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河流中,不时有怪浪翻涌,席元庆死死贴在木排上,身上已经被冰凉的河水浇透,凛冽的风扑面吹来,冻得他整个人都仿佛要僵住了。

      打着转的河心里暗流奔腾,又有暗藏的礁石,在席元庆后面的贺娄余润看着前方有木排在颠簸的河流中忽地顿了顿,随即打横翻了过来,上面的士兵全都跌入浑浊的河流里,随后便只看见几人的脑袋在河水中浮起挣扎了几下,便再也见不到踪影。

      “淦!”

      贺娄余润低吼着,这是他看到的第三张被打翻的木排,上面的士兵最后只有寥寥几个没有被河中的漩涡激流卷入河底,侥幸得以被边上经过的木排上的同袍拉了上去。

      “到了!”

      就在这时,贺娄余润忽地听到了前方传来的欢呼声,然后他抬起头看到了太阳底下那座横卧在宽阔河面上的大藤桥。

      “兄弟们,大桥到了,准备上桥。”

      贺娄余润在木排上大声喊叫,接着单手解下腰里的牛皮酒囊,咬掉塞子,大口大口地灌了起来,烈酒入喉,吞咽入腹,顿时冰冷僵硬的身躯有了些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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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起头,看着四周能看到的木排上,每个士兵都在大口饮酒,贺娄余润笑了起来,这段该死的水路总算结束了。

      席元庆甩出了挠钩,钩住了那座大藤桥上的栏杆,随后他便高呼起来,“都抓紧了!”

      几乎是片刻间,木排被湍急的河流从桥下直冲过去,随后绳索便被崩得笔直,沉重的木排在河水里剧烈地抖动起来,甚至于差点翻转过来。

      “拉。”

      呼喊声中,席元庆和身边的亲兵拉着绷直的绳索,拖着木排缓缓地靠近了藤桥,这时候有越来越多的选锋营士兵甩着挠钩靠住了藤桥。

      当席元庆上桥以后,他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足有数人宽的桥面上,胸膛起伏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只是躺了半会儿,他便爬了起来领着身边的亲兵去帮忙拖曳其他木排,好让更多的选锋营士兵上桥。

      一张张木排靠近藤桥,也有被河水打翻的,只不过这时候桥下已经挤满了木排,大都还能侥幸重新爬上去,可是也有倒霉地直接被在河水里抖动的木排打到脑袋,直接沉入了河中。

      “快,动作都麻利点!”

      席元庆和贺娄余润催促着,这时候将近一半的选锋营士兵上了大桥,还剩下四百人左右正顺着绳索爬上来。

      “第一团,第二团,随某上前防御。”

      贺娄余润高呼起来,随后这两个团的士兵在各自校尉的带领下涌到他身边,竖起了大盾径直便往大桥南端而去,这时候对面吐蕃大营里留守的守军已经发现了河面上的异样。

      ……

      “是唐军,唐军在抢桥!”

      尖利的铁哨声中是惊慌的大呼声,烛龙莽布支离营时,留了近万人的军队驻守大营,只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过唐军居然会从湍急的婆夷河上顺流直下夺取大桥。

      吐蕃人的大营临河而建,修建的环形营垒,将三面都造得极为坚固,遍布鹿角拒马和箭楼哨塔,但是唯独作为后路和辎重运输的大藤桥上没有任何的防御,甚至于连警戒哨都没有,若不是巡视整个大营的士兵无意中往大桥上多瞥了几眼,他们几乎都不会意识到唐军夺桥这件事。

      后营的吐蕃士兵乱糟糟地在军官的呼喊下奔向大藤桥,这时候留守大营,被烛龙莽布支托付以守备重任的巴赛囊在帅帐里召集了各军的将领。

      “唐军夺桥,绝不是那么简单,你们不可慌乱。”

      烛龙莽布支带走的都是精锐,留守大营的不过只是普通牧民出身的征发兵员罢了,只不过大营坚固,又有各种工事,在他看来万余普通士兵足够守住大营了。

      巴赛囊是文官出身,不过这时候不管是大唐还是吐蕃,所谓的文武不过是职务上的区分罢了,大多数时候文官们砍起人来不见得比武将差多少。

      能被烛龙莽布支托付守卫大营,巴赛囊自然不是什么酒囊饭袋之辈,他在知道唐军夺桥的消息后,并没有和其他将领一样慌乱,反而意识到这必定是唐军的奇兵,他若是真把兵力都调去后营,导致前营空虚,恐怕便会中了唐军的计谋。

      “你们领三千人看住后营,其余人坚守大营,大桥上的唐军不过是迷惑我们的奇兵,唐军主力肯定就在附近。”

      巴赛囊大声说道,这时其余将领方自镇定下来,随后纷纷按着他的吩咐调动起士兵来。

      ……

      “杀!”

      贺娄余润大呼着,领着两个团的选锋营士兵飞快地自桥面上直杀向吐蕃人的后营,他是读过兵书的,自然明白兵贵神速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道理,在看到吐蕃人后营的混乱状态后,他便立刻改了等待席元庆率大队汇合后再攻打吐蕃人的主意。

      事实证明,贺娄余润赌对了,在巴赛囊刚刚让将领调集兵员往后营支援的时候,他就已经领着两个团的选锋营士兵如同猛虎扑进了混乱的羊群中大开杀戒,那些仓促赶来的吐蕃士兵根本挡不住这些安西军中挑选出来抱着必死信念的猛士。

      大盾在前,长矛在后,选锋营的第一团和第二团虽然兵员没有满编,加起来也就三百多人,但是足够他们碾压击溃那匆忙集合的五六百吐蕃士兵。

      几乎是照面间,他们便击杀了那些上前试图阻挡他们的吐蕃士兵,那些牧民出身的普通吐蕃士兵,大都只穿戴皮札甲,根本挡不住精铁打造的枪头,纵然他们再野性十足,可是面对根本无法战胜,或者说是毫无抵抗之力的对手,溃败便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贺娄余润没有急着追杀这些溃兵,他们不过三百人,真要是深入贼营,遇上贼军大部,就算他们再能打,陷入重围也讨不了好,倒不如先他娘放几把火再说。

      “放火,点了蕃贼的帐子。”

      随着贺娄余润的高呼,已经杀出性子的士兵们方自停下了追击的脚步,随后便四散往边上的吐蕃营寨放火。

      很快大桥上,将剩下的选锋营士兵都聚拢的席元庆看着那燃起的黑色烟柱,便知道是贺娄余润干得不错。

      “你们留在这里,给某把桥给砍断了。”

      席元庆留下了百人断后,这时候大桥彼端吐蕃大军随军的部落里也有了动静,他望着湍急的河水笑了起来,只要把桥面中央砍断,对面那些蕃贼难不成还能插翅飞过来,这样他们根本就不会腹背受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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