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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安与连枝在楼下小声八卦的时候,谢诗慧正在办公室对着电脑搜索,关键词都围绕着“周箐凌”。

    她对这位新娘的印象也很深,周小姐来铺头订婚纱的时候已经四十出头,晚婚的年纪了,满脸感恩,说是终于遇到一生中的缘分。

    “我知我自己容貌不好,身材也普通,不是男人钟意的类型,到这个年龄还能遇到爱我的人,我当自己中奖了!”

    “你只是以前顾着生意太忙,没时间恋爱而已,真正有缘的人,即使你没时间去寻他,他早晚都会寻过来的。”谢诗慧记得自己曾经安慰过她。

    如果要比较的话,谢诗慧对周箐凌带来的那个男人更有印象,实话说,是个从外貌上来讲,与她极不相称的男人。

    他身材高大,肌肉匀称,看得出是常年有在健身房维养,头发茂密,发型打理得很精致,五官也够帅气,尤其是眼睛,一双桃花杏眼,注定多情。

    谢诗慧尤其记得,那男人每次过来,身上都喷有浓烈的男香,俗气却勾人。

    经营婚纱铺这些年,她见过太多狡猾的男人,演技只是他们的基本配置,剩下的,便是硬件同软条件。

    他第一次出现在铺头的时候谢诗慧就知道了,像周箐凌这种自知外表平庸、却又仍对爱情抱有期待的女人,一定逃不出他演出来的痴情。

    他陪她试纱,不厌其烦地夸赞她;陪她择首饰,一套一套地为她配搭;他甚至贴心到,记得她刚好生理期,从随身的包里为她拿出保温杯装好的红枣茶。

    他豪气地同谢诗慧说,“价钱无所谓,最重要是衬出我太太的美态!”

    “还不能叫太太呢,我们只是订婚,还没正式注册摆酒!”周箐凌笑着提醒他。

    他便走过去环住她的腰,“都穿上婚纱了,可就不许反悔了喔!”

    谢诗慧翻出当时的收据来看,她没记错,他用来结账的信用卡写着‘太太’的名字,最终是周箐凌为自己的美态埋单。

    突然,一条旧新闻的链接引起谢诗慧的注意,点开来看,原来当时周箐凌之所以在海上出事,是因为她想学潜水。而之所以会在夜晚外出潜水,是因为她未婚夫约她第二天一同出海。

    他是潜水好手,她临时找教练补课,是不想与他出海时扫他的兴。

    即便他在人前表现得多么爱她都好,她还是不肯在他面前表露自己的缺陷,就连潜水这样称不上大众的运动都害怕自己表现拙劣。

    谢诗慧看着新闻里她未婚夫穿着背心沙滩裤的照片,他确实有适合潜水的体格。

    “诗慧姐!”

    是美景过来了,不久前她曾与谢诗慧在电话中倾谈过 。

    “我真是不想接这单......”她一坐下就说,“没错商老板是很付得起钱,但是接二连三地叫我化死人妆,我觉得她根本就不尊重我!”

    “她上次连自己一张脸都交到你手上任你化,还不够尊重你?”谢诗慧笑。

    “其实这次都算不上死人妆,是化在假人身上的嘛!”

    “但是那个真身已经死了!还是死无全尸那种!我一个新娘化妆师,这种单子接得多,我怕将来没有正常新娘肯用我!”

    “不是死无全尸,是尸首至今还没被找到......”谢诗慧纠正说。

    美景却打断,“那也差不多是一个意思!总之不吉利!我不接!”

    “那你又过来找我?刚刚电话里你也是说不接。”

    美景不答话。

    “其实根本你心里也在犹豫,你过来只不过是想给个机会,让我说服你,我讲得对吗?”

    “我犹豫是因为......”美景叹了一口气,“当时她来订婚纱的时候,原本也是付了订金给我,叫我帮她化新娘妆的。”

    “原来我们都收过她的订。”谢诗慧笑。

    “不止,她还找我试过妆。”

    美景回忆着,“其实当时离她摆酒还有好几个月时间,我有同她讲过,等婚礼之前几天试都来得及,但是她坚持要提前试,说看到我替她化妆的过程会更激烈她努力减肥,要以最好的状态迎接自己的婚礼。”

    “她来试妆的时候一直对着镜子挑剔自己,说如果自己的鼻再高一点、下巴再尖一点,妆面肯定更漂亮......”

    这时美景突然垂下视线,接着苦笑了一下,“我见过很多新娘......其实如果新郎是真的爱她的,她又怎会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听你这样说,你见过她的未婚夫?”谢诗慧问。

    “呵!”美景不屑,“一开始,我看他坐在旁边等周小姐试妆那么有耐性,以为他是个难得的好男人!结果中间我走开去拿东西,听到他以上厕所为借口,实际是同其他女人电话调情。”

    “哎!也不知是不是新娘妆化得太多,我啊,见过太多表面同新娘和睦、私底下却是完全不同面孔的新郎了!”

    “所以才叫你去化死人妆喽,至少人死之后就不能再假装了!”谢诗慧半开玩笑地又劝起来。

    “别了!不然冥誕的时候我又要见到那新郎,又要看他演戏!”

    “怎会啊!周小姐生前那男人都已经等不及要同其他女人调情了,她死之后他还不赶紧跑吗?我估计......冥誕他不会出现。”

    “那到时候给假人化妆,还要穿婚纱,给谁看?”美景不解地问。

    “你知道商老板具体是做什么生意的吧?”

    “知道!你上次问过她,她说是专门帮快死的人实现他们的遗愿。”

    谢诗慧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与其说是实现遗愿,我觉得她更似是帮他们释放怨气,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如果我推测得没错,她应该是想借冥誕帮周小姐报仇!”

    “向那个未婚夫报复?”美景也跟着猜。

    “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只有接下这一单,到时去现场看!”

    “诗慧姐!”美景做出佩服的手势,“商老板真是厉害,让你答应借婚纱不单止,还不遗余力地帮她说服我!”

    “叫我帮忙都得!除非你回答我,她是怎么说服你的?”美景问。

    “你也记得我上次当着大家的面问她是做什么的吧,她当时答得很爽快。昨天我去对面问她为什么要摆一副棺材在铺头,她也是非常坦诚地答复我,是用来帮周小姐办冥誕的。”

    “其实她原本不必这么坦率的,又或者,她可以编个故事敷衍我。”谢诗慧说。

    “她到底是坦率啊,还是因为个性太过我行我素?”

    谢诗慧笑,“能摆在明面上的,恶极都有限!我就当是买张门票看她演戏,顺便试试她到底性情如何。”

    “好!那就当我也买张票吧!”

    —

    闫老太被气得住院,却也还是放不下家中几个孙辈,将他们三姐弟全都召进病房。

    “你们是不是嫌我命太长,想叫阎王早点接我走啊?!”闫老太一边捂着胸口,一边颤抖着声音吼道。

    “嫲嫲!你都住院了就多顾着自己身体,我们几个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您就少费神了!”大孙女念卿最先应话,不耐烦地坐进沙发里。

    “你所谓的处理方式,是不是就是三姐弟自相残杀,鬼打鬼?”

    “跟我可没关系!”幺孙女闫念恩说,“那些见不得光的事都是家姐同阿哥做的,我只不过是不想被牵连,自救而已!”

    “自救!你动不动就向媒体爆料,那算自救?还是你派人去加拿大查当年的事,算自救啊?”闫皓文向细妹逼近,眼神想杀人。

    “你行得正坐得正怕我爆什么料?又有什么怕被人查?”闫念恩气势不输他。

    “够了!”闫老太用尽力气吼着,“阿恩,当年你还没毕业,没进公司,那时的事不讲给你听也正常!现在你不但刨根问底,还想借外界的力量帮你查出真相,这是将枪头对准自家人!”

    “呵!”闫念卿剜了细妹一眼,“照我说,阿恩这是怕我同皓文会影响闫氏,所以想向股东同外界表态,与我们两个割席!”

    “谁做错事就应该谁承担!”闫念恩反驳道,“当年你同阿哥瞒着股东在外面搞私帮生意,分薄闫氏的利润不说,还亏空公款做假账,最后兜不下去了,就叫阿爸认那个私生女回来帮你们顶罪!这么的篓子,我自问是没办法帮你们善后!”

    “就算我现在想同你们两个撇清关系,也是为势所逼!将来如果你们真是被查到,闫氏还有我这个阿爸的亲生女可以看管,总好过大家一锅熟!”

    “你恨不得我们早点被查到吧!你以为没有我同家姐,闫氏落在你手里会经营得好?你最大的本事不就是够自私,擅长窝里斗喽!”闫皓文几乎想扇细妹巴掌。

    闫老太急急地喘着气,抓在被子上的双手止不住地发抖,终于呼吸接不上来,往后栽到了靠枕上。

    “嫲嫲!嫲嫲!”

    三个孙辈之中,只有孙仔闫皓文一个走到床前来探闫老太的鼻息,大孙女同幺孙女,不约而同地站在房间两侧,冷静且冷漠地观察着床上的老人。

    发现闫老太只是晕了过去,闫皓文似乎放心不少,退开几步方便赶过来的医护人员急救。

    忽然,他记了起来,“糟了!嫲嫲还没改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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