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哪个正常人会在这种事情上拖延整整一个小时的?

    多半是身体有问题。

    秦牧动作快,马上将车子开到一旁。

    谈婕租住的这栋公寓多是些早出晚归的年轻人,到了夜里,家家户户点着灯,常有外卖员四处活动。

    不是加班,就是加班结束准备熬夜放纵的。

    像她这种作息正常的人,反而成了少数。

    不愿让人看到她与纪燎在外争执的场面,谈婕叹了口气,带着纪燎一并走进电梯。

    这时,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随着电梯向上运行,谈婕脱口而出,“我家里没有。”

    随后转过头,眼神颇为无辜。

    反观纪燎,他似乎仍在状况外,垂眸回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没有什么?”

    谈婕有种想要和他翻白眼的冲动。

    她赌气地开口,“你自己心里清楚。”

    “……”纪燎微微蹙眉,“你家里连招待客人的杯子都没了?”

    见他仍是这副态度,谈婕索性破罐子破摔,“如果我怀孕了,以此为要挟,必定让你倾家荡产,名声扫地。”

    纪燎的眸色暗了几分。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

    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你平时的想象力都这么丰富吗,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谈婕有种被踩到尾巴的无力感。

    “如果是这样,你也可以试试。毕竟我现在的钱多得花不完,暂时没尝过倾家荡产的滋味。”

    他好整以暇地望着谈婕轻微涨红的脸颊,丝毫不受影响。

    压力顿时轮转到谈婕身上。

    她可不想为了争夺所谓的面子而丧失自由的权利。

    冬季伊始的疯狂,不过是年少无知付出的代价,暂且当作进入现实社会的入场券。

    正当谈婕思索时,电梯按键的数字灯光骤然熄灭,预示着已经来到她所住的楼层。

    这层只有两间房。隔壁的那户最早住着一对老夫妻,后来其中一人过世,为了不让在世者触景生情,子女便将另一位老人接走了。

    前些日子不少公司搬到了附近的写字楼,公寓的房价再次翻了一番。

    隔壁已经好久没人入住,宽阔的走廊安静异常。

    想到纪燎第一次跟着她上楼的情景,谈婕忍不住烫红了脸。

    手指慢吞吞地按下密码,谈婕打开房门,主动走了进去。

    纪燎紧随其后。

    进入家门,她考虑了一会,还是提出,“我去洗澡,你下楼买东西。对面有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纪燎凝视着她的双眼,意味深长道,“谈老师似乎很着急。”

    “你不是自己说要一个小时吗,”谈婕不满地转过身,“反正也要领证了,早点把事办了,省的纪先生认为我只知道享受却不愿意付出。”

    气氛凝滞。

    纪燎上前一步,与她拉近距离。两人鼻尖相对,挨得极近。

    谈婕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许多。

    她抬手护着嘴唇,声音沉闷,“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等,你也太过分了。”

    随后,她听见纪燎说,“送你的东西,收好。”

    谈婕还未反应过来,手心突然被塞入一个四方形的东西。

    她望了纪燎一眼,迟疑几秒后打开查看。

    里面是一个宝蓝色的玫瑰胸针。

    “你的心愿日。”

    纪燎附身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低哑的嗓音混合着房间里淡淡的香水味道,如琢如磨,悄然钻入心扉。

    谈婕差点没拿稳。

    低头看去,纪燎握着她的两只手,“但愿你不会将这份礼物弄丢。”

    待到谈婕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面前的男人已经转过身去,走到门口。

    长指搭在门把手,他回眸嘱咐道,“明天早晨,我开车过来。就算是逢场作戏,也请谈老师尽职尽责。”

    望着纪燎身形隐匿在黑暗中,谈婕堪堪找回心神,视线落在手中的胸针上。

    明明是玫瑰,却由蓝色的宝石雕琢而成。边缘闪烁着的点点钻光,如同雪山玫瑰花瓣上细碎的冰芒。

    美艳、神秘,不染凡俗。

    而他却说,这是谈婕心愿日的礼物。

    纪燎送的。

    他竟然还记得。

    谈婕扶着座椅边缘缓缓坐下,她凝视着躺在掌心的胸针,原本的困顿一扫而光。

    她很清醒。

    纪燎做这些事情,绝非兴趣使然。

    与他相识相恋多年,这人的脾气秉性,谈婕多少了解一点。

    他做的每一件事,走的每一步,均是在为自己的目标作铺垫。

    纪燎到底想从她这里获得什么呢?

    谈婕思来想去,唯有一种可能。

    沉默良久,谈婕将礼物收好放进抽屉里封存,随后走进浴室。

    ***

    清晨,当谈婕画好得体的妆容走到楼下时,纪燎的车已经等在那里。

    她向车内扫视一圈,并未见到秦牧的身影。

    “秦先生提前休假养病了吗?”谈婕疑惑问道。

    纪燎斜睨她一眼,“你很期待见到他。”

    他总是这样。

    在某些谈婕压根联想不到的点发散思维。

    离谱。

    上车后。

    谈婕习惯性地打开手机,发现昨夜与纪燎之间的亲密举动再度冲上热搜。

    浏览了评论区的文字,显然是等着看笑话的。

    就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太现实。

    “灰姑娘的故事大家看得还少吗?之前那个见不得名字的小演员就是前车之鉴。年轻的时候,多的是人想着能一步登天嫁入豪门,可是最终呢?连个善终的都很少。所以说,普通人还是别整天白日做梦了,省的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话说得重了些,却也很在理。一时间,评论区涌现出不少附和与赞同的声音,评论的点赞数一路飙升。

    当然,也有人对此持反对意见。

    只不过,这些言论并不瞩目,刚发出来便被潮水般的留言顶了下去。

    对于谈婕来说,旁人讲什么都不重要。

    她现在所要保证的,是不丢掉属于自己的筹码。

    在路口等待的空荡,纪燎瞥见谈婕手机屏幕里显示的内容。

    “害怕了。”男人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谈婕摇了摇头,语气如常,“那倒不是。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博主,做账号的几年内大大小小的节奏经历了许多回,遭人谩骂甚至诅咒的情况不在少数。”

    害怕谈不上。

    她只是……看不清未来。

    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林绛和乔蕙都曾提醒她,纪家是个庞然大物,而她虽然出身于富贵家庭,但谈家那点资本完全无法同豪门对抗。

    况且,她与家人的关系向来水火不容。

    谈家有求于她时,尚且没什么好脸色。

    若是日后她陷入困境,他们大抵恨不得再踢上几脚,然后迅速撇清关系。

    纪家若是找上她,谈婕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纪燎会不会出面帮助她,亦是一个未知数。

    天气越来越冷了。

    从前夜开始,整个榕城温度骤降,迎接着凛冬的降临。

    纪燎亲自开车的时候可并不多见。

    之前每次与他重逢,司机位坐着的往往是秦牧。

    她其实不太愿意坐在副驾驶,几个月前的车祸,谈婕到现在依旧耿耿于怀。事实上,她那辆惨遭破坏的车已经被修好了,但至今仍然在停车场里放着。

    谈婕不怎么开车了。

    目光看向纪燎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袖口微微下垂,露出手腕处的那道疤痕。

    谈婕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腕部,直言道,“很巧,我们的伤口都在一处。”

    纪燎没有回答她,而是问,“如果重新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做出和当年相同的选择吗?”

    “这得分情况。世上本就没有非黑即白的事,如果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总之不能一概而论。”谈婕思忖片刻,给了个折中的答案。

    纪燎的声音冷了些,“你在回避我的问题。”

    还是不能逃脱他的追问。

    谈婕心底叹气,表面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多想了,那是我经历深思熟虑过后的答案。”

    怕纪燎接下来再次抛出一个让她难以启齿的问题,谈婕只得继续解释,“如果我能早些赚到离开那里的钱,自食其力,就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

    “或者说,如果有人能早些爱我的话……”

    谈婕望着窗外向后闪动的景色,轻轻眨着眼睛。

    “所以你认为,那件事和贺潜毫无关系。”

    见他突然提到贺潜的名字,谈婕瞬间想到了昨夜尴尬的场面。她扁了扁嘴,“就算你不希望我那边的人接触,也不必用那种手段。虽然我那个所谓的长辈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哥不是。”

    对舅舅的嫌恶和厌恨是难以消弭的,但这并不代表她会恨屋及乌,迁怒于旁人。

    “嗯,你倒是想得开。”

    在她心里,贺潜真就那么重要?

    或许是谁都无所谓。

    无论如何,总是要排在他前面的。

    纪燎收回目光。

    贺潜离家早,当他得知家里来了位寄宿的学生时,谈婕与纪燎早已相识。凭着那个胆大的吻,两人逐渐拉近距离。

    虽都是第一次,却也按照正常情侣的感情轨迹缓慢发展着。

    不过,谈婕不打算将这段关系告知其他人。

    她不希望这段感情成为某些人冷嘲热讽的条件。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只可惜,没人能提前预知将来的事。就像谈婕不会想到,自己冲动时引发的一场缘分竟然也能热烈到那般燎原的程度。

    情动的某个瞬间,她甚至想和男人永远溺在一方天地,与世隔绝。

    “到了。”

    纪燎率先下车,长腿迈向另一侧,为谈婕打开车门。

    与车上的冷淡气氛不同。

    面前的男人神情温和,向她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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