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

    陈正泰大致地说明了一下病因,现在不存在ct,因而现在无法确认那异物的位置。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这箭是射在后肩的,既没有在五脏六腑,又不处在人体的大动脉上。

    所以理论上而言,手术既不会伤着人体重要的器官,也不会引发大出血,不会有太大的风险。

    李世民毕竟有过接骨的经验,所以一点就透。

    陈正泰道:“自恩师接骨之后,学生就在大学堂设了一个医馆,这医馆可谓是花费了重金,专门配了几个手术室,因此……这手术还是在二皮沟大学堂附属医馆里做为好,学生这几日就开始准备手术所需的器皿,到时只怕要烦请恩师大驾二皮沟了。”

    李世民此时正兴致勃勃,不过他还是理智地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若是手术失败如何?”

    陈正泰正色道:“恩师是不会失败的,倘若真有一个万一,想来秦世伯含笑九泉之后,也一定不会责怪恩师吧。”

    李世民的脸颤了颤。

    于情于理,他李世民也必须亲自操刀,这不只是因为和秦琼的情谊问题,他也希望让当初那些出生入死的弟兄们知道……朕不是那种凉薄之人。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绝不容失败,朕信得过你,也告诉秦琼,让他信得过朕。”

    陈正泰应下,随即便回二皮沟准备了。

    关于手术的事宜,他觉得有必要和秦琼交代一下。

    秦琼的表情很凝重,他知道这一定会带来风险。

    对他来说,手术是需要勇气的,固然病痛的折磨让他一直苦不堪言。可秦琼还是想尽量多活几年的,毕竟……他实在不忍心让自己的妻儿们在此时痛不欲生。

    可陛下已决心亲自动手,对于陛下的这份情谊,秦琼也由衷的感激。

    秦琼只好咬牙道:“好,那么……就辛苦陈詹事了,陈詹事若是当真能救我一命,这救命之恩,定当粉身碎骨相报。”

    陈正泰朝他作揖道:“是恩师救命之恩,我不过是跑个腿而已。”

    秦琼看着陈正泰,此时……他大抵能感受到为何陈正泰能声名鹊起,陈氏为何会水涨船高了。

    一个人有本事,还如此谨慎,这样的人……想不出头都难。

    秦琼道:“我回府中,和家中妻儿商议一二,过了几日,等陈詹事预备好了,到时……便将身家性命托付给陛下与你。”

    他说这话时,显得有些悲壮。

    但陈正泰对这样一个汉子还是挺佩服的!

    这几日,发生了许多事,首先是钢铁股开始暴涨,其中长孙铁业涨得最凶,随着钢铁将恢复价格的消息传开,再加上陈家执掌长孙铁业,即将对长孙铁业进行改造,居然短短几日的时间里,长孙铁业的市值不但超过了暴跌前,甚至还在这个基础上,继续有上涨的趋势。

    若是几日之前买了股票的人,那原本几乎一钱不值的股票,甚至可能一下子价值翻上数倍,甚至十数倍。

    人们总是习惯于追高,因而……交易所里是不存在理性的,一旦觉得某个股出现问题时,于是人人都要踩上一脚,可一旦价格开始上涨,于是人人都在求购长孙铁业。

    可是捏着这股票的人,却不愿再随意抛出了,于是收购的价格……便到了疯狂的地步。

    自然,现在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秦琼的伤势,许多人都说秦琼已是病入膏亡。

    这消息也不知是如何传出去的,反正传得有鼻子有眼,还说大唐皇帝将亲自莅临二皮沟附属医馆里救治,治法更是神乎其技,这一下子所有人都将注意力吸引到了二皮沟附属医馆上头。

    这是什么医馆,从前没有听说过啊。

    新成立的?

    陛下竟还要亲自去。

    秦琼乃是天下家喻户晓的人物,在坊间,关于他的各种传说数都数不清,许多人开始关切起这位左卫大将军了。

    过了几日……李世民竟真的摆驾到了二皮沟。

    在大学堂附近……果然早已拔地而起一个新的建筑。

    这个建筑新建时,大家还没有留意,毕竟二皮沟里各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太多。

    而现在……众将们却早已来了。

    不少人觉得手术可能有风险,所以都想提前见一见秦琼,毕竟秦琼有不少老兄弟,也有人纯粹是来看热闹的。

    李世民的车驾抵达这里的时候,他发现这里竟是人山人海……一时之间……坐在车辇之中,李世民有些无言。

    等车驾听到了医馆正门。

    李世民下车,陈正泰便领着人上前,道:“恩师……”

    “如何来得这么多人?”李世民轻轻皱眉,劈头盖脸地问。

    “这个啊……”陈正泰的视线就落向了一旁站着的程咬金等人身上。

    程咬金等人万万想不到自己躺着都中枪,可陈正泰只是给了一个暗示的眼神,毕竟没有开口咬定了是程咬金人等,你若是这个时候勃然大怒,说一句陈正泰你这小子可不要冤枉人。

    说了这句话……反而就显得你这个人不够光明磊落,不够大气,有些小鸡肚肠了。

    程咬金憋红着脸,最后他索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李世民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一直都是绷着脸,只想着今天来此有着重要的任务,其他的其实就不那么重要了。

    所以他随即就道:“都准备好了吗?”

    “已准备好了。”陈正泰道:“秦世伯也已进入了手术台,就等恩师来。”

    李世民颔首,而后率先进入医馆。

    这医馆乃是一个巨大的建筑,占地很大,一个个房子紧挨在一起,一路过去,都点着灯。

    除了前台……像是有几个柜台一般的东西,站着几个人,每一个房前,也都挂着各种牌匾,让病人按着自己的病情进入不同的科室。

    这里还有二楼,等登上了二楼,往左拐,上头便有专门的手术室字样了。

    再往里走,是一个长廊,长廊里,秦夫人已带着秦琼的三个儿子在此焦灼的等待着了。

    关于秦琼的妻子,后世有各种的演绎,不过陈正泰见了,倒觉得这就是一个很寻常的妇人,甚至并不美貌,不过显得端庄。

    她给李世民行了礼,而后朝陈正泰点了点头,才道:“陛下,陈詹事,拙夫的性命就交给你们了。”

    似乎是害怕影响到李世民和陈正泰的发挥,所以秦夫人显得很克制,不敢外露自己的情绪,只是她声音疲惫而沙哑,眉心不自觉地轻轻拧着。

    李世民点头,先去换了一件短装的衣服,否则穿着长袖,难免施展不开。

    而后和陈正泰一道,包裹得严实地进入了手术室。

    只是这手术室一进去,李世民豁然抬头,却发现,隔壁的墙壁……竟是一格格玻璃,这玻璃通透,竟可以直接穿过玻璃,看到隔壁房间。

    而隔壁的房间里,十几个年轻人,此刻正在陈家一个远亲叫陈怀义的人带领之下,一双双眼睛,仿佛像饿狼一般,看着手术室里的一举一动。

    “这是什么?”李世民狐疑地问道。

    陈正泰便道:“恩师,这是玻璃,这东西烧制可是不易,现在不太容易烧制……费钱,不过学生在这里头装了一些。”

    水晶,李世民是知道的,这玩意宫里还真有,葡萄美酒夜光杯嘛,何况在后世,考古学家在战国年间的古墓里,就发掘出了玻璃制品了。

    这东西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是十分稀罕的宝贝,可在李世民眼里,其实也不算什么。

    格局是啥……格局就是如果你有万千美女在怀,那么美女就是粪土,你见了美女就会想呕吐。若你见多了奇珍异宝,就算是再珍贵的东西在你眼里也不过是奇淫巧技的小玩意,这就是格局。

    李世民一丁点也不激动,而后,他皱眉起来:“朕问的不是这个,朕的是站在后头的这些人。”

    陈正泰一脸无语,他咳嗽道:“恩师……这每次手术,都要劳烦恩师,学生心疼,学生就在想,似恩师这样的巧技,若是不让人学一学,实在太可惜了,以后再有人有什么病痛,便可让他们来,不必再劳恩师处处费心。”

    李世民的脸色变幻不定。

    陈正泰又道:“何况学生斗胆,有一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若是有朝一日,恩师病了,总不能恩师自己动手吧,所以学生现在想尽办法,让这些人也和恩师一样……将来……”

    “知道了。”李世民点点头,总算脸色缓和下来。

    你说朕好好做个手术,几十双眼睛盯着,多膈应啊,可陈正泰说的也很有道理。

    于是……李世民再不迟疑,开始动手。

    其实程序的大致,李世民都清楚,所以师生二人合作还是很愉快的,先消毒,确定手术部位,麻药已经喝了,紧接着便是准备开刀。

    李世民的刀下去。

    被玻璃隔开的隔壁房间里,那陈怀义顿时露出了激动之色,口里尽量地压低声音道:“要切了,要切了,大家看仔细,都要看仔细,你们看看,果然不愧是圣手啊,如此熟稔……都记住了……”

    ……

    秦琼疼醒了。

    好在他是意志力强大的人,死死地咬着一个毛巾,一声不吭。

    他此时正趴在手术台上,为了预防万一,陈正泰事前就让人将他绑在了手术台上。

    李世民沿着他背脊上的伤口一刀划下去,顿时,血肉翻飞。

    那头的陈怀义便又道:“都记住要点了吗?你们也是看过仵作切尸首的,背脊这个位置,不涉及血管动脉,也没有涉及到重要的器官,所以……不会大出血,可若是切其他地方,却是要小心了……大家看仔细。”

    李世民正聚精会神着,进入了忘我的境地,当皮肉切开,陈正泰则负责辅佐,二人在皮肉中翻找异物。

    这时候……是极需要耐心的。

    秦琼整个身子开始有些抽搐,显然疼痛到了极点。

    很快……

    李世民似乎寻到了什么。

    他拿着镊子,而后从皮肉中扯出了一个异物,这异物上满是血肉,其实外观上……已经和皮肉黏合在了一起,根本分不清到底是什么金属了,虽只有米粒大一些,却是让秦琼病入膏盲的元凶。

    哐当,异物丢到一边的铜托盘里,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陈正泰则是认真地道:“恩师,再找找,或许还落下了什么。”

    李世民点点头。

    手术室里仿佛时间在凝滞。

    在确认异物全部捡出之后,李世民便开始细细地缝合,陈正泰则在另一边进行上药。

    用的乃是消炎的药膏,一番动作之后,终于……李世民长出了一口气。

    而此时……或许是麻药的作用又有了,又或者是疼痛过甚,总之秦琼已经昏死了过去。

    “先在此静养,好好观察一番就可以了。到底成不成……”陈正泰道:“只怕还要过一些日子。”

    李世民颔首:“这里太闷,走吧。”

    他低头看了一眼秦琼,叹了口气,心里竟难得有几分忐忑,他自己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将秦琼从地狱里拉回来了。

    出了手术室,李世民站在了二楼,自阳台上眺望下头,二皮沟已经越来越热闹了,和李世民当初来的时候有些不一样。

    许多人都驻留在医院外头,猛地……李世民的在这乌压压的人群里,突然看到了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

    这个人……

    是谁?

    李世民久久凝视着,身子一动不动。

    陈正泰在旁道:“恩师想来累了吧,先去歇一歇,今日为了庆祝恩师手术成功,学生炖了一个好大的猪腰子……”

    李世民却突然道:“太子到底在何处?朕为何这些日子都不曾见着他?”

    一听到太子,陈正泰就又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真的想骂娘啊,是啊……这狗东西到底跑哪里去了,人总不能凭空失踪吧?

    当初打赌的时候,陈正泰还是很有信心的,一方面是有薛仁贵在,另一方面,他自觉得二皮沟就这么一点大,自己要找,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这两个少年的特征太明显了,想不知道都难吧。

    可是显然这一次,他太想当然了……

    陈正泰一脸尴尬。

    李世民道:“朕方才……好像看到了太子,不对……不会是他,那分明是个衣衫褴褛的乞儿,总不该会是太子……只是背影有些像罢了,说也奇怪,朕怎么会看花眼呢?难道是思子太过,看谁都像太子吗?”

    他喃喃的念着。

    陈正泰心里只叫着苦,完蛋了,恩师现在看到乞丐都觉得像自己的儿子了。

    那以后还不是见谁都像太子?

    太子若是再不回来,我陈正泰十之八九要死无葬身之地啊!

    陈正泰细思极恐,咳嗽着道:“太子他……他……”

    李世民却在此时回过头来,凝重地看着陈正泰:“朕可是将他交给了你的。”

    “是,是。”陈正泰心里就更沉重了,只道:“恩师托付重任,学生……”

    李世民叹了口气:“朕希望他不至顽劣,好好的做太子。朕对他没有太高的期望,当初他立为太子,朕让他去东宫的时候,就对詹事府的属官们说过:你们辅导太子,平常应该为他讲述百姓生活在民间的种种艰苦。太子无需精通四书五经,可若是有爱民之心,朕也就能满足了。”

    “现在朕将他交给你,便有此意,毕竟……他的性子与常人的孩子不同,或许你能另辟蹊跷。可是……这些日子,他凭空不见一般,他是大孩子了,朕当然也不愿过于拘束他,可似这般……像话吗?你说实话吧,他到底去做什么了?”

    陈正泰心里很是忐忑,却不得不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大爷,我能怎么办,只好先装装逼啊!

    陈正泰便道:“恩师……太子到底做了什么,恩师到时就会知道,此时先容学生卖个关子。”

    李世民见陈正泰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一时恍然,心里在想,他们竟还敢在朕面前卖关子?

    只是……此时也不好发脾气,只是沉吟着,不说话。

    陈正泰心里汗颜,而后努力地挤出了笑容,他得转移开李世民的注意力:“恩师,二皮沟有个好地方,恩师来都来了,不妨我们去走走。”

    见陈正泰挤眉弄眼的样子,很是神秘。

    李世民突然露出了怒容:“你还想带朕去青楼?你好大的胆…”

    陈正泰诧异道:“恩师……怎么会想到这种地方……学生是想让恩师……看看二皮沟的寺庙,这寺庙,听说香火很是鼎盛,大家都说很灵验,不只如此,佛寺隔壁……还有一个小学堂,这小学堂……聚集了不少的学子。”

    顿了一下,陈正泰便笑道:“恩师不是一直念兹在兹地说希望寻访人才吗?这里……就有许多的人才。恩师不信,去看了便知道。”

    李世民脸色微微一变。

    原来是看学堂啊……

    你直说就是了,为何一副挤眉弄眼的样子,想是要逛窑子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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