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娇娇一直等他走出了视野，才慢慢的蹲到郭远墓碑前。
伸手摸了摸墓碑，墓碑的相框上，少年脸上扬着灿烂的微笑，永远的定格了十七岁。
柳娇娇的鼻头微微抽动，“对不起.......”眼角熏上了点红，声音开始嘶哑：“我回来三个月了，没来看你，你会不会怪我。”
极为强烈的愧疚感几乎要将她压垮，她内心一直觉得，她只要不来，郭远没死。
认真说起来郭远其实不在这里，这里只是柳梅和她为了赎罪，买的一块衣冠冢，郭远的□□被埋在郭家村，知道这里的人并不多。
柳娇娇吸了吸鼻子，对刚才沈宁南的话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她闭了闭眼，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望向郭远的照片，“看到我这样，你肯定又该说我矫情了。”抹了把泪湿的眼角，“那我给你说点好消息吧，晨曦如愿当上了演员。”用手摸了摸照片上他的笑容，她弯起嘴角，“我知道呐，你喜欢她嘛，我会替你照顾好她的。村长说姨父姨妈身体挺好的，你也不用担心........”
想到以前无话不谈的两人，如今只剩她絮絮叨叨的站在这里诉说，他再也不会有任何回应，她笑着说着，突然就泣不成声，小声呜咽的的叫了声：“哥。”
时间过了很久，天渐渐暗了下来。
工作人员开始来催促，说看天马上要下雨了，他们这边也快下班了，让她赶紧回家。
柳娇娇点了点头，弯下腰把陵园门口买的菊花插到墓碑前。
花束解开，柳娇娇想一棵一棵的把花插进墓碑前的土壤里，工作人员大概着急下班，帮着她一起弄。
只是他们插到一半时，一阵妖风突然来袭，花洒的满地都是，她眼中亮光一闪，倏地抬头看向郭远的照片，声音颤抖，“郭远，是你吗？”
回答她的是一声闷雷，工作人员再次催促，说：“姑娘，这是自然想象，要下雨了，咱改天再来也是一样的。”
柳娇娇无奈的叹了口气，和工作人员说了声好，随后走过去把被吹散的花捡起来。
直到走到墓碑的侧后方，她凑过去弯腰去捡地上一棵黄色的菊花时，倏地视线一顿。
她发现，这枝花旁边的草地上被人挖了一个坑，如果不是她蹲在地上根本看不见。
坑像是刚被挖的，大概怕被发现，坑上还弄了一些尘土和草叶掩盖。
柳娇娇眯了眯眼，挪过去，小心翼翼的把坑重新挖开。
坑挖的有点深，这个时候工作人员也发现不对劲，过去帮她。
很快，他们从坑里挖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工作人员捏了捏说：“好像是一个很细很小的绳子。”接着便迫不及待的打开袋
子，从里面掏出一个褪了色编织的手环，手环的两端多余的线上还挂着两个金色的小铃铛。
看见是条手环，工作人员松了口气，看来是怕挖出来不吉利的东西，给园区惹上麻烦。
此时看到这条手环的柳娇娇，却屏住了呼吸。
接着慢慢直起身，顾不上仪态，伸手从工作人员手里夺下手环，狂奔着跑下层层阶梯。
***
天黑压压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没过多久，雨终于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伴随着电闪雷鸣，好似要洗涮掉人间的罪恶。
柳娇娇终于在陵园的出口，看到了打着伞，快步走向她的沈宁南。
她停了下来，讽刺的笑了笑，伸手抹了把脸上飘落的雨水，抬头深深看进沈宁南的眼里。
他的眼睛极为漂亮，泛着明亮的光泽，里面又有很多她看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你是钟芷芮的表哥？”
她的声音在雨声中听的并不真切，却足够沈宁南心惊动魄。
他手中的伞悄然握紧，心中茫然，不知道她怎么看出来的。
沈宁南犹豫了下，想着找什么借口敷衍一下。
就见她摊开手掌，上面静静的躺着一条手环，是刚才她来之前他埋下去的。
“怎么？钟芷芮是自己没脸见他，才委托你来的？”柳娇娇想自己早该猜到的，钟芷芮的母亲姓沈，他也姓沈，加上这个手环
，和郭远丢的那条一摸一样，再联想到郭远刚死的时候，钟芷芮是和她来过这里的。
柳娇娇又想到了她刚到米国的时候，语言不通，加上那时候的遭遇，让她十分的孤僻，是沈宁南一步一步的帮助她走出了困境，她对他一直是心怀感激的。
“你在米国接近我，是为了给钟芷芮出气？”
“不是。”沈宁南很快否认。
“那你知不知道这条手链是花晨曦亲手给郭远编的？”柳娇娇仔细想了想，眼睫垂了垂，自嘲道，“也对，你不认识花晨曦，你知道的只是钟芷芮的委屈吧，毕竟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的受害者。”
漫天的雨水争先恐后的往她身体里灌，她环住自己，微微颤抖。
沈宁南见势状立马去脱自己身上的外套，要往她肩上披，被她一手挡住。
“不用了。”柳娇娇的声音无奈而疲惫：“把人当傻子很好玩吧？沈宁南。”
沈宁南缓缓垂下拿着外套的手。
比雨水更凉的寒意让他的满腔的血液都结成了冰。
他试着笑了一下，“我就知道，我不该趟这浑水。如果我和你说我在米国遇见你是意外，知道你和钟家的关系也是意外，你信吗？”
柳娇娇没有笑，她此刻像个被提着线的木偶，看着沈宁南一张一合的嘴，却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
沈宁南看着她沉默的样子，难受到了极点，他拉住柳娇娇冰似的双手，“你不信也没关系，只是难受就哭出来吧，别这样折磨自己。”
难受？
谁难受？
他们也知道什么叫难受？！
柳娇娇觉得自己已经出离了愤怒，她反而愈发平静，“沈宁南，你知道难受是什么吗？你知道我最难受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柳娇娇眼里有了焦距，抬眼看他，一字一句的说：“我最难受的时候是调查组说郭远是抑郁自杀的时候；是找遍了所有人，没有人愿意为郭远作证的时候；是我姨妈哭着和我说老死不相往来的时候。”
她的情绪一瞬间爆发：“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希望，所有当事人统统去死，死都便宜他们了，他们应该受尽世间所有的折磨之后再不得好死！”
柳娇娇收回视线，闭上眼，让雨水尽情的往脸上泼，语气凉的像冰一样：“从那以后我就不会难受了。”她顿了顿，“所以，你也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沈宁南心头无比苦涩，又觉得太不甘心，抓住她的胳膊恨恨道：“你果然心狠，在米国的这几年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柳娇娇心头一片涩然：“我不知道我的事，钟家兄妹和你说了多少，如果你知道我遭遇过什么，不该问我这么可笑的问题。”
她一根一根根扳开沈宁南抓住她的手指：“沈宁南，回家吧。”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沈宁南的心慌而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他张口想说些什么，柳娇娇却已挣脱她，跑下山去。
他望着她在雨幕中愈发坚定的背影，这个背影和曾经她在机场的背影逐渐重叠，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她就要又一次抛下他了。
他站在雨中，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他所有的动作和思绪都僵住了。
直到看见她拦了路边一辆车，他突然想到什么，慢慢收敛起所有表情，再缓缓提起嘴角。
他没有追上去，而是望着车尾灯，笑的邪气，“娇娇，你永远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
第二天。
柳娇娇如约跟裴允一起去机场接了那对老夫妻。
那位老先生姓李，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干净笔挺的棉麻中山装。
老先生的妻子孙阿姨，虽看着慈眉善目，温柔可亲，但一身打扮却像八十年代政工女干部。
看到老两口的穿着打扮，柳娇娇瞬间明白了裴允昨天为什么特意叮嘱她不要刻意装扮。
她今天穿了平底鞋，和一条米白的素色长裙，头发扎起，配上她俏丽的长相，活脱脱一个大家闺秀。
果然李老先生和裴允打完招呼后，看见柳娇娇便眼睛一亮：“小允，这丫头好，端庄秀丽，温婉大方，你看人的眼光总算长进了。”
李老先生声音洪亮，几米外都听的见，周围的行人纷纷回头打量她。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尽量让自己保持‘温婉端庄’的微笑。
在来机场的路上，裴允跟她说过两位前辈是他母亲的好友。
他上初中的时候寄住在他们家，所以只要老夫妇来燕京，他都会抽空陪同。
裴允的话让柳娇娇想起了自己在姨妈家寄住的那些日子。
她不自觉的对两位前辈就上心了些。
裴允看她如此乖顺，很是有些不习惯，自上而下的打量了她两眼，继而像是发现了什么，贴进她，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的说：“你天天晚上和鬼打架？”
柳娇娇昨晚确实又没睡好，一晚上做着光怪陆离的旧梦，加上昨天淋了雨，导致她现在头脑发懵。
她沉默两秒，没太明白他为什么又提起鬼的事。
裴允挑眉，眼神有几分撩人，又说：“看不出来，你这么欲求不满。”
柳娇娇：“......”
她默默挪了挪自己的位置，离他远了些。
***
六月底，不下雨的时候燕京市极度闷热，只有山里还有些凉意。
他们从机场出发去了燕南山。
上车的时候，柳娇娇本来想坐副驾驶，但是阿姨说她天天和老先生在一起都老了，想沾沾年轻人的活气，把老先生换到了前排。
起初柳娇娇没看出来不对。
直到到了山上，老先生丢下老太太，走路走的飞快。
柳娇娇拉过裴允悄声问：“这是在和老太太闹脾气？”
“这点小事不至于，你不知道……”裴允凑近她的耳朵压低了声音：“他们吵架凶的时候，都是直接动刀子。”
柳娇娇一脸怀疑的看着他，刚想讽刺他两句，就听见李老先生回头大喊：“小允，快跟上来，年纪轻轻的走那么慢！”
接着朝着她立刻换了一副温柔的面孔：“丫头，你陪你孙姨慢慢走，别累着。”
好吧，是她想多了。
柳娇娇挽着孙阿姨的手在后面慢腾腾地走，听阿姨絮絮叨叨讲述当年裴允的糗事。
“小允上三年级的时候，我去他家，看见他妈在揍他，我上去夺过他妈手里的棍子，苦口婆心的和他妈说教育孩子不能用粗暴的方法，谁知道这小子突然开口：‘孙姨，你让她打吧，打完我心里踏实。’我以为孩子被揍傻了，后来才知道。”阿姨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开眼笑，脸上皱纹都变得舒展：“他那次数学考了52分，他妈听了教育专家的话，看到分数不仅没骂他，还问他‘今天上学累吗？’，本来以为他会痛哭流涕，从此以后发奋读书，结果那臭小子蹬了蹬眼，说：‘是明人就别说暗话，痛快点。’她现在打他是满足他的要求，看着他娘俩当时气哄哄的样子，真是想笑又不敢笑。”
柳娇娇笑呵呵的在旁边陪笑。
阿姨却像是说上了瘾：“他上初中的时候住我家，那个时候就有好多女孩追在他屁股后面跑，他在外面表现得特高冷，女孩都不敢和他多说话，有一次他和我一块儿去菜场买菜，回来的时候在楼下看见一个女孩巴巴的在等他，女孩一见他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但等跑到他跟前，一见他那一脸面瘫的表情，估计有点害怕，就把情书往我手里一塞，说‘婆婆大人，麻烦你了。’要把我笑死。”
柳娇娇心里想，现在裴允也是阴晴不定的狗脾气。
伸手摸了摸墓碑，墓碑的相框上，少年脸上扬着灿烂的微笑，永远的定格了十七岁。
柳娇娇的鼻头微微抽动，“对不起.......”眼角熏上了点红，声音开始嘶哑：“我回来三个月了，没来看你，你会不会怪我。”
极为强烈的愧疚感几乎要将她压垮，她内心一直觉得，她只要不来，郭远没死。
认真说起来郭远其实不在这里，这里只是柳梅和她为了赎罪，买的一块衣冠冢，郭远的□□被埋在郭家村，知道这里的人并不多。
柳娇娇吸了吸鼻子，对刚才沈宁南的话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她闭了闭眼，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望向郭远的照片，“看到我这样，你肯定又该说我矫情了。”抹了把泪湿的眼角，“那我给你说点好消息吧，晨曦如愿当上了演员。”用手摸了摸照片上他的笑容，她弯起嘴角，“我知道呐，你喜欢她嘛，我会替你照顾好她的。村长说姨父姨妈身体挺好的，你也不用担心........”
想到以前无话不谈的两人，如今只剩她絮絮叨叨的站在这里诉说，他再也不会有任何回应，她笑着说着，突然就泣不成声，小声呜咽的的叫了声：“哥。”
时间过了很久，天渐渐暗了下来。
工作人员开始来催促，说看天马上要下雨了，他们这边也快下班了，让她赶紧回家。
柳娇娇点了点头，弯下腰把陵园门口买的菊花插到墓碑前。
花束解开，柳娇娇想一棵一棵的把花插进墓碑前的土壤里，工作人员大概着急下班，帮着她一起弄。
只是他们插到一半时，一阵妖风突然来袭，花洒的满地都是，她眼中亮光一闪，倏地抬头看向郭远的照片，声音颤抖，“郭远，是你吗？”
回答她的是一声闷雷，工作人员再次催促，说：“姑娘，这是自然想象，要下雨了，咱改天再来也是一样的。”
柳娇娇无奈的叹了口气，和工作人员说了声好，随后走过去把被吹散的花捡起来。
直到走到墓碑的侧后方，她凑过去弯腰去捡地上一棵黄色的菊花时，倏地视线一顿。
她发现，这枝花旁边的草地上被人挖了一个坑，如果不是她蹲在地上根本看不见。
坑像是刚被挖的，大概怕被发现，坑上还弄了一些尘土和草叶掩盖。
柳娇娇眯了眯眼，挪过去，小心翼翼的把坑重新挖开。
坑挖的有点深，这个时候工作人员也发现不对劲，过去帮她。
很快，他们从坑里挖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工作人员捏了捏说：“好像是一个很细很小的绳子。”接着便迫不及待的打开袋
子，从里面掏出一个褪了色编织的手环，手环的两端多余的线上还挂着两个金色的小铃铛。
看见是条手环，工作人员松了口气，看来是怕挖出来不吉利的东西，给园区惹上麻烦。
此时看到这条手环的柳娇娇，却屏住了呼吸。
接着慢慢直起身，顾不上仪态，伸手从工作人员手里夺下手环，狂奔着跑下层层阶梯。
***
天黑压压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没过多久，雨终于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伴随着电闪雷鸣，好似要洗涮掉人间的罪恶。
柳娇娇终于在陵园的出口，看到了打着伞，快步走向她的沈宁南。
她停了下来，讽刺的笑了笑，伸手抹了把脸上飘落的雨水，抬头深深看进沈宁南的眼里。
他的眼睛极为漂亮，泛着明亮的光泽，里面又有很多她看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你是钟芷芮的表哥？”
她的声音在雨声中听的并不真切，却足够沈宁南心惊动魄。
他手中的伞悄然握紧，心中茫然，不知道她怎么看出来的。
沈宁南犹豫了下，想着找什么借口敷衍一下。
就见她摊开手掌，上面静静的躺着一条手环，是刚才她来之前他埋下去的。
“怎么？钟芷芮是自己没脸见他，才委托你来的？”柳娇娇想自己早该猜到的，钟芷芮的母亲姓沈，他也姓沈，加上这个手环
，和郭远丢的那条一摸一样，再联想到郭远刚死的时候，钟芷芮是和她来过这里的。
柳娇娇又想到了她刚到米国的时候，语言不通，加上那时候的遭遇，让她十分的孤僻，是沈宁南一步一步的帮助她走出了困境，她对他一直是心怀感激的。
“你在米国接近我，是为了给钟芷芮出气？”
“不是。”沈宁南很快否认。
“那你知不知道这条手链是花晨曦亲手给郭远编的？”柳娇娇仔细想了想，眼睫垂了垂，自嘲道，“也对，你不认识花晨曦，你知道的只是钟芷芮的委屈吧，毕竟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的受害者。”
漫天的雨水争先恐后的往她身体里灌，她环住自己，微微颤抖。
沈宁南见势状立马去脱自己身上的外套，要往她肩上披，被她一手挡住。
“不用了。”柳娇娇的声音无奈而疲惫：“把人当傻子很好玩吧？沈宁南。”
沈宁南缓缓垂下拿着外套的手。
比雨水更凉的寒意让他的满腔的血液都结成了冰。
他试着笑了一下，“我就知道，我不该趟这浑水。如果我和你说我在米国遇见你是意外，知道你和钟家的关系也是意外，你信吗？”
柳娇娇没有笑，她此刻像个被提着线的木偶，看着沈宁南一张一合的嘴，却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
沈宁南看着她沉默的样子，难受到了极点，他拉住柳娇娇冰似的双手，“你不信也没关系，只是难受就哭出来吧，别这样折磨自己。”
难受？
谁难受？
他们也知道什么叫难受？！
柳娇娇觉得自己已经出离了愤怒，她反而愈发平静，“沈宁南，你知道难受是什么吗？你知道我最难受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柳娇娇眼里有了焦距，抬眼看他，一字一句的说：“我最难受的时候是调查组说郭远是抑郁自杀的时候；是找遍了所有人，没有人愿意为郭远作证的时候；是我姨妈哭着和我说老死不相往来的时候。”
她的情绪一瞬间爆发：“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希望，所有当事人统统去死，死都便宜他们了，他们应该受尽世间所有的折磨之后再不得好死！”
柳娇娇收回视线，闭上眼，让雨水尽情的往脸上泼，语气凉的像冰一样：“从那以后我就不会难受了。”她顿了顿，“所以，你也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沈宁南心头无比苦涩，又觉得太不甘心，抓住她的胳膊恨恨道：“你果然心狠，在米国的这几年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柳娇娇心头一片涩然：“我不知道我的事，钟家兄妹和你说了多少，如果你知道我遭遇过什么，不该问我这么可笑的问题。”
她一根一根根扳开沈宁南抓住她的手指：“沈宁南，回家吧。”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沈宁南的心慌而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他张口想说些什么，柳娇娇却已挣脱她，跑下山去。
他望着她在雨幕中愈发坚定的背影，这个背影和曾经她在机场的背影逐渐重叠，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她就要又一次抛下他了。
他站在雨中，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他所有的动作和思绪都僵住了。
直到看见她拦了路边一辆车，他突然想到什么，慢慢收敛起所有表情，再缓缓提起嘴角。
他没有追上去，而是望着车尾灯，笑的邪气，“娇娇，你永远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
第二天。
柳娇娇如约跟裴允一起去机场接了那对老夫妻。
那位老先生姓李，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干净笔挺的棉麻中山装。
老先生的妻子孙阿姨，虽看着慈眉善目，温柔可亲，但一身打扮却像八十年代政工女干部。
看到老两口的穿着打扮，柳娇娇瞬间明白了裴允昨天为什么特意叮嘱她不要刻意装扮。
她今天穿了平底鞋，和一条米白的素色长裙，头发扎起，配上她俏丽的长相，活脱脱一个大家闺秀。
果然李老先生和裴允打完招呼后，看见柳娇娇便眼睛一亮：“小允，这丫头好，端庄秀丽，温婉大方，你看人的眼光总算长进了。”
李老先生声音洪亮，几米外都听的见，周围的行人纷纷回头打量她。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尽量让自己保持‘温婉端庄’的微笑。
在来机场的路上，裴允跟她说过两位前辈是他母亲的好友。
他上初中的时候寄住在他们家，所以只要老夫妇来燕京，他都会抽空陪同。
裴允的话让柳娇娇想起了自己在姨妈家寄住的那些日子。
她不自觉的对两位前辈就上心了些。
裴允看她如此乖顺，很是有些不习惯，自上而下的打量了她两眼，继而像是发现了什么，贴进她，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的说：“你天天晚上和鬼打架？”
柳娇娇昨晚确实又没睡好，一晚上做着光怪陆离的旧梦，加上昨天淋了雨，导致她现在头脑发懵。
她沉默两秒，没太明白他为什么又提起鬼的事。
裴允挑眉，眼神有几分撩人，又说：“看不出来，你这么欲求不满。”
柳娇娇：“......”
她默默挪了挪自己的位置，离他远了些。
***
六月底，不下雨的时候燕京市极度闷热，只有山里还有些凉意。
他们从机场出发去了燕南山。
上车的时候，柳娇娇本来想坐副驾驶，但是阿姨说她天天和老先生在一起都老了，想沾沾年轻人的活气，把老先生换到了前排。
起初柳娇娇没看出来不对。
直到到了山上，老先生丢下老太太，走路走的飞快。
柳娇娇拉过裴允悄声问：“这是在和老太太闹脾气？”
“这点小事不至于，你不知道……”裴允凑近她的耳朵压低了声音：“他们吵架凶的时候，都是直接动刀子。”
柳娇娇一脸怀疑的看着他，刚想讽刺他两句，就听见李老先生回头大喊：“小允，快跟上来，年纪轻轻的走那么慢！”
接着朝着她立刻换了一副温柔的面孔：“丫头，你陪你孙姨慢慢走，别累着。”
好吧，是她想多了。
柳娇娇挽着孙阿姨的手在后面慢腾腾地走，听阿姨絮絮叨叨讲述当年裴允的糗事。
“小允上三年级的时候，我去他家，看见他妈在揍他，我上去夺过他妈手里的棍子，苦口婆心的和他妈说教育孩子不能用粗暴的方法，谁知道这小子突然开口：‘孙姨，你让她打吧，打完我心里踏实。’我以为孩子被揍傻了，后来才知道。”阿姨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开眼笑，脸上皱纹都变得舒展：“他那次数学考了52分，他妈听了教育专家的话，看到分数不仅没骂他，还问他‘今天上学累吗？’，本来以为他会痛哭流涕，从此以后发奋读书，结果那臭小子蹬了蹬眼，说：‘是明人就别说暗话，痛快点。’她现在打他是满足他的要求，看着他娘俩当时气哄哄的样子，真是想笑又不敢笑。”
柳娇娇笑呵呵的在旁边陪笑。
阿姨却像是说上了瘾：“他上初中的时候住我家，那个时候就有好多女孩追在他屁股后面跑，他在外面表现得特高冷，女孩都不敢和他多说话，有一次他和我一块儿去菜场买菜，回来的时候在楼下看见一个女孩巴巴的在等他，女孩一见他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但等跑到他跟前，一见他那一脸面瘫的表情，估计有点害怕，就把情书往我手里一塞，说‘婆婆大人，麻烦你了。’要把我笑死。”
柳娇娇心里想，现在裴允也是阴晴不定的狗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