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安后知后觉地举起手,衙役阴沉的目光落在祝卿安身上时,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衙役大步流星的走到祝卿安面前,不由分说地将她一把拽了起来,身边的祝卿好眼疾手快地扯住了祝卿安的衣服,带着担忧的神色,忙问对面的衙役,“我们姐妹俩自从入了陶厂再未出去过,请问是犯了什么事?”

    衙役并未理会祝卿好,强硬地将祝卿好落在祝卿安衣袖上的手打掉,神色冷冷地推着祝卿安往外走。

    眼看祝卿好还要追上来,祝卿安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们不要担心。

    衙役的力气不小,态度也十分粗鲁,祝卿安心中虽有一丝不安,但也只能尽量保持镇定,随着他们离开。

    等到了知府外,祝卿安才发现四周围了很多百姓,尤其是看到她时,目光中满是鄙夷和愤怒,仿佛就在祝卿安完全搞不懂状态下,已然被这帮人定罪。

    祝卿安被推着往里走时,听到了他们的议论纷纷。

    “听说就是她在背后搞小动作,心眼蔫坏。”

    “就是,东家好心收养她们,没想到养出一个白眼狼来。”

    “那林三娘也是个不知好歹的,居然敢在大婚之日控告自己的丈夫。”

    “要我说,就应该将这些人乱棍打死以儆效尤,李大人还升堂审讯,简直是浪费时间。”

    祝卿安本来还搞不清所以然,听到林三娘后,脚步骤然一顿。

    林三娘?在大婚的日子控告自己的丈夫?

    今天得知的一切对于祝卿安来说都是意外中的意外,若百姓所说属实,林三娘的控告绝对不可能是突发奇想,而是有预谋的选准了这一天。

    祝卿安说不清为什么,好像整个身体都抖得不成样子,与林三娘在香瓷阁的过往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那些祝卿安在林三娘身上看不清的、想不明白的,仿佛透过一层层的薄膜,抓住了事情本质的一角。

    祝卿安还未想明白,就被衙役推了进去,大堂中,李妈妈像丢了魂一样瘫坐在地上,看见祝卿安后瞬间扑了过来,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就是你,是你害死了三娘,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如果刚刚祝卿安还能保持理智思考事情的前因后果,现在的她就像失神了一般任由李妈妈拉扯。

    她刚刚是听错了吗?林三娘,死了?

    林三娘的死讯对于祝卿安来说如同一记重锤,明明昨日还说请她吃泸州城最香的椰蓉酥,还笑着将那荼蘼花的簪子戴在头上欣赏,还说等回来再寻那未寻到的账本。

    昨日祝卿安还悄悄抬头望了林三娘的背影,在日落的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单薄。

    而今日,李妈妈就扑上来,说林三娘死了。

    “这不可能……”祝卿安话说到一半,就看见李妈妈褶皱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再一次颓废地瘫坐在地上,作为一位母亲,她不会用女儿的生死作假。

    直到又一声惊堂木响,祝卿安才回过神来。

    公堂之上,知府李大人端坐与案后,身着官服,头戴乌纱帽,审视着祝卿安,面容严肃道:“祝卿安,今有李氏状告于你,称你污蔑陶厂主,且教唆林三娘状告其夫,致使林三娘羞愧自尽,此事你可认罪?”

    祝卿安心中一惊,听着李大人话落后身后的百姓再次对自己和林三娘毫不留情的指责,祝卿安强迫自己从伤痛中抽离出来,她摆正姿势跪于地,低下头,细细琢磨。

    陶显亦和李妈妈是要把大家的视线从林三娘一条条的状告中转移,所以选了在陶厂唯一跟林三娘有交集的她,先污蔑再顶罪。

    可这李妈妈能看出着实悲痛,不知道这是陶显亦的手笔,还是两人合谋。

    祝卿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朗声回道:“大人,民女祝卿安对此事无半点涉及,也绝无教唆和污蔑的行为,林三娘状告何事,民女也一概不知,请大人明察。”

    李大人微微颌首,他注意到祝卿安的神态不似作伪,且言辞恳切,他下意识看了眼陶显亦的方向,暗暗琢磨着此事。

    李大人继续问道:“你说你无辜,可有证据或者证人,能证明你的清白。”

    祝卿安心中一颤,唯一能证明她清白的林三娘已经死了,眼下只有祝卿好会在不明不白下为她作证,可连事情的始末都不知,就这样不清不楚的叫来祝卿好,要怎么证明她的清白?更何况陶显亦和李妈妈在,难保不会把祝卿好也牵连进来。

    祝卿安左右一思量,想着将罪名推回到李妈妈身上,便道:“回大人,敢问李氏可有证据能证明我教唆过林三娘、污蔑过陶厂主清誉?若没有,那便是李氏污蔑我在先。”

    这话一出,身后的百姓对祝卿安议论的更是激烈,一男子好悬越过衙役直接冲进来,带着满眼的嘲讽和戏谑对祝卿安指指点点道:“李大人,这般能言善辩的女子我在泸州从未见过,要我说,应该先打个三十大板好好惩戒,能把这板子应下还不改口,那才能证明她的无辜。”

    那男子声音雄厚,清清楚楚的进了祝卿安耳中,这重刑之下,大多是冤屈,更何况三十大板下来,祝卿安能不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都是问题。

    更何况这件事的重点应该是李三娘,而不在她的身上,祝卿安又道:“李大人,三娘有冤状告,该查的难道不是她状告之事,而不是二人对我空口无凭的污蔑。”

    李大人听后,眉头紧锁,他静静看着祝卿安反驳,“那为何他们独独污蔑你,而不污蔑其他人?可见你于此事上也并不无辜。”

    听闻此话,祝卿安被气的大喘了口气,神色中有害怕、有气愤,可更多的是对这样直接而粗暴指控的感到无助和绝望。

    她似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这个封建社会下,任何的辩解和声音在这些男人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从一开始,她就是为了挡林三娘的状告而被揪出来的,陶家在泸州有权有势,又有无数百姓的攀附,祝卿安任何的言语都显得空白并虚无。

    陶显亦坐在一旁看戏许久,终在堂上沉默无声许久后,脸上挂上了虚伪的悲痛,他懊悔地拍着腿,声音颤抖的说道:“大人,这七年我与三娘情深义重,她一直稳重听话,虽然状告之事她有错在先,但人既已归于黄泉,我也不想追究。”

    陶显亦靠在椅背上,大喘口气,又道:“这陶厂从南淮战之后,在天衡一家独大已有三十余年,这三十年来陶厂广施恩惠、救助难民,更有当今圣山钦赐的‘善人’牌匾,难道还不能证明我陶厂清誉?这生意场上难免有小人从中作梗,我也不是未曾经历,从前只觉得大家有钱一起挣有好处一起分,并未在此过多纠结,谁知今日竟酿成大祸。此事还请大人严惩,让我知晓这事情始末,还我陶厂一个清白。”

    陶显亦的话引起了在场百姓的共鸣,开始纷纷附和,要求严惩祝卿安。

    “陶大人去年还帮我已去的女儿下葬,前年收成不好,大家买不起粮,也是陶大人将稻谷拿出来,才让家家都吃饱饭。”

    “陶大人年年如此,我们百姓亦可作证,这女子心思歹毒,若不严惩,难以平民愤。”

    李大人的目光在祝卿安和陶显亦只见徘徊,显然是在权衡利弊,陶显亦是陶家家主,泸州首富,而祝卿安不过是一个身份不明不白,被陶显亦收留进陶厂的弱女子,谁的话更可信,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百姓的呼声越来越高,祝卿安感到自己被逼进了绝路,想过陶显亦身份带给他的加持,却不想他在陶厂作威作福,却惯会拉拢人心,在民众心里居然有这么高的声望。眼下如果再不采取行动,她可能真的要背负这个不白之冤。

    祝卿安打断众人的呼声,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道:“大人,如果真的有罪,民女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但在此之前,我希望大人能给一个机会,让民女找出真正的凶手。”

    李大人沉吟片刻,似乎正在思考祝卿安的提议。但是就在这刻,李妈妈突然上前,跪倒在地。

    “大人,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担保,她教唆我女儿,损害陶厂声誉,如若不实,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陶显亦和李妈妈步步紧逼,李大人见祝卿安没有丝毫要认罪的样子,只能抬手,唤了门前的衙役。

    “上棍刑。”

    祝卿安脸色骤然一变,似是想做最后的挣扎,“大人,民女真的冤枉。”

    走上前的衙役粗暴地将祝卿安按倒在地,后将双手捆绑于身后,冰冷的石板跪的祝卿安生疼,肩膀上的那双手,用足了力气,让她挣扎不得半分。

    衙役高高举起棍子,那根沉重的木棍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阴影,直直地朝着祝卿安背部落下。

    祝卿安紧闭双眼,心跳声几乎要跳出胸膛来,这三十棍下来,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一棍落下,祝卿安身体猛地一震,那力气似乎穿过了衣物和皮肉,打在她的五脏六腑,然后传遍四肢百骸,祝卿安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指甲也深深陷入掌心的肉里,似乎在用这种方式转移背后的疼痛,可惜,效果甚微。

    一棍与一棍之间的间隔并不短,似乎衙役有意让这种痛感深入骨髓,祝卿安觉得自己再被打下去这副身子就要散架子,便在心中下意识呼唤了系统。

    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章节目录

请君入瓷(系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木棉花呀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木棉花呀并收藏请君入瓷(系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