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常远泽颔首，“老师需要学生做什么吗？”
“暂且不用，左平江那，他关押在哪里？”
“审察司下属的诏狱。”常远泽略略停顿，“朝堂上商讨将这件事分成了两个案子一同查办，兵败原由，是否叛敌由廷尉府详查，势力勾结，可有异心由审察司和御史台监办。”
孔泥冷笑出声，“看来风凛乾这是铁了心要左平江的首级……”
常远泽放下杯子，迟疑道：“罗大将军去逝后，北澜军一分两支，一支留在了北澜雪原，一支改做平戎军全部归于左将军麾下，这些年来，其实陛下对这支军队……从未完全信任过。”
孔泥沉默着，听常远泽继续道：“不过这件事情倒也不能全说，是陛下为了收回平戎军权，这只是其一，其二……与东宫也有些关系。”
他的目光触及孔泥，“当年之事我知道的并不多，但这些年，陛下与周丞相的关系是越来越紧张。”
孔泥打断道：“陛下与周氏是由来已久的矛盾，这个可以暂且不提，我只想知道左平江怎么会拥护太子？”
“也与平戎军有关，老师去……消失后，陛下对这支军队越来越苛责，军饷年年克扣，甚至连冬衣都发不下去，为此事，左将军与陛下……争吵过许多次。罗将军去逝，你消失，左将军都未曾怀疑过陛下，但脑子再轴，对于陛下如此明显的偏私，也感觉出了问题。而太子殿下一向性情宽柔，替平戎军说过许多话，也帮了不少的忙，左将军自然而然也便转身拥立了太子。”
孔泥沉吟道：“东宫倒未必安什么好心。”
常远泽微笑道：“不管安没有安好心，最起码目的是达到了，如果陛下没有果决的下这一步棋，左将军未必不会被周氏和东宫忽悠着逼宫。”
常远泽的指腹缓缓摩挲着杯壁，似怅然般：“左将军是随老师与罗大将军一同回的雍都，纷纷扰扰经历的太多，身处其间难免看不清。”
“兵败叛敌可能不实，但谋反未必便会不实，左府此次九死难生。”
青梅酒的酒味并不浓，孔泥却仍然感觉有点微醉，“我若非要救左府，远泽可有什么办法？”
常远泽平静道：“学生愚钝。”
孔泥从衣袖间取出一份信，推到了常远泽手边，“这几日可能会有人到廷狱暗中提审人证，如果他真的来了，远泽看在我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将这份信想办法交于他。”
常远泽将信封收进袖中，并没有多问，“学生一定办妥。”
孔泥往座椅里靠了靠，侧头看着常远泽，真诚发问：“我有时候会恍惚，你这般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的性子，是好事还是坏事？”
常远泽蓦然浅笑，“希望老师觉得是件好事，也不枉费学生努力的忍住好奇。”
孔泥接着道：“当然，更多时候，我觉得你不问，单纯是你能猜到。”
“老师太看得起学生了。”
“好了。”孔泥起身，“三日后我等你的回复。”
孔泥回到虞府已经接近子时，她住的院子内却亮着灯。正屋的门完全敞开，厅内主座有人坐着，高大的影子投在窗户上。
孔泥只是刚出现在院子里，还未及做出其他反应，执棒的奴仆便围堵了她。
月光皎洁，将整个院子照的亮如白昼，虞经海缓缓地出现在了台阶上，他站着，眉目冷硬肃寒，“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
孔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身后站了一排执棒的奴仆，她并没有多少可退的余地。
孔泥没有回应，虞经海顺手从旁边站的奴仆手里接过了一根廷杖，一步一步走近孔泥，肃声下令，“跪下！”
夜风寒凉，孔泥的衣裙轻薄，丝丝冷意穿透布料，砭骨生寒。
她预料过终究会有这么一天，但从未设想过，这一日会提前这么多。
孔泥张了张口，看着虞经海，试图挣扎，“爹爹。”
虞经海将手心的廷杖慢慢握紧，盯着孔泥，再次下令，“跪下！”
身后奴仆全部往前跨了一步，大有孔泥若再不跪，便按着她跪的架势。
孔泥抬头触及虞经海的目光，冰冷陌生毫无转圜余地。
她凄然般笑了一下，本便是占据了别人的身体，这样的结果虽然比料想中来的早太多，但并非完全的出乎意料。
孔泥缓缓地在虞经海面前跪下，虞经海抬步走到了孔泥身后，毫不犹豫，执起廷杖狠狠地落在了她背部。
不过一棍，孔泥便猛然扑倒在地，喉中血腥味翻涌。
虞经海执棍的手虽然颤抖的厉害，但廷棍并未停止，接连三下，都是实打实的力道。
第三棍结束，孔泥几乎失去意识，视野模糊一片，虞经海在她面前都是虚影。
廷棍猛然被虞经海掷到了地上，他低头看着满口鲜血的女儿，不止身体在抖，声音也在抖，呵问：“你是何人？老夫女儿呢！”
孔泥张口便见血，她即使竭尽所能仰头，也只能看见虞经海绣着云鹤的墨绿色袍摆。
“爹爹。”孔泥凄声唤。
“你倒现在还不死心！”月光映照下，虞经海鬓角的白发明晰刺眼，“云枝从小被我养在闺阁，没有你这样的雄才大略，她听不懂朝政，也不会过问朝政，我虞经海就算是老糊涂了，也不可能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
“老夫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是何方妖邪？占我女儿身体，又有何目的？”
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撞进孔泥的耳朵，连最后的负隅顽抗，都没有了可能。
“虞大人。”孔泥最终还是唤出了这个称呼。
虞经海紧紧盯着孔泥的神色从不可置信到震惊，本该最寻常不过的称呼，在久远的记忆里，他却像是已经听过无数遍，第一时间便觉察出了熟悉和不同。
孔泥放弃抵抗，也不再在意全身的剧痛，这般狼狈的模样下，她还有心情牵唇露出笑容，“虞大人，倒是把我忘的彻底。”
虞经海目呲欲裂，“孔泥！”
孔泥吐掉口里的鲜血，每一个字都说的艰难且无所谓，“我如今这个样子，落到了虞大人的手里，也算是天意，前尘旧怨大人可以一并清算。前世与大人政见不和，朝堂之上屡屡争辩，今又占据大人女儿身体，欺你一片慈父之心，孔泥罪大恶极，罪无可恕。”
虞经海气急攻心，“你当老夫不会真的杀你！”
孔泥缓缓摇头，语气真挚，“我从未认为大人不会杀我，大人此身虽廉正，但也嫉恶如仇。”
面前高大的阴影消失，虞经海转身进了正屋。
不过半刻，他就再次返回，手中握着一把银白长剑，横在了孔泥的脖颈。
剑刃的凉意，紧贴着皮肤，划破了颈项上的皮肤，鲜血慢慢地往出洇。
孔泥被迫抬头，与虞经海努力压制着怒火的眸子四目相对，脖颈的痛意并不明显，丝丝缕缕，却一点一点传递到了四肢百骸，剑刃割破皮肤的感觉迟钝且清晰。
孔泥毫不怀疑，这把剑，虽杀个人并不是问题，但开过光，却并没有开刃。
虞经海压重力道，问：“云枝是不是你所害？”
“我不知道。”孔泥声音嘶哑，她躲避不开虞经海的目光，只要敢动半分，剑刃便会更深地陷入她的皮肉。
她只能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说下去，“我去逝后，再睁眼便成了虞云枝。”她说的凄切，“我并非没有疑惑过震惊过，但确实已成事实，最开始我害怕你发现，会有今日这样的结局，便努力在你面前扮演着女儿。可后来我竟然有些贪恋了，前世机关算尽，爱过的恨过的在乎的不在乎的，没有一个在最后留在我身边，能活一次，许是上天慈悲，我想变一种活法，真真的做虞云枝，我以为只要我想通了，便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可终归我还是太自大，我高估了自己的演技，也低估了大人的慈父之心。”
虞经海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他看到月光映照下，一滴明亮的泪滴坠落衣襟，悄无声息 ，他竭力闭了闭眼，再睁眼继续问：“你果真是自杀？”
“自杀。”
虞经海完全不相信，“你这种人不可能自杀。”
“确实是自杀。”孔泥迎着虞经海的视线道：“我若真的不想死，谁又能杀得了我。”
虞经海蓦然压剑，贴紧了孔泥的肌肤，沉声逼问，“你能再次复活，果真毫不知情，也没有用过任何害人邪术？”
“未曾。”
“你今日出府是做什么？”
孔泥眸色稍稍黯淡，此时此刻，她没有隐瞒，“不管是左平江还是平戎军都是罗岩留下的心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枉死，我这半生做过无数错事，但有些我认，有些我却也不认。唯有罗岩虽负我，但罗氏与北澜军是我一生的亏欠，他们应该回家，而不是世世代代永困于雍都，故土成为奢望。”
虞经海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松，他看着孔泥，却又像穿过眼前的身体，在看另一个人，脚下步子踉跄，搭在孔泥脖颈上的剑都有略微的偏移，他声音暗哑，“云枝小时候体弱多病，曾预言活不到及笄，这么多年我都是小心翼翼地养着，不惜到陛下面前求太医医治，我以为女儿真的痊愈了。”虞经海仰头几乎嚎哭出声，悲恸难抑，“你却告诉老夫，这一切不过是场骗局，是场天意！”
“对不起。”
“孔泥，你让老夫如何接受！”
孔泥抬高脖颈，将纤细的颈项完全展露在剑侧，说得恳切，“大人若实在无法接受，不若杀了我，也算替女儿报仇。”
虞经海猛然后退一步，哐当一声，长剑坠地，他闭眼不再看孔泥，拼尽全力道：“你走吧，老夫便当云枝不在了。”
孔泥怔然地看向坠落地面的长剑，银色剑刃上映出她惨白如纸的面容，四周脚步声渐动，不过片刻执棒的奴仆已全部退下，虞经海转身走至院门前，并不回身，“你若暂时没有去处，可宽限至你伤势痊愈。”
“暂且不用，左平江那，他关押在哪里？”
“审察司下属的诏狱。”常远泽略略停顿，“朝堂上商讨将这件事分成了两个案子一同查办，兵败原由，是否叛敌由廷尉府详查，势力勾结，可有异心由审察司和御史台监办。”
孔泥冷笑出声，“看来风凛乾这是铁了心要左平江的首级……”
常远泽放下杯子，迟疑道：“罗大将军去逝后，北澜军一分两支，一支留在了北澜雪原，一支改做平戎军全部归于左将军麾下，这些年来，其实陛下对这支军队……从未完全信任过。”
孔泥沉默着，听常远泽继续道：“不过这件事情倒也不能全说，是陛下为了收回平戎军权，这只是其一，其二……与东宫也有些关系。”
他的目光触及孔泥，“当年之事我知道的并不多，但这些年，陛下与周丞相的关系是越来越紧张。”
孔泥打断道：“陛下与周氏是由来已久的矛盾，这个可以暂且不提，我只想知道左平江怎么会拥护太子？”
“也与平戎军有关，老师去……消失后，陛下对这支军队越来越苛责，军饷年年克扣，甚至连冬衣都发不下去，为此事，左将军与陛下……争吵过许多次。罗将军去逝，你消失，左将军都未曾怀疑过陛下，但脑子再轴，对于陛下如此明显的偏私，也感觉出了问题。而太子殿下一向性情宽柔，替平戎军说过许多话，也帮了不少的忙，左将军自然而然也便转身拥立了太子。”
孔泥沉吟道：“东宫倒未必安什么好心。”
常远泽微笑道：“不管安没有安好心，最起码目的是达到了，如果陛下没有果决的下这一步棋，左将军未必不会被周氏和东宫忽悠着逼宫。”
常远泽的指腹缓缓摩挲着杯壁，似怅然般：“左将军是随老师与罗大将军一同回的雍都，纷纷扰扰经历的太多，身处其间难免看不清。”
“兵败叛敌可能不实，但谋反未必便会不实，左府此次九死难生。”
青梅酒的酒味并不浓，孔泥却仍然感觉有点微醉，“我若非要救左府，远泽可有什么办法？”
常远泽平静道：“学生愚钝。”
孔泥从衣袖间取出一份信，推到了常远泽手边，“这几日可能会有人到廷狱暗中提审人证，如果他真的来了，远泽看在我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将这份信想办法交于他。”
常远泽将信封收进袖中，并没有多问，“学生一定办妥。”
孔泥往座椅里靠了靠，侧头看着常远泽，真诚发问：“我有时候会恍惚，你这般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的性子，是好事还是坏事？”
常远泽蓦然浅笑，“希望老师觉得是件好事，也不枉费学生努力的忍住好奇。”
孔泥接着道：“当然，更多时候，我觉得你不问，单纯是你能猜到。”
“老师太看得起学生了。”
“好了。”孔泥起身，“三日后我等你的回复。”
孔泥回到虞府已经接近子时，她住的院子内却亮着灯。正屋的门完全敞开，厅内主座有人坐着，高大的影子投在窗户上。
孔泥只是刚出现在院子里，还未及做出其他反应，执棒的奴仆便围堵了她。
月光皎洁，将整个院子照的亮如白昼，虞经海缓缓地出现在了台阶上，他站着，眉目冷硬肃寒，“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
孔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身后站了一排执棒的奴仆，她并没有多少可退的余地。
孔泥没有回应，虞经海顺手从旁边站的奴仆手里接过了一根廷杖，一步一步走近孔泥，肃声下令，“跪下！”
夜风寒凉，孔泥的衣裙轻薄，丝丝冷意穿透布料，砭骨生寒。
她预料过终究会有这么一天，但从未设想过，这一日会提前这么多。
孔泥张了张口，看着虞经海，试图挣扎，“爹爹。”
虞经海将手心的廷杖慢慢握紧，盯着孔泥，再次下令，“跪下！”
身后奴仆全部往前跨了一步，大有孔泥若再不跪，便按着她跪的架势。
孔泥抬头触及虞经海的目光，冰冷陌生毫无转圜余地。
她凄然般笑了一下，本便是占据了别人的身体，这样的结果虽然比料想中来的早太多，但并非完全的出乎意料。
孔泥缓缓地在虞经海面前跪下，虞经海抬步走到了孔泥身后，毫不犹豫，执起廷杖狠狠地落在了她背部。
不过一棍，孔泥便猛然扑倒在地，喉中血腥味翻涌。
虞经海执棍的手虽然颤抖的厉害，但廷棍并未停止，接连三下，都是实打实的力道。
第三棍结束，孔泥几乎失去意识，视野模糊一片，虞经海在她面前都是虚影。
廷棍猛然被虞经海掷到了地上，他低头看着满口鲜血的女儿，不止身体在抖，声音也在抖，呵问：“你是何人？老夫女儿呢！”
孔泥张口便见血，她即使竭尽所能仰头，也只能看见虞经海绣着云鹤的墨绿色袍摆。
“爹爹。”孔泥凄声唤。
“你倒现在还不死心！”月光映照下，虞经海鬓角的白发明晰刺眼，“云枝从小被我养在闺阁，没有你这样的雄才大略，她听不懂朝政，也不会过问朝政，我虞经海就算是老糊涂了，也不可能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
“老夫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是何方妖邪？占我女儿身体，又有何目的？”
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撞进孔泥的耳朵，连最后的负隅顽抗，都没有了可能。
“虞大人。”孔泥最终还是唤出了这个称呼。
虞经海紧紧盯着孔泥的神色从不可置信到震惊，本该最寻常不过的称呼，在久远的记忆里，他却像是已经听过无数遍，第一时间便觉察出了熟悉和不同。
孔泥放弃抵抗，也不再在意全身的剧痛，这般狼狈的模样下，她还有心情牵唇露出笑容，“虞大人，倒是把我忘的彻底。”
虞经海目呲欲裂，“孔泥！”
孔泥吐掉口里的鲜血，每一个字都说的艰难且无所谓，“我如今这个样子，落到了虞大人的手里，也算是天意，前尘旧怨大人可以一并清算。前世与大人政见不和，朝堂之上屡屡争辩，今又占据大人女儿身体，欺你一片慈父之心，孔泥罪大恶极，罪无可恕。”
虞经海气急攻心，“你当老夫不会真的杀你！”
孔泥缓缓摇头，语气真挚，“我从未认为大人不会杀我，大人此身虽廉正，但也嫉恶如仇。”
面前高大的阴影消失，虞经海转身进了正屋。
不过半刻，他就再次返回，手中握着一把银白长剑，横在了孔泥的脖颈。
剑刃的凉意，紧贴着皮肤，划破了颈项上的皮肤，鲜血慢慢地往出洇。
孔泥被迫抬头，与虞经海努力压制着怒火的眸子四目相对，脖颈的痛意并不明显，丝丝缕缕，却一点一点传递到了四肢百骸，剑刃割破皮肤的感觉迟钝且清晰。
孔泥毫不怀疑，这把剑，虽杀个人并不是问题，但开过光，却并没有开刃。
虞经海压重力道，问：“云枝是不是你所害？”
“我不知道。”孔泥声音嘶哑，她躲避不开虞经海的目光，只要敢动半分，剑刃便会更深地陷入她的皮肉。
她只能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说下去，“我去逝后，再睁眼便成了虞云枝。”她说的凄切，“我并非没有疑惑过震惊过，但确实已成事实，最开始我害怕你发现，会有今日这样的结局，便努力在你面前扮演着女儿。可后来我竟然有些贪恋了，前世机关算尽，爱过的恨过的在乎的不在乎的，没有一个在最后留在我身边，能活一次，许是上天慈悲，我想变一种活法，真真的做虞云枝，我以为只要我想通了，便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可终归我还是太自大，我高估了自己的演技，也低估了大人的慈父之心。”
虞经海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他看到月光映照下，一滴明亮的泪滴坠落衣襟，悄无声息 ，他竭力闭了闭眼，再睁眼继续问：“你果真是自杀？”
“自杀。”
虞经海完全不相信，“你这种人不可能自杀。”
“确实是自杀。”孔泥迎着虞经海的视线道：“我若真的不想死，谁又能杀得了我。”
虞经海蓦然压剑，贴紧了孔泥的肌肤，沉声逼问，“你能再次复活，果真毫不知情，也没有用过任何害人邪术？”
“未曾。”
“你今日出府是做什么？”
孔泥眸色稍稍黯淡，此时此刻，她没有隐瞒，“不管是左平江还是平戎军都是罗岩留下的心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枉死，我这半生做过无数错事，但有些我认，有些我却也不认。唯有罗岩虽负我，但罗氏与北澜军是我一生的亏欠，他们应该回家，而不是世世代代永困于雍都，故土成为奢望。”
虞经海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松，他看着孔泥，却又像穿过眼前的身体，在看另一个人，脚下步子踉跄，搭在孔泥脖颈上的剑都有略微的偏移，他声音暗哑，“云枝小时候体弱多病，曾预言活不到及笄，这么多年我都是小心翼翼地养着，不惜到陛下面前求太医医治，我以为女儿真的痊愈了。”虞经海仰头几乎嚎哭出声，悲恸难抑，“你却告诉老夫，这一切不过是场骗局，是场天意！”
“对不起。”
“孔泥，你让老夫如何接受！”
孔泥抬高脖颈，将纤细的颈项完全展露在剑侧，说得恳切，“大人若实在无法接受，不若杀了我，也算替女儿报仇。”
虞经海猛然后退一步，哐当一声，长剑坠地，他闭眼不再看孔泥，拼尽全力道：“你走吧，老夫便当云枝不在了。”
孔泥怔然地看向坠落地面的长剑，银色剑刃上映出她惨白如纸的面容，四周脚步声渐动，不过片刻执棒的奴仆已全部退下，虞经海转身走至院门前，并不回身，“你若暂时没有去处，可宽限至你伤势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