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连下了几日小雪后,风雪终于停消。

    崇仁坊的高府门前,沈光脱了衣服,背上背了荆条,看着血淋淋的好不吓人。

    不远处的王神圆他们看着这幕,才明白郎君当日说的交代是个什么意思,这时候那高府的下人也看得呆了,“沈郎君,你这是何苦?”

    这时候,高府里面,高力士听着家奴的禀报,心里也不是滋味,当初是他非要试探沈光的,如今倒好却是作茧自缚,他若是表面身份,圣人那儿交代不了,可如今沈郎跑来他府前负荆请罪,却是叫他骑虎难下。

    “你且去把沈郎接进府来,另外把那荆条给扔了,先给沈郎把背上的伤口敷了药再带去书房。”

    高力士吩咐着自家管事,然后才喊了名家中的心腹老人,让他换上了自己的官袍,在书房里扮做他见见沈光。

    这时候高府门外,早有不少瞧热闹的人群,看到沈光进了高府后,不时有人议论着,“某就说高公雅量,不会为难这位沈大家。”

    “那可未必,当年李太白不就是被这位高公进了谗言,才离开长安的吗?”

    听着人群里诸多议论,王蕴秀眉头微蹙,几日前他还被阿耶关在府里禁足,却没想到突然间阿耶就好像是想通了似的,没有在把她关在府里,还和她说若是真喜欢那位沈郎,便大胆去追求。

    王蕴秀只是听了沈光所作的曲子而大生好奇心,后来又听说这位沈郎在安西诸多的故事,才有了些憧憬之情,可说穿了她只是想见识下这位沈郎罢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她被禁足的那几天里,这位沈郎就已经名动长安城,如今人们都直接管这位沈郎君叫做沈大家了。

    “女郎,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不行,我今日非要见见这位沈大家,阿耶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

    想到父亲的变化,王蕴秀心中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居然让阿耶和自己说那样的话。

    ……

    高府书房里,清洗了背上皮肉伤,又上了伤药的沈光见到了“高力士”。

    “沈光拜见高公,当日沈某冒犯高公,还请高公降罪。”

    “沈郎君有傲骨,吾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沈郎君你呢!”

    扮做高力士的高府老家人,学着高力士平时说话的样子宽慰着沈光道,“沈郎君不必介怀此事,倒是今日这般,反是叫吾难做啊!”

    “是沈某思虑不周,待会儿沈某必定向众人说明情况,不会让高公清名受损。”

    “那便不必了,有些事越说越黑,沈郎君上回往吾府中下帖,又送上厚礼,不知所求为何?”

    “不瞒高公,沈某求见高公,乃是为了我家主君……”

    书房内的屏风后,高力士坐在那里听着沈光为高仙芝说尽好话,也不由感叹高仙芝的好运气,能有沈郎这样的幕僚,如何不能成事呢!

    “为了出征小勃律,我家主君已做了两年的准备,自龟兹镇往小勃律的行军路线,我家主君都是亲自实地查探过,而且我家主君向来骁勇善战……”

    做戏做全套,沈光说得声音并茂,最后更是俯身拜倒在地,“沈某一时任性,折了高公脸面,还请高公勿要怪罪于我家主君。”

    “沈郎君,你觉得吾是那等心胸狭窄的小人吗?且放宽心,只要高都护确有真才实学,吾自会为他在圣人面前进言,至于能不能成,那就要看圣人如何决定了。”

    “多谢高公宽宏雅量,沈某不胜感激。”

    “沈郎君,话既然已经说清楚了,你便回去吧,省得外人多想。”

    “是,高公,沈某这就告退。”

    待沈光离开后,高力士方自从屏风后面踱步而出,这时候他那位心腹老人已经从座位上起身,垂手侍立在边上,他如今才知道似主人那般说话是件多不容易的事,他刚才可是怕会被那位沈郎君瞧出破绽来,如今背上还有冷汗呢。

    “沈郎啊沈郎,你可知道圣人本就属意高仙芝,何需你这般奔走呢!”

    自言自语间,高力士同样出了书房,他还得回宫里复命呢,这几日北庭那边有更多的消息传来,他才知道沈郎先前居然还在伊吾军和突厥人打了一仗。

    ……

    “女郎,沈大家出来了。”

    “还不赶紧过去。”

    沈光看着那些热情的人群,苦笑间自是招呼着王神圆他们护住自己,不然他就别想走了。

    “沈大家,我家主人有请,还请沈大家赏脸……”

    “滚边上去,沈大家是何等人物,也是你家主人能请得动的……”

    趁着底下几个贵人家里的家奴争执,沈光连忙翻身上马,在牙兵们开道下,骑马往怀远坊而去。

    出了崇仁坊,看到身后人群被武侯们阻拦,沈光才松了口气,他现在有些相信当年李太白在长安城里靠刷脸,就能喝遍长安城的美酒,走到哪儿都有人愿意给他付账。

    就好比只要他现在愿意,就能成为长安城里各家权贵的座上宾,左右也不过是弹奏几曲娱人罢了,只不过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沈大家。”

    前方忽地有女声响起,沈光抬头只见是个骑马的女郎拦住了自己,身后还跟着十几号骑士,一看便知道是上过战场的精锐老兵,这时候他身后的牙兵们已经簇拥上前,极为警惕地看着对面。

    “不知小娘子是哪位,找沈某有何事?”

    面前的女郎看着二十来岁的样子,长相很英气,看着他的目光里多是好奇。

    “我叫王蕴秀,我阿耶想见见你?”

    王蕴秀并没有说谎,因为她阿耶确实当着他的面说过想见见沈光。

    “不知令尊又是哪位?”

    “我阿耶名唤王忠嗣,你总该听说过吧?”

    “原来是王大将军,那就请小娘子带路吧!”

    听到是王忠嗣要见自己,沈光不由想到了李泌,又想到了他和李泌说过的那些话,觉得该不会是这厮和王忠嗣说了什么,惹恼了这位当朝的第一名将。

    王蕴秀看着爽快就范的沈光,不由呆了呆,她本来以为这位沈大家还会拒绝呢,一时间叫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好,只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道,“沈大家,请。”

    这时候,后方已有人追来,不过看到骑在马上的王蕴秀后,人群里几个纨绔子忍不住打了个寒碜,这位王十二娘可是王大将军最宠爱的嫡女,这长安城里当年多少世家子弟想一亲芳泽,成为王家的乘龙快婿,结果都被这位小娘子打得甚是凄惨。

    这么多年下来,这位十二娘都成了老姑娘都还没出嫁,难不成这回是绑了沈大家要回去成亲吗!

    这般想着的纨绔子们虽然没胆子上前,可仍旧远远跟着瞧起了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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