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暗道

    次日的清晨,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落下,白山灵鹫寺的门前停了三辆羊车,贺夫人匆匆下车来,小跑着进了寺。

    彼时贺岚还在睡梦之中,冷不丁被人揪着胳膊拽了起来,才要发脾气,就见自己的老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打量着她全身。

    “我的孩子,你想急死娘?”

    “娘,”贺岚刚唤了她一声,就感觉到贺夫人碰到了自己腰间的伤口,不自觉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娘,疼疼疼!”

    “伤到了?怎么回事啊?”贺夫人急得不行。

    萱草赶忙上前解释道:“昨日下山时遇到叛军,羊车被他们劈碎了,女郎也掉下了山坡。”

    贺夫人觉得自己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片眩晕。

    而萱草早已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夫人,您小心。”

    贺夫人趴在床前哭道:“伤到哪儿了?让娘看看!”

    “娘,昨天萱草已经帮我上过药了。”贺岚这下也全部清醒了。走到门外,看到父亲、兄长、阿姊和嫂嫂都立在门外,她震惊地揉了揉眼睛。

    “都来了啊?”贺岚尴尬地笑笑。

    “你还好意思说,昨夜听闻你失踪的消息,你阿姊连夜就回来了,跟着你母亲一夜未睡,派出去的人都说没见到你!”贺循冷着声音,中气十足地吼道。

    贺岚深知顶嘴一时爽,挨吵火葬场。此时贺循冷着脸说她,她一个字也不回。

    最后还是贺夫人看不下去:“好了,孩子受了伤,本来身体就虚弱,你还这样吼她!”

    一听贺岚受伤,家里人的神情都变得担忧了起来。贺晴上前两步,前后端详了一遍贺岚:“哪里受伤了?”

    “快回家,回家了哥哥马上给你请大夫。”贺隰催促着说道。

    临走时,贺岚望了一眼江令的禅房,此时大门紧闭,窗口有一道浅浅的影子,看不真切,她不确定是否是他站在窗前。

    昨夜,她提出可以让江令暂住贺家,可江令一口回绝,并嘱咐贺岚不要将自己的消息告诉任何人。

    “你是怕侯景的人会找到你?”

    “我的存在,只会给贺家带来危险。”江令敛住神色说道。

    “那你准备怎么办?”贺岚追问道。

    却见江令笑了一下:“你知道灯下黑吗?”

    “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看着周遭,贺岚忍不住叹了口气:“如今这世道竟将你逼成了这样。”

    江令就是因为担心连累家人,才一路逃亡到了会稽。此时若被人得知他就住在贺家,那恐怕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最晚明日,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山寺闭塞,此时又是战时,你可需要什么东西,我下次来进香时给你带来!”

    江令想了想,道:“给我带些纸笔可好?”

    贺岚点点头:“我记下了。”

    此时她坐在羊车上,脑海里挥之不去都是江令的身影。那个她素未谋面的未婚夫,竟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回到家中,大夫又检查了一遍,贺夫人看着她腰上的伤,硬是看着她在床上养了半个月才许她下床。能够外出的那天,恰好是十五,贺岚起了个大早,趁着无人发现她,她带着萱草又去了白山灵鹫寺。

    到了寺中,太阳也不过刚上树梢,后院的禅房一片祥和,中庭的银杏树下,一位少年穿着云峰白的道袍,此时正拿着一根竹子练习剑法。

    手中的竹似乎被他赋予了新的生命,江令一招一式都恍若鸿鹄,行云流水,竹子掠过树梢时,树叶纷纷坠落。

    贺岚放下手中的食盒,浅笑嫣然地坐在石凳上看着他。

    待江令停下,一回头,就见一位穿藕荷色裙衫的女郎坐在桐树下望着他。

    今日贺岚头上戴了一顶玉冠,耳上一对明月珰,嘴唇上也点了朱砂。藕荷色的衫子上绣着藤萝,腰间一块玉佩系着青色的带子。她看到江令走来,下意识站起身来迎他。

    “你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

    萱草带着几个小厮将盒子端上。

    “笔墨纸砚,还有几件常服。”她说着,打开了自己面前的食盒。

    “几味会稽的糕点,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江令看着盘中花型的广寒糕,立刻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每日吃斋菜,我的味觉都要退化了。”不一会儿功夫,三块糕点下肚,贺岚怕他害甜,赶忙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这话方丈听见了可要伤心的。”

    江令饮了一口茶:“我刚打量过了,他没在附近。”

    这话逗得贺岚笑了起来。

    江令吃了一阵,拍拍手上细碎的糕末,看着自己刚刚的那根竹子,对贺岚邀约道:“不知在下可否有幸,与贺家女郎切磋一下?”

    贺岚挑眉:“乐意奉陪。”

    江令从竹林砍下另一节竹子,将竹节磨平,以防划伤贺岚的手。

    打磨好之后,他将竹子递给了贺岚,二人立在银杏树下,贺岚系起了袖子。

    微风过境,贺岚一招弓步直刺冲着江令而去,后者则退后两步,回旋而接,抵住了贺岚的竹节。

    二人飘逸的身姿翻飞着,直到贺岚一招诱敌深入,在即将要触到江令的肩膀时,他忽然回身,手臂将贺岚的身子死死锁在了自己怀里。

    贺岚又着急又羞愤,最后一跺脚,踩在了江令的脚面上。

    “啊!”他惊呼一声,松开了贺岚。而后者乘机打掉了他的竹子,直指他的咽喉。

    “我赢了!”她露出了自信地笑容。

    江令无奈轻笑:“剑术里哪有踩人脚这招啊?”

    “剑术里还讲究随机应变呢!我这是兵行险招,是克敌制胜的关键呢!”她将那根竹子背在手后,下巴微微扬起,笑起来时,似三月的春风。

    “愿赌服输,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贺岚懒散地坐回了石凳上,饮了一口茶道:“我要你的条件做什么?”

    “万一以后用得到呢,先要了有什么不好?”

    贺岚想了想:“那倒也是,好,那你江令欠我一个条件,什么时候我想到了就来找你兑换。”

    “在下,一生恭候。”江令抱拳,对她颔首道。

    贺岚转身去了大殿进香,待她再度回到后院时,发现江令正坐在桐树下写着什么。

    贺岚好奇心大增,刻意压低了脚步声,跑去他的身后。

    只见那飞扬的行书在纸上写道:“昔莅此邦,卜居山阴都阳里,贻厥子孙,有终焉之志。”

    “你在写什么?”她开口的一瞬间,江令忽然警惕地站了起来,将她的手臂压制住,将其整个人都压在了石桌上。

    桌上的纸张纷飞在空中,贺岚猝不及防被压制住,不禁瞪大了眼睛。

    看到她的脸,江令这才松了一口气,扶着贺岚的腰身将她带了起来:“抱歉。”

    贺岚揉了揉她的腰,刚刚被磕在石桌上,又刺痛了她前些日子的伤。

    但她还是努力笑了一下:“我明白,你现在在外流亡,警惕些也是应该的。是我唐突了,不该在背后吓你。”

    江令察觉到她揉腰的动作,心下十分后悔。想起她前些日子的腰伤,想必刚刚又碰到了她的伤口。

    “我不是故意的,让我看看你的伤!”

    贺岚后退了一步:“男女有别,待我回府自会寻大夫来看。”

    察觉到江令内疚的表情,她赶忙转换了话题:“对了,你刚刚在写什么?我看到一句‘贻厥子孙,有终焉之志。’”

    江令从地上捡起一张纸来,递给贺岚。

    纸上的开头写着三个字:《修心赋》。

    “常听人说江郎文才天下独绝,今日我也算是有幸,能够读到江若渝的文章。”她看着上面飞扬的字,与江令的人一般,鲜衣怒马,神姿高彻。

    “嘉南斗之分次,肇东越之灵秘,表《桧风》于韩什,著镇山于周纪,蕴大禹之金书,镌暴秦之石字,太史来而探穴,锺离去而开笥,信竹箭之为珍。”贺岚一字字读下去,神色逐渐变得郑重而又崇敬。

    读到末尾,她长呼一口气,忽然有种怅然若失之感。再一抬头,发现江令正望着她。

    贺岚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那个,我有一个冒昧的请求。”

    江令挑了下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就是,你能不能把这篇《修心赋》抄一份送给我啊?你的字很好看,我想拿回去装裱一下,挂在家里。”

    她见江令不说话,又赶忙补充了一句:“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的。”

    江令却笑了:“没有不方便,你可以直接将这副拿走。”

    “啊?”贺岚愣了,“你才刚写好,我拿走了,你怎么办?”

    “再写一份喽。”

    “你都记下来了?这样长的赋,虽说是自己所写,可真的能一字不差的复写下来吗?”

    江令看着她好奇地眼神,坐回了凳子上,笔尖蘸墨,将那篇《修心赋》洋洋洒洒又写了一遍。

    贺岚在这一刻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位郎君,少有文名,十八岁名动天下,为天下读书人所敬仰。他所靠的,不是家族,只是自己。

    贺岚最终还是将那篇《修心赋》带了回去。

    “萱草,送去装裱,记住,不能损坏一星半点,不然我就扣你伙食!”

    萱草哭丧着脸出去办事了,贺岚靠在美人榻上,回想着今日与江令的事。

    她腰间还在隐隐作痛,萱草回来替她热敷,发现腰身青一块紫一块的,看上去格外刺眼。

    “女郎,您旧伤才好,便又添新伤,要是夫人知道了可不又要急坏了。”

    贺岚撇撇嘴:“你不说我不说,夫人怎么会知道!”

    她这话还没落地,屁股上就挨了一掌:“你这个不省心的小冤家,一大早的又跑去哪儿了?还弄得这一身的伤?”

    “娘,”贺岚甜甜地叫她,“我没去哪,我去白山灵鹫寺给爹娘祈福了!”

    贺夫人有些疑惑:“这白山灵鹫寺也没什么名气啊,你怎么总爱去那里?”

    “谁说没名气的,那任道林大师不就是白山灵鹫寺的人吗?”

    说起任道林,贺夫人的眼睛亮了:“原来如此,那改日你陪着娘去一趟,娘也去找大师听听禅。”

    贺岚想起寺中的江令,又忙改口道:“大师哪能轻易讲禅呢!”

    “不听禅,进柱香也是好的啊!”贺夫人兴冲冲地给贺岚上药,看着她躺下,自己去筹办进香的事项了。

    贺岚在家老实了两天,第三日,萱草将那幅字取了回来。

    字被装裱的很素雅,贺岚看着,嘴角总是忍不住扬起来。她趴在床上反反复复读了八遍,又一骨碌爬起来,照着那幅字临摹了两遍。

    看看江令的行书,在看看自己的苍蝇腿小楷,贺岚觉得一股浓浓的挫败感席卷了她的大脑。

    萱草端着茶进来,就见到贺岚哭丧的脸。

    “女郎这是怎么了?”萱草端给她一盘姜香梅子问道。

    贺岚看着桌上的两幅字,最后无奈地挥挥手,对萱草道:“将这幅字挂在墙上,我要一睁眼就能看到它。”

    萱草偷笑道:“女郎这是睹物思人啊?”

    贺岚否认:“什么睹物思人,我这是向优秀者致敬!”

    “是是是,女郎说得都对。”萱草将字挂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上。

    而贺岚在这幅字上学到的第一个道理,就是不要把秘密挂得这么高调。

    第三日上午,来慰问女儿的贺老爹刚一踏进房门,就瞥见了墙上飘逸的行书,据他对自家女儿的认知,十个贺岚也写不出这样的字体。

    问完女儿的身体后,贺老爹走近了些端详,这字里行间带着的自信与张扬,很像一个人。

    那个人的字,他也曾见过,第一笔时他总喜欢顿一下再写。而这幅字上显然也有这样的痕迹。

    贺老爹狐疑地看了一眼女儿,发现贺岚的眼神有些躲闪。

    他立刻哼了一声,指着这幅字问道:“这是哪里得来的?”

    贺岚立刻坐直了腰身道:“字画店买的。”

    “瞎说!”贺老爹大怒,“以你的审美水平,再借你十双眼睛你也挑不出这样一幅字来!”

    贺岚不服气地站了起来:“我怎么没审美了,您就说这字好不好?”

    “就因为好,才不像你挑的。”

    萱草听见这话,立刻缩着脖子走出了房间。

    贺老爹看房里没人,压低了声音对贺岚道:“你是不是见到江令那孩子了?”

    一听这话,贺岚知道瞒不住了。于是将上次遇险的事情和盘托出。

    谁料贺老爹听完这话,立刻摔了杯子:“傻孩子啊,他现在这么危险,你将他一个人留在寺里?”

    贺岚委屈地坐回了床上:“是他说灯下黑的嘛!”

    贺老爹点着贺岚的头,道:“还不快带为父去接他!”

    贺岚灰溜溜地跟在贺老爹身后,羊车停在了白山灵鹫寺门前。

    此时江令正与任道林对弈,亭中摆着两盏茶,银杏树的落叶纷纷扬扬的从二人身侧经过。时至秋暮,落叶归尘,午后温暾的阳光洒落在二人的肩头。

    听见脚步声,任道林便起身对江令颔首:“江郎既有客,那贫僧就不打扰了。”

    江令起身颔首:“大师慢走。”

    视线转向垂花门边,贺循带着闷头的贺岚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遇见任道林,三人见了礼,贺循立刻拍了拍江令的肩头:“孩子,自从听说了你被追杀的消息,叔父一直派人打探,却怎么也寻不到你。原来你竟来了会稽。”

    江令看看贺岚,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心里明白了个大概:“叔父见谅,只是侄儿现在的身份特殊,不敢轻易联系叔父也是怕给贺家带来祸端。”

    “说什么傻话!”贺循重重地拍了他一下,“既然来了会稽,就无人敢动你。跟叔父去贺家,我看侯景那小贼敢不敢登我贺家的门。”

    江令见贺岚始终不说话,眼神扫过她,发现了她愧疚地表情。

    江令笑笑:“叔父的心意,侄儿明白。只是会稽不只有贺家,还有别的家族。此时侯景尚不敢随意攻打会稽,可若因为侄儿的事,给他寻到了由头,恐怕会稽城也难逃一劫。小侄虽为文人,不通政治,却也知道以百姓为本的道理,万不能因自己,而覆灭一城。”

    贺循叹了口气:“孩子,天下文人能够有你半分风骨,这世道也不会沦落至此。”

    “你不愿去,叔父不强求你,只不过你孤身一人在此,叔父始终放心不下。这样,回去后,我派手下亲信暗中守在寺外,万一有什么意外,他们也能帮衬你些。”

    “多谢叔父好意。”江令对贺循行了礼,抬眼看向贺岚,又忍不住补充道,“上次偶然与贺家妹妹遇见,因怕叔父担心,所以请求贺家妹妹为我保密,还望叔父不要见怪。”

    贺循回头看了一眼贺岚,大笑了两声:“这小丫头从小就憋不住事,但这次属实不怪她,是我自己发现了。你那篇《修心赋》我看到了,很有气概,这不,就连我这没什么眼光的女儿都要装裱起来日日学习呢!”

    贺岚被说得更加抬不起头,她将头狠狠低下去,好掩盖住自己涨红的脸颊。

    江令微微一笑:“叔父谬赞了,贺家妹妹冰雪聪明,又文武双全,叔父果真是教女有方啊!”

    贺循嘿嘿笑了两声。

    三人说罢,贺循带着贺岚下了山。而贺家的羊车前脚刚走,寺外的竹林中就出现了一片黑色的身影。

    “本还不信江令会藏在这儿,现在看到贺循那个老匹夫也来了,江令八成就在寺里。”为首的那个人恶狠狠地垂了一下竹子,“把我们绕的团团转,最后竟然藏在寺里了!”

    “大人,这任道林大师就在此寺修行,我们这样闯进去,恐怕......”

    为首的那人瞪了他一眼:“怂包,不过就是个和尚,有何可惧?”

    “和尚?大人您不信佛,可也不要如此讲,这任道林大师......”

    “闭嘴吧你,后面的人,跟我上!寺里那些老东西要是不肯透露江令的消息,一个不留!”说着,他最先走向了寺中。

    江令刚坐回亭中,就见任道林匆忙地走向了他。

    “大师?何事这样着急?”他站起来相迎,任道林却一把拽着他的手臂往后院走。

    “侯景手下的人来了!”

    江令停下了脚步:“他们到底还是发现了。”

    任道林拽着他继续走:“从后院绕道大殿后面,那里有一条密道可以直接通下山去,你从那里走,余下的事情不要去管!”

    江令拽住了任道林:“大师,他们已然知晓我藏身于此,此时离开,整寺的人恐都难逃一死!”

    任道林急切地拽他的手臂:“孩子,你记住,只要你不降,这天下文人就还有脊梁!我们老了,偷生于此本就不该,既然无用,那便为有用之人铺一铺路吧!”

    江令心中哀恸,看着任道林坚定的眼神,他忽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任道林一把将他推进了密室,扭动开关,密室的门缓缓关闭。

    “快走,不要再回头了!”任道林催促着,密室的门合了起来。门上留有两个小孔,恰好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

    江令看着那群人闯进大殿,用剑指着方丈的喉咙:“快说,江令在哪儿?”

    方丈闭眼说了一句:“阿弥陀佛,贫僧只知修行,不知江令。”

    “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剑挥下,方丈血如泉涌。

    “你们,若再不说,下场就和他一样!”

    寺中的小沙弥都闭着眼睛,手中转动佛珠,嘴里念着佛语。屠刀之下尚无生还,一时间,寺中的檀香已盖不住血腥气。

    江令觉得有些站不住,他艰难地扶住墙面,忍住了想要吐的欲望。那些人,似乎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平常的人了,他们以鲜血为乐,人命在他们眼中,比草都贱。

    任道林端坐在蒲团之上,闭着双目,不去理睬他们的怒吼。

    手下人都拦着为首的那个人:“大人,这是任道林高僧,不能杀啊!”

    可暴怒之中,他还是砍下了任道林的一只手。

    “我看你还怎么转你的佛珠!”他挥挥手,对手下道,“给我搜!”

    整个寺庙被翻了个底朝天,可竟然寻不到一点江令的痕迹。那群人气愤不已,将所有佛像都毁了才肯离开。

    任道林的手臂淌着鲜血,他的嘴唇也因为失血而泛白。听着那群人的声音消失了,江令快速转动开关,跑到了任道林的身旁:“大师,大师你怎么样了?”

    他晃动任道林的身体时,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身体随之前倾,栽倒在了佛前。

    他口中淌出了鲜血,这座被毁坏的佛寺里,无人生还。

    江令草草将任道林安葬在了后山,顺着密道快速飞奔着。

    这些人既然敢闯入寺中,未必不敢对贺家下手。如今他已无法躲避,只能朝着城中奔去。

    入夜时分,江令终于跑到了贺家门前,敲开角门,被告知贺将军被临时召走,去了江陵。

    “带我去见贺隰!”他匆匆走到贺隰的庭院,后者差点就要和周公见面了。

    说罢来意,贺隰困意全无,迅速下令,命所有亲卫整夜待命。

    贺岚听见消息风风火火地跑来,刚进门就看到满身是血的江令坐在灯下饮茶。

    她感觉自己脚步虚了一下,差点跌在他面前。

    不知不觉间,贺岚的声音都带了颤意:“你怎么了?”

    眼看着她的眼泪就要掉下来,江令忙站起来在她面前转了个圈:“你放心,我毫发无伤,我身上的血......”他顿了顿。

    “是道林高僧的。”

    白山灵鹫寺,无人生还。

    贺岚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江令,他白色的道袍上满是鲜血,头发也散开了两缕落在鬓边,那双眸子映照在灯火下星星点点,看向她时,似乎又带了许多无法名状的情感。

    贺隰怕妹妹害怕,忙唤了萱草进来:“带着女郎回院子休息,这里有我。”

    萱草去扶贺岚,却发现她的腿都在打颤。

    临走时,她回过头来看了江令一眼,见他也在看自己,望见贺岚的眼神时,江令微不可察地冲她点了点头。

    而这晚,贺家谁也没有入睡。

    深夜,贺家的大门被撞破,一群黑衣人包围了这里。

    贺岚换上男装,将头发束起,抽出了墙上的飞虹剑。此时贺家的人都在前院,她快步穿过垂花门,一剑砍向了最近的黑衣人。

    贺隰与带着面具的江令都飞梭在人群之中,他们手中剑舞生花,一会儿功夫,就解决了不少的人。

    二人见到贺岚,都是一惊。可此时谁也不便多言,贺隰只能怒吼道:“站在后面去!”

    贺岚不听,一剑刺穿了一人的胸膛。

    “我贺家满门忠义,绝无偷生之辈!”她飞身踩着一人的头,将后面人的拨筋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一个时辰过去,贺家的血腥气让贺岚有些恶心。

    那些人也慢慢失了斗志,只想着向后退去。

    贺岚觉得一阵眩晕,脚下也有些站不住了。

    可忽然间,她感觉到一道力量扶住了自己的腰身,江令带着面具,揽着她的腰将她放回了身后的高台上。

    “在后面看着,我来处理这些!”

    他将贺岚安顿好,自己和贺隰一道,解决了剩下的人。

    贺岚看到这里,终于坐在了廊下,重重地喘了口气。

    那浓郁的血腥气让她再也忍不住,对着空地干呕了起来。

    江令快步跑过来,为她顺着气:“家里有男丁,你又何必逞强。”

    贺岚忍下呕意,对江令道:“这是我的家,我不允许任何人践踏!”

    看着她眸子里的刚毅,江令有些震撼。这样一位女子,生于此间,也依然不肯认命,而是要尽自己所能,反抗世间的不公。

    他忽然生起了一股敬意。

    而就在他敬意升起的下一秒,贺岚忽然栽倒在了自己怀里,嘴里艰难地说出一句:“好累!”

    然后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贺隰一看这里,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冲着江令怒吼道:“你把手给我收回去!”

    贺隰抱起了贺岚,江令收回了手。

    江令:求问大舅哥对我有偏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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