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赞干布汗听了这商贾的诉说之后,立即勃然大怒。

    他目光锋利,眼光游移不定。

    显然,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于是,他询问站在一旁的僧侣:“此事……你如何看待?”

    这僧侣倒是定了定神道:“事情还无法确定,理应多找一些从汉地回来的商贾问一问。”

    松赞干布汗听罢,觉得有道理。

    毕竟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于是,又招了几个商贾来问。

    这几个商贾一见到松赞干布汗,在质问之下,却是道:“大汗,我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我乃汉人的大年初二时启程回高原的,不曾听说过精瓷降价。”

    “是啊,我也未听说过。”

    “没……没有……绝对没有。”

    这几个商贾咬着牙,言之凿凿。

    就在前些日子,他们可是带着不少精瓷回来了,还将这神瓷卖给了不少王公。

    用的还是二百五十多贯的价格。

    这个时候,他们哪里敢说半句神瓷的价格其实早就跌了。

    “难道大汗没有看过朱相公的文章吗?那文章里分明说了……价格还要涨,何来降价一说?“

    谁曾想……居然一下子的,成了一个无头案。

    不过松赞干布汗的脸色却是舒缓了许多。

    显然,一口咬定没有降价的商人更多。

    于是……他皱眉起来,怒目看着此前言之凿凿,说是降价的商贾。

    可就在此时,有人道:“长安有书信。”

    松赞干布汗一听,立即道:“取来我看。”

    那此前传言降价的商贾才松了口气,长安来了消息,这便太好了,大汗的使者,一定能印证自己的消息,我们都被汉人给骗了。

    松赞干布汗取了书信,打开,低头一看,脸色却越来越缓和,可随即……却又勃然大怒,他放下书信,指着这传言降价的商贾怒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在高原上传播神瓷降价的传言,你莫非是回鹘人的细作?”

    这商贾一听,脸色惨然,立即匍匐在地,告饶道:“我说的乃是实情,大汗智慧过人,一定能明辨是非。”

    松赞干布汗冷笑道:“莫非所有人都在骗本汗,只有你一人是正确的吗?你分明是个狡诈之徒,居心叵测,故意传播消息,是想引起人们对神瓷的疑心,好从中牟利。似你这样大奸大恶之人,这高原上怎么能留你,来人,将他拿下,剥了他的皮,充入稻草,悬挂在宫殿之外,以警告那些狡诈之徒。”

    “大汗,大汗……我说的乃是千真万确……”这人发出了哀嚎。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带来了真实的消息,居然会落到如此的下场。

    此时,他心中已惊恐到了极点,慌忙地又道:“对,对,神瓷没有降价,没有降价……”

    可是……松赞干布汗已不再理会。

    高原上的刑法,比大唐要严厉十倍百倍。此时的吐蕃,依旧还处在奴隶的体制,可称之为严刑峻法。

    那商贾被人拖着出去,发出阵阵哀嚎。

    以至殿中的僧侣和王公贵族们个个肃然,几个商贾则匍匐在一旁,心里只剩下侥幸了。

    此时,松赞干布汗道:“理应传出法令,再有人敢招摇撞骗,都要严惩。”

    众人唯唯诺诺,纷纷称是。

    那商贾很快便被处死,而后他的皮充着稻草,悬挂在了宫殿的高墙上,随风摇曳。

    无数的吐蕃人,行走在宫殿前,远远眺望,都可见那可怖的场景,不难想象得到这皮囊曾经的主人,曾经遭遇了如何的痛苦。

    ‘谣言’一下子不见踪影了。

    在这里……数不清的马队,进入这座高原上的山城,人们带来了畜生,带来了粮食,带来了奴隶,甚至是黄金,以及一切的特产,就在宫殿之外,进行贩卖。而后……大家挑选了精瓷,各自满意返回。

    吐蕃贵族们对于神瓷的热爱,也不亚于长安的世族,他们普遍认为,神瓷是有魔力的,这种魔力……不但能让他们去除疾病,还能给他们带来平安,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它很值钱。

    来自泥婆罗、天竺、波斯的商贾,也纷纷来此进行贸易。

    不过随即……大唐的封关,让不少人心生出了忧虑,因为……这意味着神瓷贸易的断绝。

    取消了互市,让松赞干布汗大为光火!

    他立即派人前往西宁,不过西宁带来了好消息,此地乃是朔方郡王的属地,而且因为这块土地,名义上还是属于吐蕃,只是质押于朔方郡王而已,从法理上来说,这里依然还属于吐蕃,大唐的律法,鞭长莫及。

    因而……这里依然在互市的范畴,只要有粮食有黄金和奴隶,或者有任何特产,都可来西宁贸易,当然……最重要的是,西宁有精瓷。

    这就意味着,长安的精瓷市场,转变成了西宁市场。

    这对于吐蕃人而言,似乎并不是一个糟糕的主意,因为西宁距离吐蕃,远比去长安要近得多。

    这便节省了大量运输的损耗。

    甚至不少胡商见此,这西宁是个好地方,既然这里有精瓷,何不直接来此采买?

    第一批精瓷,一经出现,居然很快就销售一空了。

    而兑换来的,却是数不清的粮食和牛羊,还有黄金,奴隶也是不少,那些胡人和吐蕃人,似乎对于奴隶情有独钟,一直认为奴隶乃是重要的财产。

    好在西宁这儿也缺乏人手,一些劳力活正好可以借助奴隶。

    至于妇人……则是更多了。

    只可惜……在大唐人的眼里,胡人大多相貌丑陋,若不是实在是娶不着媳妇的,是绝不肯委屈自己的。

    …………

    当第一批钱送到了长安。

    一时之间,各家震动。

    居然还真有办法!

    崔志正等人手舞足蹈的跑去陈家那儿领了钱,崔家这里得钱六千多贯,这对于现在的崔家而言,已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他匆忙的去寻了陈正泰,千恩万谢地道:“殿下宅心仁厚,若非殿下,鄙人只怕正要灭门破家了,这些日子,实在有劳殿下费心,将来若有什么差遣的地方,殿下吩咐便是。”

    陈正泰只是笑一笑,差遣……不就是惦记着钱吗?真要差遣,你早就跑的没影了。

    果然,崔志正三口就没有离开一个钱字:“只是不知这第二批什么时候售卖?”

    陈正泰便道:“这个嘛……得到下月,不要急,市场是慢慢培养的,前期一次性出货太多,这价格可能就要崩盘了,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现在最重要的是……培养市场。一方面呢,制造一点货物短缺的错觉,另一方面,还要让更多人深知这精瓷的好处。所以……我已想好了,将那朱文烨相公的文章,整理和编列成册,而后重新进行翻译,弄出一本文集来,让胡商们带回各国去,以往他们也翻译了不少朱文烨的文章,只是要嘛是粗制滥造,要嘛就是无法做到信雅达。这等事,需我们亲自来才可以。先印五千册吧,先意思意思,先以梵文和波斯文为主,将来若是有什么其他的需求,再作打算。”

    “除此之外,还需要随时观测市场的动向,总而言之,前期不以挣钱为主,而是以培养市场为主。”

    崔志正听着陈正泰说的一套一套的,心里竟生出一个疑惑。

    怎么这狗东西,这么熟练!

    这就跟精瓷出现长安的时候……好像一模一样啊。

    于是……他抬眼,深深的看了陈正泰一眼。

    当然……这样的事,没有证据,再者说了,就算有证据又怎么样?

    现在是崔家求着陈家,不是陈家求着崔家啊!

    于是他飞快的收回那带着深意的目光,干笑道:“好的,好的,只要殿下有办法,那就好办了。”

    陈正泰叹了口气道:“好啦,回去等消息吧,眼下大家总算有了一笔钱,至少可以度过眼前的难关了,不要急,困难总会减缓的。”

    “殿下说的是,我现在的心情真的好多了。”崔志正很认真的道。

    陈正泰送走了这些家伙,而后去了天策军大营一趟。

    西宁乃是陈正泰深入西域的一个契子,未来陈家能不能在西宁立足,关系重大。

    而天策军,是以百工子弟打造的,关外现在百工兴亡,这就是一个模板,是否借助这些百工子弟,关系重大。

    如今……骑军营已开始换装了。

    钢铁作坊制造了全套的马具,从人到马,统统换上了重甲。

    之所以骑兵以重甲为主,其实也是陈正泰考量过的,游骑固然灵活,可是很难进行攻坚。而步兵营最厉害的武器乃是火器,他们的行动缓慢,在草原上作战的话,必须得有骑兵保护,否则,一旦被骑兵突袭,可能有覆亡的危险。

    所以利用重骑兵保护步兵营,是根据眼下的情况制定的一个战术。

    只是重骑兵的价格十分的昂贵,毕竟……这人马两套装甲,便是钱堆出来的。

    这还是其次,因为马和人都穿戴了数十上百斤的甲片,这就需要战马拥有足够的体力,若是寻常的马匹,根本无法承受这样大的负重。

    因而……这又需要骑兵营挑选的都是骏马!

    陈家马多,可是这骏马无论在任何时代都是奢侈品,这等重甲骑兵,唯一的用途就是和草原上的骑兵进行直接冲锋的,它的优势十分明显,只要是正面冲击,几乎处于无敌的状态。当然,弱点也很鲜明,因而……在这重骑兵的基础上,还需搭配一批轻骑作为扈从。

    骑兵营的重骑为五百人,而为了让这重骑兵全身包裹起来,钢铁的作坊可是花费了许多的气力,既要求防护力足够强大,又需使其更加简便,因而……钢铁作坊在钢材方面,做了许多的实验。

    所有的重骑兵,几乎都是精锐,用的是最魁梧的人,也是最好的马,气力不够大,便撑不起甲,马的耐力和冲击力不够,承载力不足,便无法使用。

    此时的重骑兵在唐初时期,应该还属于雏形概念,而它真正大放异彩,是在宋朝时期的金军所用的铁浮屠,以及中世纪时期的欧洲,还有亚非拉时期的奥斯曼帝国。

    因而……至少这个兵种只要运用得当,便属于无敌状态,它没有任何的天敌,尤其是和其他各个兵种搭配使用时,它便是这个时代的坦克。

    校阅了一番,陈正泰被召入了宫中。

    李世民近来心情很不错,既然见到了陛下,陈正泰自然将自己和世族们合作的事一一说了。

    其实此前他就上了一道奏疏说起此事,今日算是详细的将事情重新奏报了一遍。

    李世民笑道:“朕此前还在想,为何这些人没有谋反,近来也温顺了许多,原来……是这个缘故。围三缺一,你果然不愧是个将才。”

    陈正泰汗颜道:“儿臣这点三脚猫功夫算什么呢,和陛下相比,差得远了,儿臣还要多向陛下学习才是。”

    李世民于是开朗地大笑道:“做人不可过于谦虚,如若不然,便成了虚伪了。这些事,你放心的去干吧。朕这几日也是清闲自在,一下子少了许多的纷扰,反而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陈正泰便也露出了笑容道:“是这样的,慢慢陛下便习惯了。”

    李世民随即道:“你那西宁修建的如何了?”

    “这个……儿臣却是不知,不过儿臣是这样告诫他们的,这西宁建城都是次要,重要的是这别宫的工程,切切不可耽误了。”

    李世民不禁失笑道:“这个……也不必急于一时。”

    他背着手,在紫微宫的后园里与陈正泰漫步着,行了几步,道:“这几日,太上皇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只怕要不成了。”

    他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似乎心情很复杂的样子。

    李渊这个时候……年纪确实大了。

    古人活到了李渊这个寿数,本就是稀罕了。

    陈正泰此时不便说什么,这父子二人,可是一对冤家,不知多少人叛乱,都有人想带上李渊,令李世民很是戒备。

    所以陈正泰在李渊的问题上,极少发表什么建言。

    李世民则是感慨道:“他是朕的父亲,朕也想做个好儿子啊。可是……谁让朕生在天家呢?”

    陈正泰道:“天子是上天的儿子,也是万千百姓的父母,因而天子若是只眷顾一家一姓的私情,那么对于天下万民而言,就是不公平的。”

    李世民欣赏的看了陈正泰一眼,随即道:“不说这些了,朕不过是一些感慨而已,朕听说,你在地上铺钢铁?”

    “啊……”陈正泰没想到李世民会顾左右而言他到这个地方,沉默了很久,才道:“是。”

    还是那个老思想,心痛钱呢!于是李世民道:“这是不是太奢靡了?朕知道你是好意,希望招徕流民,让这天下安定一些,可是木轨不是已经够了吗?再铺钢铁……让马儿走在上头……又有何用?”

    说到这么一件大事,陈正泰一本正经起来,道:“因为儿臣……想弄一个可以自行在钢轨上走动的车。”

    “木牛流马?”李世民一脸诧异。

    陈正泰想了老半天,不由失笑道:“对对对,还真就是木牛流马。”

    李世民便摇了摇头道:“那不过是传闻而已,不足为信,你这么聪慧的人,怎么会信这个呢?朕这辈子,还从未见过不需要喂牲口就能自己动的车,你啊……不要被人蒙骗了才好。是谁和你说可以造此车的?”

    陈正泰此时倒是耿直,道:“是儿臣自己想试试看,还有科学院的一些人,一起……”

    李世民忍不住道:“反正你们说破天,朕也不相信这个的,你总说科学,科学……科学这个东西,朕也略懂一二,最近也在学这科学之道,可科学之道,不就是去质疑那些鬼怪之物吗?怎么你现今却信了这个?”

    陈正泰立即就道:“可是木牛流马,它不是鬼怪之物啊。”

    “还不是鬼怪?”李世民认真起来。

    毕竟……铁路的工程太浩大了,在地上铺满了钢轨,花费这么多钱,这不是小事,在李世民看来,怎么都要慎之又慎的!

    于是他道:“一个木牛,一个木马,它自己能走了,岂不就是成了精?这成了精的东西,还不是鬼怪?”

    陈正泰:“……”

    这样,他能怎么说?

    陈正泰有一种感觉,好像自己被带进了沟里去了。

    居然觉得……陛下说的还真有点道理。

    他不得不在心里默默道:若不是我特么的两世为人,想来还真信了。

    缓了缓,陈正泰咳嗽道:“自己会动,未必就是古怪,儿臣打个比方,比如……比如……”

    他比如了很久,居然一时之间,想不出一个可以参照的东西,最后忍不住苦笑道:“陛下,你吃过包子没有?”

    李世民皱了皱眉,不禁地道:“什么?包子又是什么,也能动?”

    陈正泰忙道:“不能动,它能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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