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敲门声响起,温箐前去开门。

    颀长的身影立于跟前,温箐讶异,张了张唇,终于发出了声音:“何医生?”

    “我是来送身份证的,方便进去吗?”何晏时征求她的意见。

    人都找上门了,温箐也不好再拒绝,只能侧身让他进来,甚至还贴心地给他倒了杯水,看起来像没事的人一样。

    但她越是这样,就越表明心里在意,这是何晏时事先从宗雨桐那得知的。

    从口袋里拿出她的身份证,何晏时将其摆在了茶几上:“不好意思,何佳昕整理时太粗心,不小心落下了。”

    温箐没有怀疑,抬手收身份证时,听闻何晏时开口。

    “没有身份证,你那天是怎么住的酒店?”

    温箐动作一僵,接不上话。

    何晏时是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她说了谎,很难形容他当时的情绪,一晚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拨着她的电话,但始终无人接听。

    何佳昕也跟着干着急,一张嘴就是些不中听的:“小叔,温箐要是出什么事,我们是不是就变成犯罪嫌疑人了?”

    彼时,何晏时的脸色大抵是他这辈子最难看的一次。

    但好在后来电话打通了,虽然是宗雨桐接的,但好歹知道人平安无事。

    温箐本以为他是来道歉的,可瞧这架势,更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心里不舒服,说话不免带着几分气:“何医生,我住哪里和你有关系吗?”

    躲在门后偷看的宗雨桐险些冲出来,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要吵起来了?

    不过,她纯属多虑,何晏时不可能同温箐吵起来,极低地轻叹之后,何晏时再度开口:“再怎么生气,也应该以自己的安危为先,你若出事,我难辞其咎。”

    见他语调放缓,温箐心中那几分不痛快这才随之消失:“我承认在气头上,没想那么多。”

    何晏时理解,却仍叮嘱她:“你有生气的权利,但温箐,一定要事事以自己为先。”

    温箐觉得奇怪:“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不是。”何晏时停顿良久,大抵是在思索如何开口,“那天你问我,这算不算是约会。”

    可惜他的回答被烟火声掩盖了,也幸好被掩盖了,他还有反悔的机会。

    温箐看着他,既紧张又期待,虽然这番话题始料未及,但她确实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就连房门后偷听的宗雨桐都跟着提了一口气,终于要迈入正题了。

    可惜,何晏时并未急着给出答案,他道:“有些事我觉得应当先和你坦白。”

    不知为何,温箐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何晏时昨天考虑了一晚上,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私心,他道:“35岁前,我并无结婚的打算。”

    温箐怔了怔,结婚这个话题,离她又远又近,她不知如何接话,沉默片刻后才问:“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毕竟他们的关系远没有走到这一步。

    何晏时情绪藏的很深,任谁都探究不出来:“没有结婚的打算,所以也没有恋爱的计划。”

    这已是明明白白地拒绝。

    但温箐仍旧很想问一句:“你是临时有的这计划,还是一直以来都有?”

    如果是临时,那便是针对她,如果是一直以来的规划,那他的行为就更难解释了。

    何晏时沉默。

    温箐强撑着站起身:“我知道了,没事的话,你走吧。”

    无声叹息,何晏时道歉:“对不起温箐,青春很宝贵,不应该浪费在错的人身上。”

    温箐没出声,也没再看他,想过会被拒绝,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看似婉转,却一点不留余地。

    宗雨桐在大门阖上的一瞬间便从卧室冲了出来,担忧地看向温箐:“你还好吗?”

    温箐良久才有回应,只是看着宗雨桐仍有些恍惚:“他果然不喜欢我。”

    宗雨桐安慰的话还没出口。

    温箐又自嘲一笑:“算了,及时止损没什么不好。”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后遗症有些严重。

    开学一星期后,温箐失足从食堂的楼梯上摔了下来,因为她错将路人当成了何晏时,心急踩空了。

    宗雨桐请假陪她去医院拍片子,好在只是扭伤了,没有伤到筋骨。

    看完医生,宗雨桐去排队取药,温箐坐在轮椅上等着。

    不远处,有俩医生一前一后走出电梯,手里拿着片子,似是在交流病人的情况。

    统一的白大褂,统一的口罩,差不多的身形,但温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怕又是自己的幻觉,温箐盯着看了好久,直到何晏时的视线从身侧同伴身上移开,朝她这个方向看来时,温箐才慌忙用纸质报告挡住了脸。

    直到宗雨桐取了药回来,她才催着:“快走吧,消毒水味太难闻了。”

    她以为,何晏时看不到她。

    殊不知她掩耳盗铃的做法,反倒让她在人群中更为显眼。

    入夜,何佳昕来宿舍找她:“听人说你白天在食堂摔了?”

    起初温箐并未多想,只当是好事不出门,糗事传千里。

    直到何佳昕从包里拿出一瓶舒筋活络喷剂说:“你别看这瓶子简陋,但效果很好的。”

    温箐这才察觉不对劲:“这药你是哪来?”

    何佳昕支支吾吾:“是、是别人推荐的。”

    “谁?”温箐追问。

    何佳昕不肯说,将药瓶搁在温箐的书桌上:“总之你先用着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温箐盯着药瓶良久,何佳昕的反应侧面证实了她的猜测,可她想不通,何晏时这是什么意思?

    十分钟后,温箐将药瓶扔进了抽屉里,管他什么意思,眼不见为净。

    何佳昕从温箐宿舍出来后,便拨通了何晏时的电话:“药给她了,但是小叔,你为什么不自己给?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好好利用吗?”

    何佳昕既不知晓自家的情况,也不知道两人之间为何会彻底断了联系,她单纯的以为,只要何晏时主动些,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但何晏时只应了一声“好”,就挂断了电话。

    晚上十二点,温箐辗转反侧,甚至逐渐开始有了恼意。

    翻身下床,找出抽屉里的药瓶,温箐咬了咬唇,害我睡不着,你也别想睡。

    一条就能发完的消息,温箐分了五条。

    传到何晏时那,叮叮咚咚一串提示音。

    【在吗?】

    【何医生?】

    【药是你给的?】

    【多少钱?】

    【我转你。】

    何晏时刚熄灯,看到温箐的消息,无声笑了笑,却没打算回。

    温箐等了十分钟,不见有回复,更烦了。

    难道关机了?不可能,职业习惯,何晏时既不静音也不关机。

    那就是故意不回。

    想了想,又是五条消息。

    黑夜中,何晏时无奈叹息,最终还是拨通了温箐的电话:“很晚了,还不休息?”

    “不习惯欠人钱。”温箐听似语调平平,却在来电显示跳出来时吓了一跳。

    何晏时道:“不用,没多少。”

    “不行。”温箐语调坚决,“该多少就多少。”

    感情的事理不清,钱还算不清吗?

    何晏时无奈,只能报了个数,几秒钟的时间,他便收到了温箐的转账,随之又听到她的声音:“转过去了。”

    点了确认收款,何晏时又叮嘱:“早晚喷两次,好好休息。”

    “知道了。”温箐声音还是淡淡,但在沉默两秒后,她忽然喊他,“何晏时。”

    这是温箐第一次叫他全名。

    何晏时有些疑惑:“嗯?”

    “再见了。”温箐说。

    何晏时怔了怔,他明白这三个字的意思,但同样的话,他说不出,仍旧只道:“嗯。”

    电话挂断,温箐重重叹了口气,随后将何晏时的备注改成了英文字母“Z”,让其沉在了通讯录的最下方。

    --

    四个月后,临近毕业。

    温箐提前开始找房子,跑了不少地方,可惜不是距离太远,就是房租太贵,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

    “实在不行,你还是搬来和我一起住吧。”宗雨桐这话反复说了好几次了。

    若是放在以前,温箐没辙了或许真会去,但如今宗雨桐交了男友,她哪还好意思过去打扰。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温箐没那么杞人忧天。

    一个星期后,有中介突然打电话给温箐,说是有一处没人住的老房子,问她愿不愿意过去看看,房租只需要普通小区的三分之一。

    温箐心动了,约了周末看房。

    宗雨桐得知后,千叮咛万嘱咐:“你别因为钱被人坑了,老房子设施太旧,住着舒不舒服另说,首先就不安全。”

    温箐说:“我又不傻,就是去看看而已,真不行我不会租的。”

    宗雨桐不放心,周末的时候,叫上了自己男友,陪着温箐一道过去看房。

    老房子都有前后两道门,中介领着他们从后门进去。

    “这前头的大门都被房东锁住了,他们虽说不住,但里头放了不少东西的。”中介一边说着,一边敲了敲一扇被锁住的门说,“喏,就到这,再往前你就过不去了。”

    房子是上下两层,一楼有五十多平的空间,隔成一个淋浴间和一间厨房,二楼就是卧室,约莫二十平的样子。

    三人随着中介上下都看了看。

    宗雨桐男友对她俩说:“其实我觉得还行,东西旧归旧,但看着也挺宽敞,上下加起来近八十平,一个人住足够了。”

    温箐瞧着也还行,主要房租是真便宜。

    “我觉得吧,外头那个楼梯不太安全。”因为前头都被锁住了,所以上二楼的楼梯是在后头另外加的,时间长了,踩上去吱嘎吱嘎的响,听着怪吓人的。

    “这个简单。”中介瞧了一眼同他们说,“我回头让房东帮忙重新修一修就行。”

    闻言,温箐正欲要开口租下,宗雨桐抢先对中介道:“要不这样吧,我们也不急,你先让房东修,什么时候修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就来租。”

    就怕租了之后没人管了,宗雨桐也是以防万一。

    看完房,温箐不好意思再当电灯泡打扰两人,找了个借口率先回了学校。

    才踏进校门,温箐迎面就遇上了何佳昕。

    自打那日送药之后,温箐同何佳昕也很少有联系,不是她迁怒,纯粹就是怕尴尬,更怕不小心遇上不该遇见的人。

    何佳昕则是被何晏时警告过,不敢随意去打扰温箐,所以时间一晃,四个多月过去了,两人还是第一次碰面。

    何佳昕还是老样子,笑容洋溢,冲着温箐挥手:“好久不见。”

    既然遇上了,温箐也没有回避的道理,同样笑着:“好久不见。”

    抛开何晏时,她俩本身并无什么隔阂,但话音刚落,温箐忽地听到身后有熟悉的清冷声调传来。

    “何佳昕。”

    温箐后背一僵,三秒之后,她神色如常地冲着何佳昕道别:“我还有事,先走了。”

    何佳昕看着她飞速离开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何晏时:“小叔,你难道没认出来那是温箐吗?”

    何晏时自然是认出了,但却没出声。

    “算了,你就适合孤独终老。”何佳昕见他没反应,也懒得和他多说,径直弯腰上了车。

    车子才发动,何晏时的手机忽地震动起来,是何母打来的电话。

    以为是来催他快些回去的,何晏时道:“刚接到何佳昕,在路上了。”

    但何母却并非要和他说这事:“老房子后加的楼梯不太好了,你找人去修修吧。”

    何晏时不解:“都不住人了,修楼梯做什么?”

    何母解释:“后头隔开了,我正准备租出去。”

    何晏时提醒:“那楼梯本就是违规建筑,若是出了什么事,您是要负责的。”

    何母又道:“所以才让你找人去修修。”

    何晏时见她执着,疑惑加深:“您最近很缺钱吗?怎么老想着要将老房子租出去?”

    因为何越停的事情,全家手头都紧了不少,他担心何母缺钱又不同他们开口。

    好在何母解释:“也不是缺钱,只是老房子空太久了,一直没人住是要倒的。”

    既然不缺钱,何晏时还是不支持她出租,说道:“您要实在不放心,回头我过去住着,也省得跟人挤宿舍了。”

    何晏时为了何越停的事情拿出了全部积蓄,房子也卖了,何母总觉得对不起他,闻言便道:“那还是算了,老房子离你医院太远了,我不折腾你了。”

    电话挂断,何晏时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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