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旖旎、幽香弥漫,轻纱床幔随风轻扬,如梦似幻。

    窗外,月华如水,洒落一地清辉;室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美人如画容颜。

    萧御看着眼前美人泪光朦胧,压根不知自己这幅模样落在萧御眼里有多么诱人。见此情状,她也不由失了神去。

    宁隐微微摇头企图让自己保持清醒,但一阵阵的头痛侵袭着他的神思,他不过脑子便开口。

    “殿下可瞧够了?看来草民可有薛怀玉之能,能使得殿下倾倒失神,久久不得回缓。”

    萧御闻言回过神来,却见宁隐满脸讥讽之色,出言更是不逊,满载怨气的眼神瞪着自己毫不收敛,同先前不动声色、谦卑隐忍的形象大不相同,想必已是病得糊涂了。

    那就,更适合好好逗弄一番了……

    至此,萧御倒也放得开了,左臂一扬广袖铺上床榻,手掌也支撑着大半个人上了床,软垫微微下陷,活脱脱一个调戏良家美男的流氓形象。

    “本宫可不敢自比则天后,只是先生若要做薛怀玉,那不妨还是当上一当褚彦回吧,有翻山复海之能、谋权篡位、位极人臣,又有姿色过人使得山阴为之倾倒。如此本宫也不得不效仿山阴为卿癫狂啊哈哈~”

    萧御抬手玩弄宁隐洗净擦干后铺洒满肩的缕缕青丝,咯咯笑着两不误。分明嘴上不饶人尽说些浑话,但是神色间也只是戏弄人得逞后的得意与戏谑。

    但宁隐此刻已是烧得糊涂,哪能分清萧御面上神色,只以为萧御是真当他是萧怀玉之流以色侍人了,一时气急口不择言。

    “殿下若是缺面首,秦楼楚馆的风流小倌任卿挑选,何必找上宁某,草民卑贱之身不配侍奉殿下,您还是另寻他人吧!”

    萧御倒没想到宁隐还有如此噎人的一面,一时也哑口无言。

    宁隐也不顾萧御的神色如何,自顾自继续激情输出话语。

    “至于宁某,就当在下一时眼盲找错了人,殿下年纪尚小便如此风流不务正业,谈何大有可为!”

    宁隐边骂着更加气愤,出口更是大胆。

    “宁某京街上随意相求都胜尔百倍千倍!不知今上被尔如何欺瞒,竟许一位公主参政议政,当真是昏聩至极!”

    萧御被宁隐这一顿批驳抨击得体无完肤,回神竟是已被他气得发笑。本是挑逗调笑一番,但宁隐口不择言已是触及萧御底线。

    他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对陛下出言不逊,萧御必是要好生整治其一番。

    “宁先生真是好胆色啊,竟有如此本事怎的不去撞宫门!运气好没一头撞死指不定还能见到父皇,何须留在本宫这小小公主府!”

    萧御厉声疾色,从床榻站起居高临下,再次端起皇室公主的架子。

    宁隐此刻也顿时生了几分清醒,心知自己失言。方才一顿话语虽说痛快,但若萧御发狠治自己一个大不敬之罪也无不可,此时必得开口挽回一二才是。

    “草民自知失言,望殿下恕罪。”

    宁隐自以为就着当下姿势低头认错,姿态已是足够诚恳,但落在萧御眼中不愿跪伏认错更是不敬。

    “本宫当真大错特错!何以将尔等藐视皇权之人带回府中,就合该坐视不理把你丢在那冰天雪地、活活冻死之中才是!”

    萧御居高临下睨着宁隐,声线不断压低。

    “竖子有罪,方才几句就足够死八百回了!有罪之人流放千里,本宫不过教你入府充当本宫的面首,你该感恩戴德了!”

    萧御呵斥着宁隐,同时压低声线不断靠近,直至她居高临下仍旧能单手掐住宁隐的下颌。

    萧御掐着宁隐下颌的手指发狠用力,素日里保养姣好的纤纤玉指,现下也因过度用力而局部发白,手腕用劲几分,迫使宁隐抬头对上她威慑的视线。

    宁隐初次见到萧御这幅威严之相,喉头一紧,驳斥的话语到了嘴边又被噎住。

    但萧御的话语着实伤人,宁隐也知此刻寄人篱下,全身上下又都被桎梏住,心中尽是无奈与羞愤。嘴上却是一言不发,只气得微微喘息,倔强偏过头去,奈何挣不脱萧御的束缚。

    萧御玉指虽纤细,却是十足十用劲,宁隐只觉下颌仿若快被捏碎,连颌骨上的皮肉也被一同揉碎。

    被如此羞辱而暴力对待,宁隐仿若又回到了那个噩梦,再次落在梦中那个恶魔的手中,被狠狠折辱,万蛊噬心痛不欲生,却又一次次被灌下药汤吊住性命。

    一次次窒息后短暂的喘息都显得那么可贵,更遑论他如今体会过那鲜血淋漓才为自己搏出的自由后,却又再次落入魔爪呢?总是绝望罢了,如坠冰窟之感让他窒息。

    轮回般的折磨只让他麻木、变得呆滞,但上天既给他机会重获新生,又为何要再将自由和尊严生生剥夺!

    他不甘,无论如何也不甘!

    但……又能何如呢?眼前人天潢贵胄,相较那人更是有过之无不及,他无可奈何。

    他平素决计不是轻易落泪之人,只是眼前的窒息再次麻痹了他的神思,任由绝望与病痛折磨而被激出的泪花盈满眼眶,自通红的眼角溢出,从仰起的脸颊滚落,再一路渗入萧御的指缝。

    隐忍,只有隐忍,同以前那般,他总有机会的,总会有的。

    芳毫微闪,泪眼朦胧,眼尾通红,宁隐抬眼望入萧御双眸,满是告哀乞怜。

    宁隐自知有几分姿色能入得萧御之眼,为了活命留在公主府,此刻已是竭尽心力扮演一个屈服于命运的病美人。

    萧御盛怒之下本欲发落了宁隐,但实在意外,此人从南至北一路流浪,忍常人之不能,心性之坚毅本不该有泪如倾,一时深思竟松手让宁隐挣脱了桎梏。

    宁隐颔首忽得开口,竟是屈服之言。

    “在下自知妄言,听凭殿下安排,惟愿殿下消气,能留宁某在府中做事,以报雪中送炭之恩。“

    萧御闻言,倒是冷静下来,眼前人方才似乎恍惚间将自己错认成旁人,他身上倒有许多故事,还有几分价值。

    但自己如此待他,他分明已是不堪屈辱之态,竟仍欲留在她身边,当真目的不纯,所谋巨甚。

    于是微微侧头,审视宁隐。

    转念一想也是自己手下人不懂事误解了二人关系,自己折辱他在先,确有不该。想毕,心中怒火也已被平息大半。

    但他的确太过放肆,这一身傲骨如不蹉磨一二,来日必会化身利刃伤了自己。况且尚不知此人是否有幕后之人指使,也得威慑那人几分才是。

    萧御收了手,又恢复先前那般高高在上,下颌微抬开口发号施令。

    “宁先生既有自知之明,便该认清自己的地位,摆正自己的态度。既是面首,今夜便来泠玉阁侍寝。”

    语毕,便施施然离开篁音阁,端的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实则有些仓促的脚步却暴露了她此刻略微慌张。

    “十岁,侍寝……这丫头怕是还不解其意吧。”

    不论萧御心中如何作想,好歹此刻是得以喘息了,宁隐也终是放松一二,头重脚轻之感再度袭来,他力竭栽倒床榻阖眼调息。

    恢复平静后,宁隐才隐约发觉后背早已湿透,本轻薄的单衣如今紧紧贴在后背上,发了些汗高热也似乎褪了几分,反倒因祸得福了。

    剩下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此刻,宁隐只愿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萧御推门而出后便有些后悔了,侍寝之话一出她便知自己是有些糊涂了。要一个今晚刚认识的男子,给自己侍寝?!

    父皇也没想到当年一时戏言,如今篁音阁里倒真藏了个美男子。这个跟自己小字同音的阁楼,现在更是特殊了。

    篁音,凰音,父皇您这名取的,当真害煞儿臣啊。

    萧御无奈扶额,只得加快脚步向自己所居的泠玉阁走去。

    “殿下——”

    来人从后头喊着,一路小跑到了萧御身侧。

    “您走得那般快是何故,怎的,对刚拐回来这般这个不满意啊,那小人再去寻些凤毛麟角的极品美人儿来,包殿下满意啊~”

    陈奚挤眉弄眼,满眼期待、眨巴双眸盯着萧御。

    萧御闻言气不打一出来,脚步一顿、侧头看向来人期待的神情,满脸皆是无言以对。

    “本宫那是大发慈悲将人救了回来!说甚拐回来,人家是自愿的,自愿!本宫当真是……你!到底如何作想的,洗净绑好将人套件薄纱便送入篁音阁。怎么,是要本宫生吞活剥了他么?!”

    “啊……殿下将人带回来……又说了那么一番话……这人洗净后又是个……只应见画、面如冠玉的大美人……那奴还以为殿下是想通了要开荤呢~”

    陈奚一脸委屈,支支吾吾,但萧御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哭笑不得,但的确自己的有错在先,怪不得他。

    “罢了,先随我回泠玉阁吧。”

    萧御微微摇头,再次抬脚向住处走去,只是步伐也不似方才那般疾速。

    “那——殿下现在是……收下他了吗?”

    萧御又被噎着了,轻轻叹气。

    “拜君所赐,本来不是,现在是面首了……对了,他等会儿来泠玉阁侍寝,你安排妥当。”

    “什么!殿下你!来真的啊!”

    陈奚不可置信地瞪着双眸,随后立刻接受了这一事实,思维跳转过快,旋即开口。

    “啊那殿下直接宿在篁音阁不就是了,将人接来泠玉阁,一来一回岂不费时,要耽误上朝的时辰的!”

    萧御早已习惯陈奚想法跳转的速度,一时也只得出言搪塞。

    “本宫……本宫认床!对本宫认床的。你记得将人送来泠玉阁前给他换件衣裳,就穿那么些薄纱要再病重了,药钱从你月钱里克扣!”

    萧御似是有些气急败坏,顿时加快脚步。

    “诶殿下慢些,天色暗着呢,仔细着脚下的路……殿下最是嘴硬心软了,明明就是担心人家病情加重怎的不愿直说呢……殿下六岁那年也是此般……”

    她暗道不妙,当真是太过宠惯这个老奴了,仗着自小陪同自己长大的情分就直念叨。

    萧御不堪其扰,再次加快步伐,若不是碍着公主身份的体面,此刻莫不是要小跑起来。

    “殿下!认床可不是个好习性,不过我们殿下天潢贵胄,任性些也无妨~慢些慢些,等等老奴!”

    萧御虽说心中念着自己惯坏这个老奴才,但也不过装作若无其事,不动声色捂上自己的右耳,确是个心软之人无疑。

    子夜时分,深夜人静,月华如练,洒落于窗棂之上,屋外枝桠的影子透过雕花糊布的窗格,斑驳的暗影在室内轻轻摇曳。月光清冷,却带着一丝温柔,窗影映照在女子如瀑的青丝上,倒显一丝别样风情。

    萧御回房后换下外衣便上床榻准备睡了,先前被陈奚一通念叨竟是忘记了自己宣了宁隐侍寝之事。

    来人轻叩门扉无人响应后推门而入,却不见人影,走进才发觉少女早已酣睡床榻之上,只是如瀑青丝有一半被压在身下,扰得少女频频翻身。

    宁隐不知萧御何意,分明宣自己侍寝却又不留下半句吩咐便先沉沉睡去。

    他本欲一走了之,但心下念着萧御翌日该找自己麻烦了,又不由得轻手轻脚上了床榻。

    心下一横,不过便是出卖自己色相罢了,他宁某人既沉心暂抛尊严成为一个少女的玩物,那便也没有什么是不可抛却的了。

    想毕,宁隐也做好心中准备,动作轻柔半抱起熟睡的少女抚顺青丝,随后慢慢解开少女的寝衣,露出里头的绯色肚兜。

    这回轮到萧御衣衫不整、香肩半露了,宁隐本不欲亵渎少女的身体,但是偶然间也瞧见了少女胸前的弧度。

    这个年纪的少女便已菽发了么,当真是长了见识。

    宁隐入神地想着,手上还不曾下一步动作,面上便狠狠挨了一掌掴,一时愣了神。

    萧御乘机脱离宁隐的怀抱,坐起拢好寝衣,出言呵斥。

    “好个登徒子!亏得本宫尊尔为先生,竖子无礼!本宫轻薄了你一回你便要以牙还牙么!来人唔——”

    宁隐闻言片刻便回了神,意识到萧御误会了什么,担心她把事儿闹大,被扣上猥亵公主的罪名,那自己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当即便抬手捂住萧御的嘴,将人一把揽在怀中,贴在萧御耳边轻声言语。

    “殿下当真翻脸不认人,分明自己吩咐在下今夜侍寝,却又不留半句吩咐便沉沉睡去,在下自是迫于殿下的淫威不得不上榻服侍,望殿下明鉴才是啊。”

    萧御被宁隐捂嘴桎梏在怀早已慌了神,忧心宁隐真对自己做些什么,气急之下自是顾不得他都说了些什么,张嘴便狠狠咬了宁隐手掌内侧,直至尝到血腥味宁隐才松开萧御。

    萧御顾不得最终血腥,张嘴大口喘息。

    “既……既如此,你为何解开我寝衣,分明就是欲行不轨之事!”

    宁隐本左手扶着右手腕瞧着伤口,闻言便被气笑了,不得好气地开口。

    “殿下这便是真真为难宁某了,侍寝不解寝衣又当如何进行?况且殿下所言不轨之事与殿下宣宁某侍寝所做之事……难道不是同一件?”

    宁隐这回算是知晓了,眼前小丫头当真不知侍寝何意,自己被她作弄多次,何不乘此机会讨回来。

    宁隐言语着,压低声线,靠近着萧御,吐露着暧昧的气息。

    “还是说殿下年岁尚小,尚不解侍寝何意,误会了什么。”

    萧御只觉得宁隐此刻十分危险,连连后退,被踩了痛脚也只是慌乱开口逞强。

    “怎么可能!本宫自是懂得!本宫……只是今日乏了!改日再说,你先给本宫暖床便是了。”

    萧御自以为话中找到支撑的缘由,心中底气渐生,话语也不再慌乱,但也只是抬高下巴,故作威严。

    殊不知此态落在宁隐眼中,只是一个爱逞强的小丫头为了找回面子嘴硬罢了。

    宁隐算是讨回一城,一派如沐春风之态拱手行礼。

    “在下谨遵殿下之命。”

    “你躺榻边就好,不许靠近本宫!”

    “遵命。”

    “远一点,再远一点!”

    “殿下~再退,宁某不如睡在床下了。”

    “那便这般就好,不许动了!”

    “宁某遵命~”

    听着这段幼稚的对话,宁隐也不禁无奈扶额。分明还只是个小丫头,怎的那般强势。

    萧御原本以为身侧躺了个人自己会一夜无眠,酣睡之榻岂容他人侧卧。实则瞌睡几回强行清醒也终是扛不住困意,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宁隐看着身前几度挣扎着不肯睡去的少女,也觉得有几分趣味,心间慢慢改动着未来的计划。

    他的复仇大戏,如今少不得萧御的参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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