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暴露基地的位置,141与克鲁格的见面地点是定在基地之外的荒郊野岭的某处。Konig开着军用摩托把Yn捎了过来,到的时候只看见141的装甲车围着克鲁格的越野车,氛围实在说不上平和。

    此时双方已经达成一致,Yn坐进了克鲁格车里。

    克鲁格最后看了一眼幽灵,也进了驾驶座。两人在141沉默的视线中疾驰而去,只留下一串飞灰。

    Konig走到幽灵身边,忧郁地开口:

    “你不觉得其实有更好的办法来转移注意力吗,中尉?”

    “追求高效而已,”回忆起克鲁格要杀人一样的眼神,幽灵冷笑道,“对那混蛋来说是最合适的举措。”

    Konig没有否认这点。

    “她绝对不会喜欢他的,”Konig双手环胸,嘟嘟囔囔着,“绝对不会,她不喜欢那种类型。”

    幽灵没去理会Konig的嘟嘟囔囔,尽管他对他的观点表示认同。

    141的车队逐渐远去,消失于夜幕之中。

    ·

    ·

    身边的男人持续保持沉默,手握方向盘,看着前路,没开音响嘴里也没哼小曲儿。

    克鲁格似乎有心事,但是Yn没在意——无外乎都是些关于钱的烦恼,她是这么认为的。

    她明天还要回141那里去,想想就觉得……

    Yn支起下巴,继续看窗外枯燥的风景。

    “「Yn」?”

    她下意识转过头。余光注意到她的动作,克鲁格的眼睛眯了起来。

    “Hugh...你喜欢这个名字。”

    “不…”Yn否认,“这只是,类似于代号的东西。”

    克鲁格对她的说辞不置可否。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喧闹,他已经开到了目的地:塞因的雇佣兵酒馆。

    他将车熄火,然后在两人中间摊开手掌,Yn以半指的距离浅浅搭了上去。克鲁格戴着手套,开始玩弄Yn的手指,就好像这是哪只可爱的猫爪子。

    但是Yn很清楚自己的手并不是什么手感很好的类型。也许以前还过得去,但现在上面早已遍布了不少深到永远无法去除的伤疤。

    克鲁格却依旧爱不释手,她想也许他只是在无聊的时候解个闷而已。

    等他摸够了,男人的手又伸向Yn的脸。粗糙的手套擦过女人的脸,动作轻柔到让人有些生寒。

    “他总是对你做这种……「绅士」的礼仪?”

    克鲁格问,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Yn想起了与幽灵爆发争吵的那个晚上,似乎也有类似的贴脸行为。

    “……没有,”她深吸一口气回答,“你知道,英国男人就是这种做事习惯。”

    “哦是吗?”克鲁格手上动作不停,一边跟Yn闲聊,“要我说,那个鬼面或许背地里会有个小男友,又或者其实他才是下面那个,你觉得呢?*1”

    “……”Yn不好说,但她直觉幽灵绝对不会做下面那个。

    “我觉得他不是这种类型。”

    “你这么想?”克鲁格笑了,他摆过Yn的脸,褐色的眼睛紧盯着她,就连对方瞳孔的任何细微变化都不准备放过,“所以你觉得……他是永远占主导的那个人?”男人的手指逐渐用力,磨得Yn的脸颊火辣辣得疼,“You think... he can dominate you? (你觉得他能主导你,对吗)”

    Yn不明白为什么话题会转到自己身上,但她猜测克鲁格是因为幽灵当着他的面亲了她而感到窝火——他一向不喜欢自己的物品被人染指。

    “I'm with you, Krueger.(我跟你一伙的)”Yn平静地说,“在一切算清之前,你可以随意命令我。”

    她的话语安抚了克鲁格,尽管其中有些地方怪怪的……但是克鲁格放开了她的脸。

    “看在今晚是我们久别重逢的第一晚,就暂时不要让「不相关」的人打扰我们美好的时光了……”他收了眼神,垂首亲了亲Yn的手腕,“我们走吧~Meine Katze(我的小猫)。”

    ·

    Yn已经有一阵没来塞因的酒馆了,在他们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塞因对他们提供了帮助,所以克鲁格和她都对这位老板娘有着基本的尊敬。

    “有一阵不见了,女孩。”塞因放下那万年擦不干净的破酒杯,对着Yn粗声笑起来。

    塞因一向不乐意叫她「猫」,她似乎觉得会叫这种称呼的克鲁格非常异常。

    Yn点点头,坐上吧台,熟练地掏出酒馆的账本,给克鲁格赊的账还上了钱。

    “听说你最近被美国政府的那帮特种兵带走了?”塞因打量了她一下,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看来他们对你……还不错。”

    Yn又点了点头,酒馆里嘈杂的交谈声太吵了,她不喜欢大声对话。

    “Fine,”塞因挑眉,“总之,来一杯老样子吗?”

    “今天为什么不来一点不一样的呢?”克鲁格看向Yn,酒馆昏暗的灯光明灭地照在他的脸上,“偶尔也喝点酒,你又不是什么未成年的乖小孩了。”

    Yn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喝酒。”

    克鲁格“呵”了一声:“无趣。”,起身找那群狐朋狗友们去了,今晚他们正好又有一个有趣的赌局。

    “虽然现在问有些晚了,但你是酒精过敏?”塞因给Yn特调了一杯无酒精的饮料,站在吧台边缘跟她聊天。

    “不是…”Yn接过那杯饮料,浅蓝的底色让她无缘无故想起了谁的眼睛,她有些发愣,“仅仅只是……我不喜欢而已。”

    塞因费了好大劲才听清她自言自语一样的声音。

    “但你最好还是说自己酒精过敏,不然谁知道那个疯子哪天会不会强迫你喝酒,”她笑道,突然间话锋一转,“所以,那群特种兵是你失忆前的同伴吗?”

    Yn抓着酒杯的手一紧,塞因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已经得到了答案。

    “听着,女孩,”强壮的女人俯下身,隔绝了Yn漫无目的的视线,“我很喜欢你……但很明显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们这些被社会遗弃的渣滓只能待在这种腐烂发臭的地方,但是你不一样……如果还有地方可以回去,相信我,我可以提供帮助。”

    Yn垂眸,指尖轻绕杯口。就当塞因以为她还需要时间想想的时候,对方的话语穿透四周嘈杂的声音,不可思议地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

    “只能等待着腐烂发臭的人,是不会对我说这些话的,女士。”

    她说道,语调里藏着一丝笑意。塞因在这一瞬间似乎看到了她身上某种独特的气场。与之前那副空洞的壳子不同,是有什么,更加活生生的……

    角落里雇佣兵们的狂呼打断了塞因的思绪,她看向那中间的家伙,偏头道:“看样子是克鲁格又赢到什么了,真神奇,每次你在现场他的运气总会变得不错,看来诅咒什么的果然都不能相信。”她转移目光到Yn的耳钉,感觉自己的耳朵也莫名痛了起来,“这次绝对不会再让那混蛋胡乱瞎搞了。”

    “诅咒?”没去在意后半句,Yn对前半截的信息表示了好奇。

    “是啊,听说以前一个死在那家伙手下的人精通什么巫术,诅咒他永生不得所爱。因为那混蛋只爱钱,所以每次他被跑单我们都会拿诅咒这事笑话他。”

    塞因看了Yn一眼,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问起克鲁格的事,于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你也相信吗,女孩?”

    “封建迷信,”Yn说,“当然……我对此保持一点敬畏。”

    “不错的态度~”

    在两人闲聊之际,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个女人在向克鲁格走去——

    ·

    “该死的……又被你赢走了!”

    “你的财运是不是回来了一点?还是说诅咒失效?”

    男人们看着克鲁格手上的战利品,七嘴八舌地说着。

    “得了伙计们,说明诅咒这种事根本就是骗人的而已。”克鲁格耸耸肩,转着手中那枚新得到的戒指,“但是为什么这几次的奖品都是饰品,不如来点现金。”

    “最近抢来的都是这种女人的宝石,少抱怨了,”雇佣兵之一说道,“卖掉不就行了,要我介绍价格还过得去的宝石商给你吗?”

    “在这之前,你之前得到的那枚耳骨钉去哪里了?我还记得那上面钻石的工艺,卖出去少说能得到几十万欧吧?”

    克鲁格没有答话。

    “但是你留着也是不错的选择,”好在雇佣兵大大咧咧地无视了他的沉默,“全是现金有时也会很麻烦,你不是有个不错的女人吗?让她藏起来算了。”

    “或者用它去讨别的女人欢心,”另外一个雇佣兵龇着牙说,“你有多久没找女人了,Krueger?”他做了个下流的暗示手势,“你确定你那玩意儿不会憋坏?”

    克鲁格若有所思,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Yn那边——她正跟老板娘聊得开心,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

    克鲁格玩转戒指的动作微顿,嵌有火红宝石的指环从他的指间掉到桌上,转了几圈后躺着不动了。

    “我看那妞就不错,”几人挤眉弄眼地示意克鲁格去看后面的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火辣的红色长裙,在一群歪瓜裂枣的男人们中间简直像一朵艳红的玫瑰。

    此时女人抬头,对着克鲁格暧昧地眯起眼。

    “要我说……你今晚有着落了。”克鲁格的雇佣兵同事干巴巴地说,满脸不忿。

    “明天我想知道你的感想,让人羡慕的狗屎混蛋。”

    男人们骂骂咧咧地走了,给克鲁格留下了空间。那个女人走了过来,坐得离克鲁格很近。

    “深夜还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徘徊是很让人担心的,小姐。”克鲁格轻声说,温和的做派就好像一位绅士。

    女人低笑一声,手指轻轻搭上克鲁格的手背,毫不掩饰自己勾引的意图。

    “不用担心,先生,”她的指尖在克鲁格手背上绕起圈圈,声音如细丝一般婉转、勾人,“我只是……来找男人的而已。”

    这很正常,乱七八糟的酒馆里有着为各种目的前来的乱七八糟的人。找看对眼的男人和女人发泄一下欲望也是常事。

    女人的头越凑越近,克鲁格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平心而论,这是个漂亮的女人,有种妖异的魅力。而且,她很主动。

    克鲁格想不出任何拒绝这样一个女人的理由。

    他又看了眼不远处自己的猫。

    她还在跟塞因说话,偶尔低头喝一口蓝色的饮料。

    “怎么了?”

    女人的吐息洒在脸上,克鲁格突然揽住她的腰,将她一把抱到自己身上。女人惊呼一声,又娇羞地笑了起来,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克鲁格注意到他的猫看过来了,并且开始紧紧盯着他们。

    克鲁格感到了满意。

    但是,还不够……

    脑中闪回过她在那个幽灵面具的男人面前流露出的自然情绪——克鲁格意识到自己需要看到一些别的东西……比如,看到他与别的女人调情,他的猫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

    女人低头,想来亲吻他,但是克鲁格用手指抵住了她的嘴。

    “不要急,美人。”他一边安抚,一边不动声色地注意着猫的动静。

    同时,他也为自己此刻的冷静而感到讶异——与一个性感的女人贴得如此之近,身体却没有升起任何反应,甚至连心思都没有放在这个女人身上。

    妖艳的女人垂首在他耳边诉说起调情的爱语,她说得非常露骨,换作别的男人,又或者以前的克鲁格,肯定早就被撩得迫不及待了。

    但是此刻,近在咫尺的声音好像被模糊了一般听不清楚,他只是借着对方垂下的头遮挡猫看向这里的视线,而从克鲁格的角度,他能清晰地观察到猫的每个动作、与表情。

    他确实很久没找女人了。

    但那是因为他太忙了,而且家里有猫的人是不一样的。

    有猫在的空间填满了他心里的某种空虚,所以不再需要频繁的性/爱来填补空白的时间……

    克鲁格的手虚虚地环着女人的腰,阴影下的视线追随着猫的动作——

    ·

    塞因同样注意到了Yn的视线。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能清晰地看出克鲁格对她的不同,尽管此刻并没有意识到这点的本人竟然还在那边跟别的女人调情,简直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而塞因并不想救他出火坑。

    这混蛋实在过分,她一点也不想提供任何助攻,最好就这样错过,让那混蛋吃到爱情的苦。

    塞因愉快地冷笑一声。

    Yn一眨不眨地看着克鲁格……面前的女人……的身上的红裙。

    是非常眼熟的色彩。

    后脖颈处好像突然传来谁的灼热喘息,但是当Yn转过头,身后并没有人——这真是让人羞耻的幻觉*2。

    Yn摇了摇头。

    “你是……克鲁格的人?”

    Yn转头,过来搭话的男人长相在雇佣兵中算是佼佼者,没有阴险的气息,反而有一身格格不入的正气。

    他斜过身,手肘撑在Yn旁边的桌面上,帅气地挑起一边的眉毛:“我知道你身手很好,要不要来跟我们一起干一票?”

    塞因在一边看热闹,她已经注意到有的人快要坐不住了。这是她喜闻乐见的展开。

    “滚开,”Yn摆出了如往常一样的尖锐态度,“我知道你,败类,别以为我像别的女人一样好吊。”

    专注于用那富有迷惑力的外表让女人迷上自己,然后骗人偏财的软饭男——克鲁格有跟她提过这个人。

    “哦……这让我意外,”男人眯起眼,“一般来说,男人们都默许我的游戏,因为我会乐于分享……”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克鲁格那边,裂开嘴,露出整齐的白牙,“是Krueger跟你说的?嗯……这很有趣。”

    他突然抓住Yn的肩,用力之大让Yn整个半身都一瞬间发麻,在她抡起拳头的时候男人迅速抓住她的手。Yn一怔,她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男人低头,几乎在瞬间就拉近了与她的面部距离——

    ·

    那个软饭男竟然敢去跟她搭话。

    女人察觉到了克鲁格的心不在焉,她语调不快,伸手揽住克鲁格的脖子:“你在看什么,是我不够有魅力吗,嗯?”

    “没有的事,”克鲁格温柔地说,一边抓住了她伸到自己身后的、已经快要抵达戒指处的手。女人被他毫不怜香惜玉的力度捏得叫出了声。

    “如果你想要盗窃,应该有别的更明智的方法。”克鲁格说,余光里瞥到那个男人与Yn凑得越来越近了,“……下去。”

    “你在急什么?”女人忍着疼痛造成的冷汗,笑道,“我知道你的传说,Krueger,你存不下什么钱……给我这枚戒指,我会做你的情人,这对你来说是很划算的交易。”她努力稳住声调,声音依旧足够蛊惑人心,“我会配合你做任何事……我们可以……”

    克鲁格看到Yn旁边的那个男人眼里划过精光,他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克鲁格猛地站起,女人被猝不及防地掀翻到地上,浑身狼狈。克鲁格拿起戒指蹲到她面前,在她眼前晃了晃。

    细碎精美的红宝石闪烁着血色的光芒,就好像引人走向疯狂的红色极光。

    “You don't deserve it.”

    (你不配)

    克鲁格直起身,在女人震惊的目光中径直跨过她的身躯,向Yn的方向迅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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