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转瞬即逝,扑簌簌地落了一地灰烬。

    谭纾抖抖衣袖,面色晦暗地说:“符箓燃尽,此乃警示。二位不愿交给我也无妨的,可将内丹交予丹宗舒宗主查验一番。”

    话语说得大义凛然,易泠歌尚不知谭纾的图谋,虽然大概率是来找她麻烦的,但一味拒绝反倒显得她心怀不轨。

    洛清知瞟了一眼内丹,不以为意地说:“符箓应是察觉到了恶灵遗留的气息,区区一个内丹,能带来什么凶兆?”

    “哦?公子尚未拜入宗门,竟能为此作保?”谭纾好言好语后碰了一鼻子灰,敛起温婉姿态,寒声问:

    “你有什么资格夸下海口?若不是恶灵作祟,莫非是这位姑娘有问题吗?我的确好奇,取得内丹,当真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矛头果然再度指向易泠歌,她重生以来没少走霉运,几乎是到哪儿都能变成众矢之的。

    但不得不说,谭纾的符箓占卜是很准的。

    身死二十年的人重返人间,确为大凶。

    易泠歌正想开口讥讽两句,袖角被轻轻地拉住,见她乖乖地闭了嘴,洛清知才松开手,足尖轻点,翩然跻身到高台之上。

    手掌拂面而过,他显露出原本的样貌,眉如墨画,目若朗星,依旧是清冷得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他懒懒散散地在属于剑宗宗主的空座上坐下,望着下方神色骤然变化的谭纾,漠然道:“你是在说,我没有资格?”

    下方参选者们哗然:“他不是弈初,那是谁啊?难道是剑宗的宗主吗?晏宫主有这么年轻吗?”

    谭纾的嗓音都尖利起来,失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理会谭纾的问询,直直地俯瞰着面无异色的易泠歌,唇角微勾,说:“我名,洛清知。”

    三字一出,四下热烈。

    修炼界中无人不知他的名字,象征着显赫出身,他年岁尚轻时已至元婴境界,是少年人们津津乐道又神往的人物。

    “嘁,破落户。”易泠歌见不得他刻意显摆,无趣地撇撇嘴。

    修仙道衰微,何来真神?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而已。

    短暂的缄默后,时闻溪瞥她一眼,迟疑地问:“你,早就,知道?”

    易泠歌回过神,她不想欺骗,但又不能全盘托出,吞吞吐吐地说:“我们掉进恶灵的阵法以后,他的模样全都变了,我只能猜到他不是普通参选者,也顾不上细问。”

    “我,那时,是想,拉你。”时闻溪没有深究,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语气中带着微微的懊恼。

    她嘻嘻一笑,点点头说:“我知道哦,只是下次,你得快些啊。”

    时闻溪的眼中闪过一丝粲然的光芒。

    曲芝芝接受得飞快,喜上眉梢:“我居然和沧海少君做了队友?真真是好运加身呐!泠歌没认出他很正常啦,他很少公开露面的,估计没几个人认识他。”

    除芝芝絮絮叨叨一通,其余两人都像尊木雕一样茫然听着,她自顾自地说:“咦?我记得他娶过妻子,还不是和谭家小姐。当时大家都说他是英年早婚。只是那次婚典上好像出了什么事......”

    时闻溪回过神,听得认真,戛然而止的八卦让他意犹未尽,忍不住问:“后来?”

    “不知道啦,我那时还小呢,只有一些花边小报上有传闻。总之结果是他妻子死了,他成了鳏夫。”曲芝芝挠着头回答。

    一直默不作声的易泠歌轻声问:“那小报上有没有提及,他的妻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曲芝芝随口说:“似乎是内宗的一个小弟子,应该修为不怎么样,在外界没什么名气吧。”

    闻言,她无法抑制地陷入了深思。

    原来一个人的存在,可以这么轻易被抹杀。旁人是不会去关心她姓甚名谁,因何而死的。

    而谭家以符箓术闻名,在市面上能够买到的高品阶符箓,大多出自这一家,在修炼界传承千年,是不折不扣的名门世家。

    谭纾才是万众瞩目的人。

    她只是无枝可依的孤儿,从小就听说过,因蜉蝣族人化妖,遭得天谴,族人灵根尽碎。

    但她也知道自己正正是只生而不凡的小蜉蝣,她有灵根。她在广袤的海水中见过许多同族,都是灵智未开,永生不可能化形,朝生而夕死。

    她不解于自身的与众不同。

    “泠歌,少君在看你。”曲芝芝小幅度地戳了戳她的胳膊,把她从纷飞的思绪里唤醒。

    洛清知竟朝着她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试炼中,我与易姑娘一路同行,她的品性,我可作保。至于内丹,留给她便是。”

    谭纾动了动唇,并没说话,墨黑的瞳孔中燃起隐隐的不甘。

    心石长老深深地审视一眼洛清知,暂且搁置纷争,袖袍一挥,说:“所有灵器已还给各位,可查验一番。最先出局的十二组人全部淘汰,此次内宗皆会收弟子入门。”

    被淘汰的半数人意料之中地哀叹一声,留下队伍里一人喜道:“剑宗也要收弟子吗?”

    心石没有立即回话,看向了好整以暇的洛清知,剑宗宗主晏珩不在,心石亦不能越俎代庖。

    洛清知修长的指节在扶手上扣了扣,出声说:“此次,我代师尊收一名弟子。”

    “剑宗要收弟子?千载难逢的好事啊!”

    “只收一个人?不会是要收那用毒的人吧,昆仑宫内也没有毒宗啊。”

    宫主晏珩,是修仙界近百年的传奇人物,这些年来仙门式微,修士们跨境的瓶颈来得越来越早。

    但晏珩是天生的奇才,畅通无阻地在百岁内修炼至化神,毫无争议地坐上了昆仑宫宫主之位,剑术可称四海第一。

    除却洛清知和上一世的傅楚衣以外,晏珩再没有收过弟子。所以眼下若能被收入剑宗,无疑是至高的荣光!

    恐怕场上除了易泠歌之外的人,即使并不擅长用剑,此刻都是这么想的。

    她对晏珩有孺慕之情,但要她再入剑宗,卧薪尝胆忍到能杀洛清知的那一天,她怕自己会气绝身亡。

    司鸿越站起身,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恭喜通过第二轮试炼的各位小友们,大家可以稍作思考,想好要拜入的宗门。有缘者,我们便会收下。”

    “泠歌,你想拜哪个宗门?我是肯定要拜傀儡宗的,我家里人已经教不了我更好的傀儡术了。”曲芝芝兀自嘟嘟囔囔一通,期待地看着她。

    她凑在芝芝耳边说:“音宗,杀人也可以风雅些,是不是很有意思?”

    音宗的宗主南知音,是个非常好说话又善解人意的人,拜入音宗,她兴许还能和昔年的至交好友狼狈为奸。

    心石宣布:“按令牌数量,一组一组上前来。第一组,易泠歌、时闻溪、曲芝芝。”

    “小泠歌,你想拜入哪个宗门呀?”司鸿越对她颇为关注,笑着问道。

    “我想——”

    “当入剑宗。”

    她的话才出口一半,就被硬生生打断,洛清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又重复一遍:“入剑宗,不好吗?”

    “我不要!”易泠歌猛的抬头,猝不及防地撞入漆黑的眼眸里,探究的目光一下子让她没了底气,她嗫嚅着说:“我的意思是,我其实对音律更感兴趣,况且我身体不协调,做不好舞刀弄剑。我一开始想的便是拜入音宗门内,对剑宗并没有不敬之意。”

    “小姑娘想拜入我的门下?好眼光啊,那少君不如让给我?”南知音起了兴致,眼里点起热切的火花,摩拳擦掌又满怀期冀地看向洛清知。

    洛清知紧抿的嘴角微微上扬,是她熟悉的假笑模样,大有任尔东西南北风之意。

    果然,他冷冰冰地回绝:“音宗人才济济,我剑宗人才凋零,南宗主莫要夺人所好。”

    所好?洛清知在说喜好她?

    无疑是一道滚滚惊雷劈向她,没有半点受宠若惊,反而满是惊骇。

    而且想入剑宗的人分明是最多的,一个个都闪动着殷殷期盼的眼神,他倒是岿然不动。

    偌大的地方落针可闻,瞬时,在场修士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聚向她,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洛清知似笑非笑道:“修炼一途漫漫,你对音律感兴趣,入门后会有课程。我见你有眼缘,想来师尊也会满意。”他搬出晏珩来压人,明晃晃的是要抢人,南知音悻悻退出竞争。

    不要啊,南宗主请您再争取我一下吧!不能拱手让人啊!

    万万不能和前夫再续前缘!

    心底百般呐喊无用,唯有自救,她昂着脖子说:“剑宗愿意收我,是我的荣幸,但我有一个条件。”

    “但说无妨。”洛清知姿态恣意。

    “我想要那件素衣。”

    “你——”此话一出,谭纾恶狠狠地瞪向她,她则冲着谭纾肆意地挑挑眉。

    洛清知否决得果断:“不可。换一个条件。”

    “既然素衣流入试炼,可知也没有好生保管。对于我这种境界不高的修士而言,它是至宝。难道不能交给会真心爱护它的人?”

    “这是我亡妻的遗物,你是什么人,要来与我争抢?”

    洛清知低垂着眼眸,浓重的寂寥和悲戚在他周身慢慢地晕开。

    她竟觉得有些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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