持传送你回到你之前的世界。】

    清冷男声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一段时间,我们可以支持你回到你原本的世界呆一段时间。】

    离情嘴唇动了动,“我大概需要多久……”

    零三号系统不做声,离情颤抖着爬了起来,擦干唇边的血迹,“算了,我选择继续过副本。”

    ……

    【你能想通非常好。本系统秉承着人性化原则,赠予玩家离情——丽妃故事线,一条。】

    离情靠在墙边的手动了动,臂弯触及一片雪白光屏。

    “少爷,大公子今日大婚,您为何还如此贪玩。”

    离情从一块大石上悠悠转醒,远处一粉衣丫鬟朝这里跑来,丫鬟腿脚不太灵便,跑几步便会拌几下。即便这样,还是朝他快速地跑过来,似乎的确是万分紧急的模样。

    “兄长今日便走?”

    这时,丫鬟也跑到跟前了,急忙将他从大石块上抱下来,“是呀,皇帝病危,武安王说现下着急冲喜,宫里来的婚车已经走到白马巷了。”

    丫鬟厚重地刘海盖住眉毛,不过能看出年岁不大。

    离情代入的视角,似乎是一个小少爷。

    他抿抿唇,拒绝丫鬟的怀抱,自己跳下石块,飞快地朝兄长屋里跑去。

    离情便在这小公子的视角里一起跟着跑去。小公子七拐八拐跑到了一间偏僻的院子,院子不大,确是与侯府其他屋子不同,单独隔开的一间屋子。

    离情有些奇怪,按理说一个公子的房屋不该如此捡漏,尤其一个即将大婚的公子。房屋怎么着都得翻新,或是张灯结彩。绝不该像是这般,看起来布满灰尘不说,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这小公子跑到门口,转头对丫鬟奶声奶气地说道,“阿蓝姐姐,你在门口藏好,我进去找兄长,你可千万别让他们发现了啊!”

    阿蓝郑重点头。

    小公子放心地扒开门旁边的一处草丛,熟门熟路地从狗洞钻进小院里。

    走进小院,离情顿时惊讶,只因这破旧小院便是他们第一晚呆的那个院子。

    熟悉的环境,却更加奇怪。小公子似乎来了许多次。他直奔一间角落的房间,踮起脚尖扣了扣房门,悄声喊道,“兄长,我来了!”

    房内没有声音,小公子却自顾自钻了进去。

    屋内恰好便是离情跟关玉之前的房间。那位所谓的大公子,正坐在窗前擦着梳妆镜。听见声音了也没有转头。只是朝小公子瞥了一眼。

    墨眸沉静如水,凉薄的唇角微勾。淡淡撇过来时,宛若一颗挺拔的劲松。

    赫然就是丽妃本人。

    看来,这位大公子大婚并不是迎娶哪家的贵女,而是嫁到皇宫冲喜。

    大公子看见闯进来的小身影,弯眉笑了笑,“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小公子跑过去,什么也不敢说,只是抱了一下大公子,又把一个香囊塞进他的袖子里。然后飞快地跑了出去。大公子愣着神摩擦着手里的香囊,一根红绳系着的一缕头发从香囊里掉了出来。

    婚车很快到了侯府门口。大公子被一块红木包裹着,只能从形状看勉强是个人形。

    如此,便被粗暴地塞进婚车。一路敲锣打鼓,声势浩大。

    小公子呆呆地看着兄长被塞进车里,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丫鬟阿蓝从后面抱着他,默默地拭去了眼角的湿润。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了他。

    皇权之下,人命即为草芥。

    离情用着小公子的视角,渐渐地了解到丽妃的一些故事。

    丽妃本名令狐泾,忠勇侯府大公子。是为忠勇侯未立军功的糟糠妻所出,虽未嫡系长子,在府中却极不受待见。其母在景和三年离奇去世,其后忠勇侯迎娶伯爵家的二小姐,育有二女。其余又有妾室所生公子三位,小姐一位。

    而离情附身的这位小公子,令狐晨,便是忠勇侯府最小的一位公子。

    离情一直不太明白这个世界的男女划分。现下她倒是明白了。女子的存在完全被抹去,这个世界男人也可以生孩子。至于男女性别的划分,似乎是看能起的作用。

    令狐泾之前一直是公子示人,甚至还有心仪的对象。只不过,皇室威亚,看上了他这张俊脸,他只好由男性变为女性。

    简而言之,所有人皆是男儿身,却不分男女。

    离情隐隐有些反胃的冲动,似乎方才被系统带来的刺激够大了,她大抵呕不出什么。索性将这股冲动压下去。

    景和二十七年,忠勇侯府被查出贪污军晌,全家灭门。

    景和二十九年,丽妃令狐氏,触及圣怒,罚禁足一年。

    景和三十年,丽妃令狐氏被查私通,贬入冷宫,赐刖刑。两月后于冷宫身亡。

    短短三行字,便是丽妃令狐泾简短的一生,死时不过二十七岁。

    可痴,可叹,可笑。

    离情从令狐泾故事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个炉火烧的正旺的一间小屋。

    “你醒了?”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离情坐起身来,一袭青衣的男人眉眼弯弯,“给你炖了药,快喝吧。”小木桌上放着一盅小汤蛊,他朝离情的方向推了推。小汤蛊此时正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发的恶臭。

    男人的头发被一根木簪轻轻挽起。木簪上雕刻着诡异的花纹。

    小木屋内芳香遍布,幽幽的暗香从不远处的小炉子散发出来。

    男人长相相较令狐泾不是很出众,却给人一种非常值得信赖的感觉。

    男人笑了笑,“怎么了吗?”温和的笑容与恰到好处的距离搭配在一起,此时一种源源不断的安心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给别人一种很倾向于信任他的欲望。

    离情也十分想信任他。前提是在她没有看见墙角的腐尸的前提下。

    她对上男人的笑脸,想从这张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可惜没有。男人只是恍然大悟般地张大双眼,懊恼般地叹气,“是我逾越了。还尚未向你介绍我的身份。”男人站起身来,青色衣摆随着他的动作舒展,“我是徐淮安,你也可以叫我宁嫔娘娘。”

    徐淮安碧茶色的双眸凑近,拉起一缕离情的红色卷发,拽到鼻尖嗅了嗅。

    触目所及皆是如玉温和。

    似风似水,如此近的距离,甚至有些暧昧的感觉。只是很可惜,徐淮安没有呼吸。恰在这时,一滴又一滴红色粘稠液体从高处滴入徐淮安给她端的那碗所谓的药。

    离情稍稍往后退了退,她如今的模样可是与刚进冷宫时小许子的模样有很大区别的。

    徐淮安挑了挑眉,似乎是想问她为何突然后退。

    墙角的腐尸散发出来的恶臭越来越浓厚,徐淮安特别安设的扑鼻的异香也盖不住了。她隐隐看见了一点白色长条状的东西在那腐尸上蠕动着。

    这幅场景让她想到了一段关于自己的音频。

    离情实在没忍住,盯着徐淮安那张伪善的脸,“呕……”

    徐淮安:……

    “你这是?”他那张处变不惊的脸似乎是有了一丝裂痕。

    离情抿了抿唇角,扭过了头,阻隔住眼前徐淮安越凑越近的脸。

    徐淮安几乎是整个身子都凑到了离情身上,眼角下的那颗血红色的小痣显得他有些妖孽。“你长得可真好看。”他声音低沉,同时极具诱惑地在离情耳根吹了口气。

    离情耳朵一痒,无了个大语,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往别人耳朵吹气,自己早就没气儿了还喜欢装。

    她悄无声息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个徐淮安跟令狐泾不是一路货色,令狐泾好歹什么凶狠残暴都写在脸上了,而这个徐淮安却像披着伪善皮的嗜血巨兽。稍有不慎就能被他坑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徐淮安的手摸索着从后背环住她,“不如,你做我的脔宠吧?”他语气温和,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稀松小事,“我啊,喜欢你喜欢得紧呢……”

    “是吗?”出乎他所料,离情对他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反而神色平静地回答他,“可是,丽妃娘娘也这样说,这样可叫我怎么办才好呢?”

    丽妃……

    徐淮安一愣。的确是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他。

    离情一点点地掰开他的手指,翻身下床恭敬道,“宁嫔娘娘,如此厚爱,恐在下有心无力了。”

    徐淮安眯了眯眼,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卑躬屈膝的小白脸。红色卷发衬得她肤白胜雪,似乎一掐便能浮现出一个指甲印记。脖颈上筋脉的跳动他看得一清二楚,他伸出一个指甲便可以挑断。

    如此弱小,却又有如此大的胆量敢拒绝他。

    虽是满身血污,衣服破烂不堪。眉骨间却傲然似冬日怒放的红梅,徐淮安清楚的知道,眼前的恭敬不过是他伪装出来的乖巧罢了。毕竟,装这回事,他也算鼻祖。

    这小人儿的一点伎俩,绝不可能迷惑住他。

    “呵,有意思。”

    徐淮安的舌尖抵上右侧的虎牙,眼里的趣味越来越浓厚。

    他好久没有遇到过这么有趣的猎物了。

    嗜血的冲动重新浮现,孤寂的灵魂再次因滚烫的血液而复活。

    徐淮安两手撑在身后,仰面笑了笑,“哈哈哈,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朝不远处的离情勾了勾,“过来。”

    离情便不受控制地朝他飞去。

    转而,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吸到了徐淮安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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