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一片的众生海，金潮一起，便是搅了多少因果，即使是舟楫，不翻也得打个转。
从这投胎，是个技术活。
神明们说：无论人神，只要在众生海里涮一涮，鬼知道你下辈子是什么。
但总有人不在乎。
......
端佑十年春，文家新添了一个小女娃。
这孩子一出生就天降祥瑞，不止一人看见将军府上空彩云缭绕，万鸟啼鸣。
嗯，这位投了个好胎。
明眼人都瞧得出这女娃绝非凡俗。
很快这个孩子降生的消息，传到了正在赴往边疆的文凌耳中。
身为父亲，文凌命人快马加鞭传回密信。
在信中，他极力让只有十四岁的长子，想方设法掩盖这孩子的不平凡。
得信的长子文长光立于庭院，望月兴叹，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上天垂怜，不忍她陷入非议，那夜天象异变，白星划过。
坊间由此突传，将军夫人实得双女。
一为贵女，天降祥瑞。
一为煞星，白星划过。
恰其中一女，于子时不幸夭折。
恍惚一夜间，风向大变。
夭折的是谁？
人们颠来倒去，各执一词，实在不可开交。
对于这场骗局，从头至尾只有文家懂得其中内情。
碎碎杂谈平息后，文长光向父亲寄去书信，道明一切。
文凌慨叹长子的机敏。
这孩子是何身份，且叫旁人去猜。
而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往后只需谨遵己心，勿失勿忘便好。
自此，文家名义上的四小姐——文心，卷入了众生海为她精心编织的漩涡中。
这一入，便是沧海桑田……
偷得六年闲，直至端佑十六年。
这年，二十岁的文长光，殿试文章为皇帝不喜，错失状元，被点为第四名。
科举得中的消息比人先至，待文长光骑马回府时，全府上下早已欢喜一团。
“妹子，快，”文夫人按耐不住欣喜，朝在庭院玩耍的文心招了招手，“你阿哥，回来了。”
文心一听文长光回来了，赶忙朝着文夫人跑去。
不过多时，她们就看见了文长光的身影。
才六岁的文心早已懂得什么是美丑，阿哥温文尔雅，仪表堂堂，不知是多少姑娘的倾慕对象，如今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前途无量，这落在哪个家族都是要在族谱里再新一页来留念的。
阿哥迈入门槛，步子急促，朗声呼唤道：“母亲，阿妹。”
文心灿烂一笑，“阿哥！”
文长光心中柔情根本藏匿不住，整个人好似去了天上。
他用手指勾了勾她的发髻，调笑道：“阿妹，好乖。”
文心害羞地躲进文夫人怀里。
看着文长光一身轻松地逗弄文心，文夫人叹了一口气，无奈至极，“老大，你父亲曾多次叮嘱你，让你谨言慎行，可你说说你，殿试文章惹怒陛下，被点为第四名，可高兴？要知，这头名本应当是你的啊。”
“来，阿哥抱。”文长光并没有着急回答文夫人，而是从她怀里拉过文心。
“我都多大了，不要阿哥抱。”文心咯咯笑起来。
文长光调侃道：“抱了才知道阿妹有没有好好吃饭。”
听了这话，文心冷哼一声，抗拒道：“我没胖！”
文心这番话引来了文夫人的笑声，“瞧你这个做哥哥的，我们妹子也是有脾气的。”
“好好好，阿哥知道错了，”文长光也笑得欢，捏了捏文心的小脸后，将她放下，“阿妹自己去玩一会儿，可好？”
“不要，”文心拉住文长光的衣角，央求道，“我要陪你们说话。”
文长光摸了摸文心的头，“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我什么都懂。阿哥本应当是状元，但皇帝不高兴，就不让阿哥当状元，对不对？”
文长光素知这小丫头古怪机灵惹人怜爱，很多事都瞒不住她。
“所以阿哥可后悔？”文心用那双如清透动人的眸子望着文长光，等待他的回答。
文长光可以对任何人撒谎，但面对阿妹那双眼睛，他实在说不出骗人的话。
“不悔，将为人臣，必尽其事。我只是做了我应当做的。”文长光摇摇头。
文心扭头看向母亲，“阿娘别气，阿哥说他不悔。”
“问心无愧便好。”文夫人自是知晓老大的脾性，释然倒不难。
文长光缓缓蹲下身子，把住文心的双肩，语重心长道：“阿妹，在外人面前，你不必如此聪明。”
“为什么？”文心懵懂地看着阿哥。
“因为他们会妒忌，会伤害你。”他文长光就这一个妹妹，不护着怎行。
文心想要反驳，但见了兄长那般认真的神色，终还是乖乖点了头。
此情此景，文夫人不免轻叹一声，“也不知道老二如何了……”
文夫人的担忧不无道理，文家孩子向来真性情。
老大文长光的殿试文章本是无可挑剔，但文中有一句暗用典故，劝谏皇帝不要同前朝亡国之君一样，猜忌臣下。
这番话引来皇帝盛怒，原本应该名列头名的文长光被点为第四名，与一甲无缘。
老大胆子大，老二也差不到哪去。
端佑十五年的冬天，因为不好学，被大哥骂得耳朵都快起茧子的文长宇，决心弃文从武。
与其在家，听着圣人之言，昏昏欲睡，还不如找匹好马，偷溜出府，去前线看看大漠风土人情。
文长宇择好吉日，待至深夜，偷偷溜出自己的房间。
脚还没落地，就听到一声惊呼，“哇，二哥，你要做甚？”
看到手握提灯，立在走廊上的文心，文长宇一急，慌忙上前捂住她的嘴，生怕她惊扰旁的人。
“小妹，小妹，二哥以前没求过你什么事，但今天必须求你一件事。”
文心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发出呜呜的声音。
“你可别叫。”文长宇一边叮嘱，一边放开文心。
文心急切地换了换气，缓过神后，她将提灯搁在地上，踮着脚拉住文长宇的衣服，“二哥，你慌慌张张的，要去哪？”
“二哥告诉你，你就让二哥走，好不好？”文长宇就像拎小鸡一样将文心拎起来，把她带到木柱后面，低声恳求道。
比起放走文长宇，文心更想知道他要去哪。
所以她毫不犹豫便应下了。
“二哥读不懂书，想去关外看看，”文长宇眼中放着光，“关外一定非常有意思，只是大哥肯定不会让我去。”
“所以你想溜出去？”文心捂嘴嘲笑，“要是被发现，二哥你就完喽，阿哥和阿娘一定会打断你的腿。”
“哎呀，我的好小妹，你不说没人知道，等我去边塞见了父亲，饶是大哥也不会拿我怎样。”文长宇蹲下身子，捧着文心的脸蛋，苦口婆心道。
“咦，去了那边也会有阿爹打断你的腿。”文心嘻嘻一笑。
“先斩后奏，我不怕，”文长宇打着哈哈，“得了，小妹，实话二哥都告诉你了，该让二哥走了吧？”
“二哥我不拦你，你要走就从偏门走，阿哥现在在庭院里垂钓，你小心些，”文心握住文长宇的手，喃喃道，“二哥，你要好好的回来。”
如此善解人意，文长宇感动得险些哭出来。
他紧紧抱住文心，“小妹真好，二哥没有白疼你。”
“二哥，你快走吧。”文心低声说道。
文长宇颔首，起身朝着偏门走去。
看着远去的二哥，文心重新提起小灯。
那晚，只有五岁的她，懵懂无知地将二哥放走。殊不知那个小小的举动，在二哥心中种下了戎马一生的种子。
她不知道，所以她提着小灯，回了房间。
吹灭罩中烛火，让山河入梦。
……
翌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还未起身，就听到外面兵荒马乱的嘈杂声。
她本就未睡醒，此刻更觉恍惚，一头又栽在被褥中睡了过去。
不过一会儿，她的贴身丫鬟欢儿焦急忙慌推门而入。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欢儿立在她床边，着急呼唤道。
文心早已有所察觉，但为了帮二哥保密，她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从床上坐起，迷糊糊问道：“欢儿，外面为何那样吵？”
“二少爷不见了。”欢儿低声道。
文心听完，又栽回床上，“他又不是不知道家怎么回。”
“哎呀，小姐，快起来，再不起来小心这火燃到您身上。”欢儿将文心从床上拉起来。
欢儿服侍她洗漱更衣后，领着她去见文夫人。
全府上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除了文长光和文夫人。
文心进堂内时，两人正淡定地坐在堂内品茶。
聊的话题大多都是天气如何。
文心灿烂一笑，甜甜唤道：“阿娘，阿哥。”
文夫人放下茶盏，示意她过来。
文心一路小跑扑进文夫人怀中，耍赖似的撒着娇。
文夫人轻轻抚摸着文心的发顶，转头看向文长光，“若是还没有下落，就去报官吧。”
“母亲莫急，二弟虽学业不精，但脑子还是好用的，”文长光将茶盏搁到桌上，“人是今早发现不见的，那大抵是昨晚上就溜了出去，想必做了不少准备，有目的而为之。”
文夫人听后，觉得在理，松了一口气，“那依你看，老二去了呢？”
“马厩里少了马匹，厨房少了面饼，要是二弟还带上自己那点碎银。怕不是要长途跋涉，怀着不惧万里的心，去找父亲。”文长光笑道。
听到阿哥这番话，文心吓得一哆嗦。
阿哥……太可怕了。
文夫人察觉到了文心的异样，耐着性子询问道：“怎么了，妹子。”
文心摇摇头，委屈巴巴说道：“饿了。”
文夫人和文长光扑哧一笑。
“还是让阿妹先吃点东西吧。”文长光起身，一把抱起文心。
文夫人也随即起身，听了长子的猜想，她算是心安了，“若老二真的去了你父亲那，倒也好，读不进书就跟着到关外去历练历练吧。”
“母亲所言极是，估摸着不出半月，边关就能传来二弟的消息。”文长光抱着文心朝后院走去。
文夫人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真该家法伺候。”
“好了，母亲，是我这个为兄的逼得太紧了，这才把二弟吓走的。”文长光无奈一笑。
阿哥那清朗又抚慰人心的声音，从文心头顶传来，而阿哥的怀抱又是那样的温暖，不知不觉她便靠着阿哥又睡了过去。
什么样的声音都远去了，她听不见兄长同母亲的话语，只想着二哥昨夜是否带够了干粮，又是否会因为年纪尚幼遭人拐骗。
因为二哥，昨夜她没有好眠。
她作了噩梦。
一个关于二哥的噩梦。
她梦见二哥孤立无援，被敌军重重包围。她想救二哥，所以梦里她冲上战场，舞动长枪，斩杀敌将，不肯让二哥为刀剑所伤。
现在想起来……唉，在梦里打仗太辛苦了，浅浅在阿哥怀里再睡会儿吧。
从这投胎，是个技术活。
神明们说：无论人神，只要在众生海里涮一涮，鬼知道你下辈子是什么。
但总有人不在乎。
......
端佑十年春，文家新添了一个小女娃。
这孩子一出生就天降祥瑞，不止一人看见将军府上空彩云缭绕，万鸟啼鸣。
嗯，这位投了个好胎。
明眼人都瞧得出这女娃绝非凡俗。
很快这个孩子降生的消息，传到了正在赴往边疆的文凌耳中。
身为父亲，文凌命人快马加鞭传回密信。
在信中，他极力让只有十四岁的长子，想方设法掩盖这孩子的不平凡。
得信的长子文长光立于庭院，望月兴叹，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上天垂怜，不忍她陷入非议，那夜天象异变，白星划过。
坊间由此突传，将军夫人实得双女。
一为贵女，天降祥瑞。
一为煞星，白星划过。
恰其中一女，于子时不幸夭折。
恍惚一夜间，风向大变。
夭折的是谁？
人们颠来倒去，各执一词，实在不可开交。
对于这场骗局，从头至尾只有文家懂得其中内情。
碎碎杂谈平息后，文长光向父亲寄去书信，道明一切。
文凌慨叹长子的机敏。
这孩子是何身份，且叫旁人去猜。
而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往后只需谨遵己心，勿失勿忘便好。
自此，文家名义上的四小姐——文心，卷入了众生海为她精心编织的漩涡中。
这一入，便是沧海桑田……
偷得六年闲，直至端佑十六年。
这年，二十岁的文长光，殿试文章为皇帝不喜，错失状元，被点为第四名。
科举得中的消息比人先至，待文长光骑马回府时，全府上下早已欢喜一团。
“妹子，快，”文夫人按耐不住欣喜，朝在庭院玩耍的文心招了招手，“你阿哥，回来了。”
文心一听文长光回来了，赶忙朝着文夫人跑去。
不过多时，她们就看见了文长光的身影。
才六岁的文心早已懂得什么是美丑，阿哥温文尔雅，仪表堂堂，不知是多少姑娘的倾慕对象，如今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前途无量，这落在哪个家族都是要在族谱里再新一页来留念的。
阿哥迈入门槛，步子急促，朗声呼唤道：“母亲，阿妹。”
文心灿烂一笑，“阿哥！”
文长光心中柔情根本藏匿不住，整个人好似去了天上。
他用手指勾了勾她的发髻，调笑道：“阿妹，好乖。”
文心害羞地躲进文夫人怀里。
看着文长光一身轻松地逗弄文心，文夫人叹了一口气，无奈至极，“老大，你父亲曾多次叮嘱你，让你谨言慎行，可你说说你，殿试文章惹怒陛下，被点为第四名，可高兴？要知，这头名本应当是你的啊。”
“来，阿哥抱。”文长光并没有着急回答文夫人，而是从她怀里拉过文心。
“我都多大了，不要阿哥抱。”文心咯咯笑起来。
文长光调侃道：“抱了才知道阿妹有没有好好吃饭。”
听了这话，文心冷哼一声，抗拒道：“我没胖！”
文心这番话引来了文夫人的笑声，“瞧你这个做哥哥的，我们妹子也是有脾气的。”
“好好好，阿哥知道错了，”文长光也笑得欢，捏了捏文心的小脸后，将她放下，“阿妹自己去玩一会儿，可好？”
“不要，”文心拉住文长光的衣角，央求道，“我要陪你们说话。”
文长光摸了摸文心的头，“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我什么都懂。阿哥本应当是状元，但皇帝不高兴，就不让阿哥当状元，对不对？”
文长光素知这小丫头古怪机灵惹人怜爱，很多事都瞒不住她。
“所以阿哥可后悔？”文心用那双如清透动人的眸子望着文长光，等待他的回答。
文长光可以对任何人撒谎，但面对阿妹那双眼睛，他实在说不出骗人的话。
“不悔，将为人臣，必尽其事。我只是做了我应当做的。”文长光摇摇头。
文心扭头看向母亲，“阿娘别气，阿哥说他不悔。”
“问心无愧便好。”文夫人自是知晓老大的脾性，释然倒不难。
文长光缓缓蹲下身子，把住文心的双肩，语重心长道：“阿妹，在外人面前，你不必如此聪明。”
“为什么？”文心懵懂地看着阿哥。
“因为他们会妒忌，会伤害你。”他文长光就这一个妹妹，不护着怎行。
文心想要反驳，但见了兄长那般认真的神色，终还是乖乖点了头。
此情此景，文夫人不免轻叹一声，“也不知道老二如何了……”
文夫人的担忧不无道理，文家孩子向来真性情。
老大文长光的殿试文章本是无可挑剔，但文中有一句暗用典故，劝谏皇帝不要同前朝亡国之君一样，猜忌臣下。
这番话引来皇帝盛怒，原本应该名列头名的文长光被点为第四名，与一甲无缘。
老大胆子大，老二也差不到哪去。
端佑十五年的冬天，因为不好学，被大哥骂得耳朵都快起茧子的文长宇，决心弃文从武。
与其在家，听着圣人之言，昏昏欲睡，还不如找匹好马，偷溜出府，去前线看看大漠风土人情。
文长宇择好吉日，待至深夜，偷偷溜出自己的房间。
脚还没落地，就听到一声惊呼，“哇，二哥，你要做甚？”
看到手握提灯，立在走廊上的文心，文长宇一急，慌忙上前捂住她的嘴，生怕她惊扰旁的人。
“小妹，小妹，二哥以前没求过你什么事，但今天必须求你一件事。”
文心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发出呜呜的声音。
“你可别叫。”文长宇一边叮嘱，一边放开文心。
文心急切地换了换气，缓过神后，她将提灯搁在地上，踮着脚拉住文长宇的衣服，“二哥，你慌慌张张的，要去哪？”
“二哥告诉你，你就让二哥走，好不好？”文长宇就像拎小鸡一样将文心拎起来，把她带到木柱后面，低声恳求道。
比起放走文长宇，文心更想知道他要去哪。
所以她毫不犹豫便应下了。
“二哥读不懂书，想去关外看看，”文长宇眼中放着光，“关外一定非常有意思，只是大哥肯定不会让我去。”
“所以你想溜出去？”文心捂嘴嘲笑，“要是被发现，二哥你就完喽，阿哥和阿娘一定会打断你的腿。”
“哎呀，我的好小妹，你不说没人知道，等我去边塞见了父亲，饶是大哥也不会拿我怎样。”文长宇蹲下身子，捧着文心的脸蛋，苦口婆心道。
“咦，去了那边也会有阿爹打断你的腿。”文心嘻嘻一笑。
“先斩后奏，我不怕，”文长宇打着哈哈，“得了，小妹，实话二哥都告诉你了，该让二哥走了吧？”
“二哥我不拦你，你要走就从偏门走，阿哥现在在庭院里垂钓，你小心些，”文心握住文长宇的手，喃喃道，“二哥，你要好好的回来。”
如此善解人意，文长宇感动得险些哭出来。
他紧紧抱住文心，“小妹真好，二哥没有白疼你。”
“二哥，你快走吧。”文心低声说道。
文长宇颔首，起身朝着偏门走去。
看着远去的二哥，文心重新提起小灯。
那晚，只有五岁的她，懵懂无知地将二哥放走。殊不知那个小小的举动，在二哥心中种下了戎马一生的种子。
她不知道，所以她提着小灯，回了房间。
吹灭罩中烛火，让山河入梦。
……
翌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还未起身，就听到外面兵荒马乱的嘈杂声。
她本就未睡醒，此刻更觉恍惚，一头又栽在被褥中睡了过去。
不过一会儿，她的贴身丫鬟欢儿焦急忙慌推门而入。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欢儿立在她床边，着急呼唤道。
文心早已有所察觉，但为了帮二哥保密，她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从床上坐起，迷糊糊问道：“欢儿，外面为何那样吵？”
“二少爷不见了。”欢儿低声道。
文心听完，又栽回床上，“他又不是不知道家怎么回。”
“哎呀，小姐，快起来，再不起来小心这火燃到您身上。”欢儿将文心从床上拉起来。
欢儿服侍她洗漱更衣后，领着她去见文夫人。
全府上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除了文长光和文夫人。
文心进堂内时，两人正淡定地坐在堂内品茶。
聊的话题大多都是天气如何。
文心灿烂一笑，甜甜唤道：“阿娘，阿哥。”
文夫人放下茶盏，示意她过来。
文心一路小跑扑进文夫人怀中，耍赖似的撒着娇。
文夫人轻轻抚摸着文心的发顶，转头看向文长光，“若是还没有下落，就去报官吧。”
“母亲莫急，二弟虽学业不精，但脑子还是好用的，”文长光将茶盏搁到桌上，“人是今早发现不见的，那大抵是昨晚上就溜了出去，想必做了不少准备，有目的而为之。”
文夫人听后，觉得在理，松了一口气，“那依你看，老二去了呢？”
“马厩里少了马匹，厨房少了面饼，要是二弟还带上自己那点碎银。怕不是要长途跋涉，怀着不惧万里的心，去找父亲。”文长光笑道。
听到阿哥这番话，文心吓得一哆嗦。
阿哥……太可怕了。
文夫人察觉到了文心的异样，耐着性子询问道：“怎么了，妹子。”
文心摇摇头，委屈巴巴说道：“饿了。”
文夫人和文长光扑哧一笑。
“还是让阿妹先吃点东西吧。”文长光起身，一把抱起文心。
文夫人也随即起身，听了长子的猜想，她算是心安了，“若老二真的去了你父亲那，倒也好，读不进书就跟着到关外去历练历练吧。”
“母亲所言极是，估摸着不出半月，边关就能传来二弟的消息。”文长光抱着文心朝后院走去。
文夫人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真该家法伺候。”
“好了，母亲，是我这个为兄的逼得太紧了，这才把二弟吓走的。”文长光无奈一笑。
阿哥那清朗又抚慰人心的声音，从文心头顶传来，而阿哥的怀抱又是那样的温暖，不知不觉她便靠着阿哥又睡了过去。
什么样的声音都远去了，她听不见兄长同母亲的话语，只想着二哥昨夜是否带够了干粮，又是否会因为年纪尚幼遭人拐骗。
因为二哥，昨夜她没有好眠。
她作了噩梦。
一个关于二哥的噩梦。
她梦见二哥孤立无援，被敌军重重包围。她想救二哥，所以梦里她冲上战场，舞动长枪，斩杀敌将，不肯让二哥为刀剑所伤。
现在想起来……唉，在梦里打仗太辛苦了，浅浅在阿哥怀里再睡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