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在鬼杀队看见玄无江次郎。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和蝴蝶忍两人一起在病房里用完餐,蝴蝶忍就提出来让她起身走走。

    “毕竟在床上躺了一天了,起来活动活动对身体好。”

    清水点了点头,于是两人端着空盘子就走出了病房,蝴蝶香奈惠也安静地走在她们身旁,一出门,清水就瞬间被门口角落里放着的花篮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惊呼一声。

    “好漂亮的花啊。”

    再抬眼一瞧,前方的走廊边全部都摆放这各种各样的花篮和花束,整整齐齐地码在边缘。

    蝴蝶忍看着这些花,眼中思绪翻涌,嘴角的笑容也带上了一丝苦涩,她对清水解释道。

    “这些都是鬼杀队队员送的。”

    她没说是因为什么送的话,但清水也不笨,自然是知道估计是哀悼蝴蝶香奈惠逝去用的。

    她看着那些将走廊趁得无比鲜活的花朵,内心五味杂陈,直到这时,清水才终于有了一丝蝴蝶香奈惠是亡魂的实感,她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一旁不说话的蝴蝶香奈惠。

    毕竟死去的人一直在她眼前生龙活虎地晃悠。

    蝴蝶香奈惠看着那些美丽的花,眼底漾出笑意,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清水的视线,对着她笑了笑。

    清水收回视线,装作没事人一样,和蝴蝶忍并肩同行。

    她们穿过一间间房门紧闭的病房,蝴蝶忍则同她介绍着这里。

    “蝶屋是鬼杀队的理疗所,但来到这的一般都是重伤的队员,小伤他们一般不会来,当然也有一些不要脸的,受点擦伤都要来浪费资源。”

    这么说着,蝴蝶忍想起了那些因为爱慕姐姐而三天两头就往蝶屋跑的男人,冷哼了一声。

    清水看着她,很识趣地没有追问为什么。

    非常凑巧的,两人路过的一间病房内传来了一阵惊呼,将她们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病房的房门敞开着,清水一眼就看见了里面的情况。她首先看见的就是刚刚见过的神崎葵,此时她正侧着身正在给一个黑发少年按着脚踝。

    其次才将目光放在坐在床上的少年,这一眼,她便愣住了,虽然个子高了不少,五官也成熟了很多,但她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个少年正是她的哥哥,玄无江次郎。

    猝不及防在这遇见熟人,清水竟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只是等她回神时,脸上已经一片清凉,她居然已经泪流满面了。

    “咦?”

    她愣愣地抹了把眼泪。

    如果说,之前的玄无江次郎还在安慰自己,兴许只是长得像而已,兴许只是相似的眼睛而已,妹妹是他亲手埋葬的,他比谁都清楚这个人不可能是他妹妹。

    但是,当他看见清水眼角有泪珠滑落时,心中的高墙瞬间崩塌,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就是她,她就是你的妹妹,她来找你了。

    身体比脑子反应还要迅速,玄无江次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床,是怎么飞奔过去一把将哭泣的小孩搂入怀中的。

    只是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轻声细语地哄着她,就像小时候哄妹妹时一样。

    “好了好了……不哭了……”

    清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心中在看见玄无江次郎的那一刻突然感觉好委屈好难过,就好像用胶布建成的大坝被人用挖掘机铲开,让里面的洪水爆发出来了。

    她趴在玄无江次郎的肩膀上哭的上次不接下气,兴许是被她的情绪感染,玄无江次郎再也绷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在在眼眶打转,最后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两兄妹就在其余三人一鬼的视线下,抱着嚎啕大哭。

    其他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但又非常默契地没有打扰他们。

    “啊啦啦~好感人的画面啊!”

    只有蝴蝶香奈惠不知何时掏出了一张帕子,仗着没有人看得见她在一旁感动地痛哭流涕。

    但清水听见了她的声音,意识到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了,她的脸刷一下就红了,急忙推开越嚎越大声的玄无江次郎。

    可玄无江次郎及时被推开,也依然不肯松开抓住清水肩膀的手,他瞪大着一双金色眼睛死死看着清水,眼角不停有泪水流淌下来,刺痛着他的眼睛,可他却舍不得眨一下睛。

    玄无江次郎根本不敢眨眼,他怕一眨眼,近在咫尺的妹妹就消失了,生怕一眨眼,他将从梦中醒来,回到了妹妹已经死去的现实。

    如果这是梦,那就让他多呆一会。

    几年前,妹妹死去的那一天,是玄无江次郎发现了被塞到火炉里烧成焦炭的妹妹。

    当时他和父亲从镇里回来,天已经黑了,他们刚走到家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同时母亲哭着从家跑出来,崩溃地说清水不见了。

    他们瞬间就慌了,四处寻找清水的身影,但是不管是家里还是四周,他们就差将整个村子翻过来了,找了整整一夜都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直到母亲因为情绪激动而昏厥,他们才疲惫的回到了家,父亲沉默地照顾着昏迷的母亲。

    而玄无江次郎则麻木地回到了自己的打铁房,然后因为精神恍惚被倒地的工具绊倒在地,一抬眼,正巧看见了正在燃烧的火炉。

    和被卷成一团塞在里面烧成了焦炭的的妹妹。

    直到这时,玄无江次郎才闻到了布满打铁房的肉被烧焦的味道。

    他当时就精神崩溃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明明来过打铁房好多次了!他明明不止一次路过了打铁房!他明明是闻见了这奇怪的味道的!

    整整一夜啊!他的妹妹在火炉里烧了整整一夜啊!!

    如果他当时谨慎一点,严谨一点,那么他的妹妹是不是就能活下来?

    但不管他如何自责,如何后悔,现实就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他年幼的妹妹,他无比可爱的妹妹被烧成了一团黑漆漆的焦炭。

    母亲醒来得到这个消息,顿时被刺激地再次崩溃。

    她不断地捶打着自己,猩红着眼对想要拦着她的父亲哭喊着说。

    “她就离开了五分钟!我就五分钟没看着她!怎么就被塞进去了?我为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打铁房明明就离我十几秒远!我为什么我听到她的呼救!”

    父亲的泪已经流干了,高大的身躯佝偻下来,沉默不语。

    因为他也不明白,他仅仅只是晚了一点回家,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就这样死去了,但他知道不是母亲的错,所以将母亲死死搂在怀里,阻止她伤害自己。

    他们当即就报了警,警察来检查完现场和清水尸体时候说,妹妹是在院子外被硬生生拽断双臂,打折了双腿然后塞到了火炉内烧死的,根据她鼻腔内的灰尘,她被塞进去的时候还有呼吸。

    也就是说,她是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被虐杀的。从拽断双臂到被活活烧死,他的妹妹都是完全清醒的。

    玄无江次郎不敢想象那该有多疼,他光听着就感觉到了呼吸困难,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

    后来警察查了整整一个月,企图找到这个丧心病狂的杀人凶手,但是除了家里的虐杀痕迹,他们没有找到一丝关于凶手的线索。

    他们从一开始的愤恨到最后的失望麻木,用了整整一个月。

    母亲郁郁寡欢,整日如同行尸走肉般游荡在村子里,寻找着妹妹的身影。

    父亲一蹶不振,将心爱的打铁工作丢弃在一边,日日将自己锁在家里喝酒。

    玄无江次郎反倒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每天照顾着精神恍惚的父母,却再也不敢踏进那间打铁房。

    就在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绝望地过下去时。一个鬼杀队的队员来到他们家,告诉他们,杀了妹妹的不是人,而是吃人的鬼。

    他说,因为是鬼,所以才可以在短短五分钟之内悄无声息地杀了妹妹,并且找不到任何线索,妹妹消失的双臂十有八九是已经被吞入腹中了。

    当时他们一家是什么反应他已经忘了,只记得父亲沉默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带着他和已经完全神志不清的母亲般了家。

    而玄无江次郎则是带着满腔怨恨,找到了培育师,通过了最终选拔加入了鬼杀队,拼命斩杀恶鬼,并且寻找着当时残忍虐杀妹妹的恶鬼。

    这一找,就是五年。

    他从来没想到,会再一次见到只在噩梦中出现的妹妹。

    玄无江次郎的视线从清水的脸上滑过,妹妹长大了五岁,漂亮的五官却没有变,像是等比例放大一般,还更加的精致小巧了,不像记忆中一样可怖。

    雪白的肌肤如同珍珠一般嫩滑,比烧焦时好看太多了。

    哭起来的样子也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就这样一抽一抽的流泪,发出如同小猫一样的抽噎声音。

    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抓住清水肩膀的手传来了清晰的温度。

    是人的体温,不是被火烧成炭时留下来的高温。

    这一切都太过于美好,太过于真实,梦幻地让玄无江次郎止不住的流泪。

    他哭着对失而复得的妹妹道歉。

    “对不起,是哥哥没有保护你!”

    如果当时,能早点回来,你是不是就不会遭遇那样的痛苦?

    如果当时,他第一时间察觉到火炉的不对劲,你是不是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他哭着不断道歉,不停的道歉,抓住清水的手也越来越用力,疼的清水下意识皱眉。

    看见妹妹皱眉,玄无江次郎惊地一下松开了手,惊慌失措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弄疼你了吧?哥哥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哥哥气!哥哥下次不会了,求你不要走……”

    不要再丢下哥哥一个人了。

    他哽咽着弯下腰,手足无措地跪在地上,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腿之间。

    而清水早已经被玄无江次郎的样子吓傻了,她连叫了好几声哥哥,但玄无江次郎通通没有反应,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将一旁围观的村田和蝴蝶忍也都吓了一跳。

    村田连忙走上前,将玄无江次郎从地上拉了起来,按着他的脑袋让他靠着自己肩膀上,安抚道。

    “别激动,江次郎,深呼吸!深呼吸!”

    蝴蝶忍则是迅速转身,去拿镇定剂。

    而清水则是惊慌地看着玄无江次郎,动也不敢动他,她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人已经吓傻了。

    肩膀突然被人推了一下,蝴蝶香奈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抱住他,不要推开他。”

    清水下意识地照做,将玄无江次郎拉过来,搂住了他的腰,玄无江次郎立马死死地抱住她,如同溺水的人抱住一根救命的浮木。

    他将脑袋抵在清水的肩膀上,小声地呢喃。

    “不要再离开我了。”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湿意,清水双眼再次湿润,她心疼地拍了拍兄长的头,轻声地安抚道。

    “不会再离开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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