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几台闪光灯亮起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方式环绕照射一名年轻女人。这年轻女人名为祁以似,她习以为常地坐于黑色审讯椅上,没有对强烈灯光感到不适,直视前方,目光坦荡带有几分散漫,双手随意放在桌上。

    前方是家族中四位长辈,长辈们双手整齐一致地放在长桌上,个个正襟危坐。

    双方剑拔弩张,结合快要刺瞎人眼的白光灯颇有几分电影中审讯犯人的味道。

    祁以似首先开口打破僵局,话语中满是不耐烦,“我说,要不要这么夸张,第几次了?我要被烦死了。”

    位于长辈们中间的中年男人说话口吻公事公办,“你十三岁到十五岁平均每年你进入公询房的次数是八次,十五岁后平均数翻了一倍,算上额外的……总次数大于二百一。”

    听见家主的回答祁以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身子向前倾,带着几分挑衅的期盼,“是不是破家族记录了?”

    家主淡淡道:“是。”

    如若仔细看定能看出这位临近中年的家主与祁以似有几分相像,这自然有他们是父女的缘故。两人眉眼极为相似,同样是淡淡,好似冬日里的冰雪让人看了总是后背一凉。

    公询房既是审讯室也是惩罚室。审讯手段常人难以接受,惩罚也一样,宋家人对此唯恐避之不及,偏偏祁以似是个怪人,十五岁就破了宋家子弟进入公询房的历史最高记录,这一切宋家普遍认为主要归功于她爱闯祸的性子。

    “所以呢,你们这一次想怎么处罚我。”祁以似又靠回椅背,双腿故意制造出响声,放肆地放在桌上。

    如果仔细看她的肩背是比较紧绷的。

    “家主,该你发话了。”祁以似看向中年男人。

    祁以似难得露出一个笑容,宋家唯一能管住的家主他根本不会管,他一向实行散养政策。

    说这话时祁以似漫不经心,目光也很淡,在旁人眼中可能……肯定是挑衅。

    坐在宋家家主旁边的长辈是个暴脾气,扯着大嗓门,手指祁以似吼道:“没规矩,怎么和你父亲说话!你看看你那一头要蓝不蓝要白不白的头发,鬼迷日眼……”

    白金发冰蓝色挂耳染发的祁以似:“……”

    “好了,把腿放下来,长辈面前礼仪还是要有的。”家主打断暴脾气长辈喷口水。

    祁以似听话放下双腿。暴脾气长辈被迫停止施法,不服气地按下了按钮,审讯椅桌上忽然出现一双手铐,拷住祁以似。

    “染发是年轻人的自由我们这些老人还是不瞎掺和好了,正事要紧,让宋时默进来。”

    宋时默是祁以似同父异母的弟弟。

    话音刚落,外边走进来一名年轻男人,在男人中个子不算高,模样清瘦,拄着盲杖。

    “昨晚你确定是你长姐吗?”

    宋时默思考片刻,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是下人看见的,但是我听见了长姐的声音。”

    家主点头,示意下人将宋时默带出去。

    祁以似嗤笑一声:“一个瞎子说的话亏你们也敢信。”

    “现在家中大多数人都认为你私藏了货物,证据也指向你,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吗?”家主看向祁以似。祁以似放下手机,不以为然道:“那就是我咯。”

    “顽劣,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这次可得让你长长记性。”暴脾气长辈说。

    祁以似勾唇一笑,笑眯眯地看向那位暴脾气长辈,笑道:“是吗?我就在椅子上等着。”

    咔嚓一声,手铐打开,地板出现裂缝,哐当一声,祁以似连人带椅子落入了地坑中。

    “人呢?”

    “赶紧找,别让她逃了。”

    “追,赶紧给追。”

    顿时,公询房乱成一团,唯独家主十分淡定,稳如泰山,趁人不注意默默关机手机。暴躁长辈用余光看见他关机手机猛地转头看向家主,脸气得绯红,一双小眼睛硬是被他瞪出来。暴躁长辈怒视家主整整一分钟,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家主稳如泰山,抬眸,她看见暴躁长辈站在身边似乎很意外,眉眼弯弯,关切道:“伯父你怎么还在这里?你有病吗?脸这么红。”

    暴躁长辈凝视家主:“……”这笑容我一分钟前才看见。

    公询房的地下通道只有家主才能开启,他还明晃晃关机手机这不明摆着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暴躁长辈气不打一处来,愤愤一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与此同时。

    祁以似从暗道中走出,浑身酸痛,毫无疑问她在暗道中差点和审讯椅同生共死同样被碎尸万段。更不走运的是刚刚死里逃生,重见天日,面前就出现一群身材壮硕的保镖,保镖把眼前的日光遮的严严实实。

    祁以似不满:“你们挡住我看阳光了。”

    为首的保镖拿出一副手铐,毕恭毕敬道:“大小姐,长辈们让我们送你去机场,你的惩罚是去北方在没有允许永远不能回到虹城。你需要收拾行李吗?”

    “那倒不用,跑路的行李已经在车上了。”祁以似举起双手投降,无奈般道:“走吧。”

    车辆驶出宋家别墅没多久,别墅发出轰隆的爆炸声,保镖急忙回头看,殊不知祁以似早已挣脱桎梏,毫不犹豫给身边两个保镖一人一拳,活生生把两个保镖打昏,前方副驾驶的保镖慌忙转身刚准备动手额头就被冰冷的枪口抵住。

    祁以似冷声道:“别动。”

    她十分平等,也给了这个保镖一拳,意料之中这个保镖也昏了,开车的保镖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抬眸看一眼后视镜,发现枪口距离自己不远,一瞬间抓紧方向盘,对祁以似的称呼也亲切了不少,“老妹儿,咱有话好好说,开车呢,这可不能开玩笑。”

    “打开顶棚。”

    司机听话按下按钮,顶棚慢慢打开。

    这郊外公路开阔极了,只有他们这一辆车,现在又是深秋,风轰隆轰隆吹起来凉飕飕的,与司机现在的心境十分相衬。

    叮铃铃——

    后排电话铃声响起,祁以似第一反应不是接电话而是转身看向后方,后方不知何时出现了几辆车,车速极快,好似前来追捕。

    祁以似接通电话含笑道:“送你的礼物喜欢吗?有空我一定和家主说说你的收藏品还有眼疾,记得养好我的花,它们死了,你就去和它们陪葬吧。”

    说完,她也不给那人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然后从旅行包里掏出两个手榴弹,没有一点犹豫地扔向后方车辆。

    爆炸声此起彼伏,汽油漏满一地,手榴弹爆炸引起一片大火,后方火焰摇曳生姿,怎么也吹不灭而且火势越来越大。后方车辆放慢车速,有的甚至不敢追上来。

    司机保镖大概觉得今天是他人生中最精彩的一天,他将用一辈子去治愈。

    “靠边停。”

    司机哦了一声,老老实实靠边停,一分钟后他被赶下车,连同还有他的昏迷不醒的三个兄弟。

    司机:“……”

    祁以似翻身坐到驾驶位,笑容戏谑,“抱歉了。”说罢,脚踩脚油门开着跑车跑了,还有几辆跑车轰轰飞驰而过,洋洋洒洒给了司机一脸尘土,那一刻他差点被风扇死。

    司机:“……”有事吗?

    始作俑者祁以似对她的罪行毫不知情,正与身后跑车上演速度与激情,如果可以油门已经被她踩烂。前方约三百米交叉路口出现一辆轿车,她掏出几颗手榴弹,咬掉保险销,看都不看直接向后扔去,爆发出的烟雾横跨公路,她难得松了一口气。

    转眼看向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一辆大货车,横在道路中央,祁以似反应很快转动方向盘但还是没有避免意外发生。

    砰——

    两辆车相撞,祁以似留在车上的炸弹爆炸,一瞬间,公路上火光四射,空气迅速加热,以两辆车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火团,火焰声滋滋。

    好在车祸发生前,祁以似就打开车门跳车了。彼时她被人狼狈地扶起,脱下黑大衣,随手扔进身后火中,坐上车扬长而去。

    后方车辆冲出烟雾只看见火团还有两辆快要爆炸的车,他们没有看见祁以似,一瞬间后背一凉,老板没有告诉他们还会闹出人命。很快,后背更凉了。汽油泄漏引发一场巨大的爆炸,追捕人员也不管祁以似在那里脚蹬方向盘,手猛转方向盘,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赶紧跑!

    轿车内,祁以似浑身是伤,药箱放在她身边她也懒得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浅色头发沾上灰尘,模样挺惨的。温家的下人早早升起挡板,祁以似稍微整理仪表。晚上的航班,现在时间还早,她想趁着期间找个酒店捯饬捯饬自己。

    手机铃声打断她的思绪。

    这手机还挺抗揍,祁以似想。

    拿起手机看见来电显示人——温别,没有犹豫,即刻接通。

    “喂,你现在怎么样?严不严重?”

    “还行,活着。”

    “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来尼兰特城还是去……”纽兰格?

    祁以似:“……”

    思索之时,手机弹出一条消息——人在尼兰特城。她当即说道:“尼兰特城。”

    电话那头的温别显而易见地开心,“好啊好啊,那我来接你,见到我一定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需要我给你买花吗?”

    “拥抱可以,花就算了。”

    听着祁以似沙哑的声音,温别忍不住吐槽道:“宋家的公询房还真是……名字有模有样,实际干的事真是够恶心人。”

    祁以似嗤笑,宋家公询房再恶心人也比不过谢家。如此想着,没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不至于,比起谢家略逊一筹。”

    温别没有否认,“这倒也是。”谢家可是出了名的规矩比人命重要,在谢家任何人都不能违抗家族规矩。“说起谢家我忽然想起谢尽砚。”

    祁以似:“……”

    “那两年,谢家有意与宋家联姻,但可能……因为其它原因放弃了。”

    “其它原因”祁以似大约能猜到是什么原因,谢家主母。

    温别仍是滔滔不绝,“都过去十年了,说实话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的,你温姨前几日打电话偶然间谈起的,她老人家还怪可惜,也不知道她在可惜什么。不过谢尽砚人确实不错,他很照顾你……这件事情你也别太放在心上……等会去医院看看。”

    祁以似回神,笑道:“知道了,我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与其担心我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去尼兰特城?”

    “打住打住,我知道,你放心,如果有机会请你吃席。挂了,你好好休息,记得包扎伤口。”

    嘟嘟嘟——

    电话挂断,祁以似看一眼时间,一月二十五日,下午三点零五分。

    莫名其妙地越想越来气,祁以似索性关掉手机,随手扔在一边,掏出一支烟,点燃,消遣时间般抽了起来。

    她十年没听过谢尽砚这个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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