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沫背上空空的鱼篓,摸摸鼓鼓的钱包。

    足足一两银子诶,再加上师涟漪上次给她几角碎银,她也算是有一点存款的了。

    可以买点新衣裳,再加一些细米细面。

    从粮铺出来,秦沫回眸看了一眼黎衍,发现他被几个大爷大娘围住了。

    “多大了啊成婚了吗?”

    “哎呀,我跟你说啊孩子,我家那个小孙女长得可漂亮了,就是眼光高……”

    被困在原地的黎衍凉声说“借过”,可他这点声音全被淹没在了他人的唾沫星子里。漂亮的脸蛋瞬间就沉了下来,只是仍强忍着没发作。

    但看起来离爆发也不远了。

    秦沫连忙挤进人群,一把抓住他,埋头猛挤了出来。

    黎衍的表情仍然很疏淡。

    自从她掰了他半个龙身子给小女孩之后,这孩子就这幅死德行。

    秦沫把粮袋塞过去:“好累啊,帮我拿一下。”

    黎衍不说话,却仍然接了过来。

    然后就见她撒丫子跑了,一溜烟小跑不见了。

    黎衍:“……”

    他站在商铺门口,看着路过人来人往,倒也没有很担心。毕竟这里离西海渔村很近,路虽然只走过一遍,他已经记得了。

    不过他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或许是想等着看她到底会不会回来。

    面前路人憧憧,衣袂擦擦浮掠,叫卖声与讨价还价声也有些吵闹。

    就在黎衍站不住的时候。

    秦沫挤出人潮,两步上前塞给他一只完整的糖龙,拍拍手,接过粮袋。

    少女大手一挥,冲他招呼道:“跟紧我,别走丢了啊。”

    其实她离去到出现也不过才一盏茶,怎么时间刚刚走的那么慢,奇怪。

    黎衍跟在她的背后,从繁华集镇走到乡野小道,踩着她的影子,好像就要这么一直走下去来了。

    直到渔村近在眼前之时,他觉得这条路有点短。

    秦沫是在路过村口第三户人家时,才察觉到了不对劲。风吹来的味道里,除了海岸的湿咸,还有一缕血腥。

    心中某个地方一动。

    她猛然丢下粮袋,一手推开了邻街虚掩着的两扇门,脚下迈出一步踩到了一滩猩红。

    凌乱的鸡圈前,横着有男有女的尸体。

    秦沫伸手摸了一下尸体还是热的,再微颤着去探鼻子,呼吸已经断绝了。她记得憨厚的男人诨名“石头”,海上的时候是他第一个主动说要帮她顺手修缮家院。

    一旁口鼻糊满稠血的妇人叫做“桂花婶”,对村子里的孩子们最和善不过,前两天还坐在家门口,分给他们苹果吃,口中说“祈愿海龙王保佑,小家伙们都平平安安”。

    可她现在死了,胸口被人开了膛。

    秦沫弓着的身子晃了晃,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直面血腥的、残忍的杀戮。

    凡夫俗子命贱如草,一些人掌握的常人难以仰望的力量,觉得自己是神是魔,是鬼是圣。可他们独独就忘记了自己也是个人,屠刀挥向同类,比没有开化的混沌魔畜还不如。

    越过少女的脊背。

    能看到那名冰清玉洁如琉璃的男子,他眼眸中带着一些晦涩,垂眸掩下了什么不可能言之物。

    红了眼的,愤怒如一只猎豹的少女,像是一团烧着的火,从他的身边大步闪过。

    而黎衍低垂着的手,仿佛一夕动了下似要勾挽住什么,又仿佛只是旁人错觉。他根本两耳不闻窗外事,无动于衷。

    秦沫推开邻街的一户户家门,一具又一具尸体,一片又一片的鲜红。

    直到她敲到了许铃子的家门。

    家里一片散乱,但却没有什么血腥气,秦沫快步翻找能藏匿人的家具,口中喊着她的名字。

    忽然间,窗户外头的驴棚仿佛有什么动了动。

    秦沫大步跑出去查看,方才踩到干枯的稻草,她听到了从草垛底下,许铃子很细小的一声喊了她。

    伸出去的手突然顿住了。

    街上有巨大而沉重的脚步声,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如同移动的一座小山。

    秦沫蓦然回头,回眸对上了一双阴狠的痛恨的眼,阮善文失血过多被一群魔修抬了进来。

    紧接着,四面楚歌的围堵之下,一名瘦高如蛇立的男子,抚摸着双头黑虎,漫不经心的走了出来。

    阮善文呲牙冷笑:“想不到你还敢回来。”

    海上被暗算了一刀后,他本有把握碾死三人,谁曾想突然的巨浪,竟诡异的将沙船拦住足足半个时辰。

    最后还是,一直在船阁里闭关调息的郭无霜出面,才一掌拍碎了水墙。

    上岸之后,以前后怒火的阮善文,勒令魔兵将所有渔民绞杀,剖出心头血给他疗伤。

    却遍寻不见吴寻舟三人,黑虎嗅到了村里还有活人的气息,却始终找不到踪迹。

    正在郭无霜骑着黑虎四下搜寻之中,好巧不巧撞上了,回村的秦沫。

    “今天老子就挖了你这臭丫头的心!”阮善文浑身无力,还咆哮着面目狰狞。

    而一旁郭无霜则显得淡然很多,眯眼不悦的瞥了眼座下屡次办砸差事的徒弟,吓得的阮善文白着脸住嘴。

    又居高临下瞥了秦沫,笑里藏刀挑眉说:“人的命只有一条小姑娘,说出来那两位修真的藏在哪里,我就饶你一命,怎么样?”

    虽然那个秋池门的臭小子被黑虎咬伤,命不久矣,但那个小丫头可是秋池门那老小子师伯安的独女,若是能够把她抓住,说不定能逼师伯安就范,拿回运城分舵。

    秦沫闻言却木木的,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郭无霜只当她是没见识,被村里屠杀后的惨状吓到了,不紧不慢接着道:“我看你是个散修。虽然有几分修为,还伤了我的徒弟。但也只是个金丹初期,不如你投入我的门下,我保证你一日千里,前途无量。”

    “好啊。”秦沫忽然开了口。

    一旁阮善文却忽的眯起眼,急得从旁警醒道:“师父不可!小心这臭丫头翻脸不认人,之前在沙船上,就是她假意骗我过去,转眼就捅了我一刀!”

    郭无霜闻言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只是笑了笑:“你也听到了吧小丫头,我舵下弟子们可都对你颇有意见。既然要弃暗投明,你是不是该拿出点诚意来?比如,老夫想要的人你知道的。”

    秦沫从善如流点了点头:“是该。”

    然后,她忽然回眸看了一眼黎衍,回眸对郭无霜道:“我带你们去找师涟漪跟吴寻舟可以,但是你要放过他。”

    郭无霜眯起眼打量一直跟在小丫头后,大约七步开外的年轻人,发现他苍白孱弱,并没有什么灵力气息,除了生的相貌昳丽了点儿,没什么特殊之处。

    “成交!”

    掷地有声的话音落下,郭无霜□□黑虎驮着他转身,“带路。”

    秦沫却先走向了黎衍,抬头眼神对他示意了驴棚一眼,口型“麻烦帮我带他们去运城秋池门”。

    然后她毅然决然,头也不回的带领大批魔修走向西海海岸。

    见这竟然是去海边,郭无霜□□黑虎浮躁的刨了两下沙土,“人呢?”

    海岸一眼望去风平浪静,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秦沫淡淡道:“别急。他们是被海神给救走治伤了,我跟海神说好了,今天日落西山时,在这里接人。”

    郭无霜蹙眉:“海神?”

    秦沫:“是啊,身为璇玑宫分舵舵主。难道你也跟凡夫俗子一样愚昧,不相信我见过海神?”

    郭无霜眼神一闪:“你说的海神长什么模样?”

    “海神跟凡人长得没什么差别,就是威武了一些,长了个龙脑袋。他是西海的保护神,住在孤岛中心的神殿里。我一个普普通通的渔女,要不是因为他老人家的恩赐,怎么会拥有修士才有的修为呢?”

    果然是计蒙——

    郭无霜心下一荡,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原本他们出海就是为了追寻昨日天雷的踪迹,寻找计蒙的。只不过途中刚好碰到了,秋池门的那两个正统修士,才发生了插曲。

    念及此,他一轻哼,扬声:“那就等到落日。我倒是要看看,你口中的海神是不是真有那么神通广大。”

    秦沫看了眼已经落到了一半的太阳。

    应该足够黎衍带着铃子他们逃到秋池门了。

    夕阳残照,整个沙滩上所有人都在眺望海面,等待着那只神秘凶兽的降临。

    百米之外的树丛之上,黎衍屈膝凝视着众多黑影中,最纤细苗条的一条。

    他已经告诉了躲在驴棚地窖里的许铃子往运城去寻秋池门。

    自己却折返到了这里,眸中却有片刻的恍惚,他如今修为全无,即便是现身也不是郭无霜的对手。

    却莫名其妙的返了回来。

    “到底什么时候才出现?!”

    接连三次发问无果,郭无霜的耐心终于耗空了。并且非常不妙的想到,自己或许是被面前这个毛丫头耍了。

    压抑许久的黑虎露出了喋血的爪牙。

    秦沫忽然拔出了骨刀,在最后一抹夕阳隐没在大海,月牙朦朦胧胧挂在靛青色天穹时。

    少女眼中的蛛网,森冷桀然。

    飞奔,手起刀落。

    伴随着震啸山林的虎叫,骨刀剜出一只淋漓眼珠子。吃痛的黑虎双头乱咬人,身体摇晃。

    坐在虎背上的郭无霜喝了一声“畜生”,竟被甩下了下来,他半空中,一脚移形步,稳住身形。

    修为外放如黑钟,抬手间凭空闲出一把青锋偃月的长刀,刀锋所划之地,竟似要将山海劈成两半——

    风暴中心的秦沫,头发被吹飞猎猎,眼里的杀意却比他还要炽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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