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听了,轻笑一声,“她知道观明真人与静音师太的渊源?”

    “我看三小姐知道的并不多,似是知道这二人有什么恩怨,于是我就跟三小姐说了静音师太那个病逝的未婚夫。”

    秦沐感兴趣似的,“哦”了一声,“她有什么反应?”

    “三小姐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秦沐笑道:“她倒是机敏,也是个不屈的,知道观明坑害了她,便找他的短处反击。”

    “对了,那日你跟莫大和进内院诊脉,谢氏可说了什么?”

    毕竟他贸然到洛家田庄,单以避雪为由,谢氏未必就没有疑心。

    曲嬷嬷回他,“我跟谢大夫人提了林二太太有恩于六爷。”

    秦沐看了她一眼,曲嬷嬷心里一咯噔,忙道:“六爷,我说错了吗?”

    秦沐淡淡一笑,“当年林二太太也算是对我有恩,你这么说,谢氏自然不会多想。”

    “那你就跑一趟宛平吧,跟林二太太套好说辞,免得将来露馅。”

    曲嬷嬷松了口气,“是,六爷,我现在就去。”

    秦沐“嗯”了一声,曲嬷嬷便下了马车。

    “回府。”

    ……

    洛清棠在竹秀堂和祖母一起用午膳,有她爱吃的蜜汁乳鸽、香酥羊排和祖母爱吃的清蒸四鳃鲈,可祖母似是有心事,吃的不多,放下了筷子,清棠见状,也放下了筷子。

    林老夫人回过神来,担忧地看清棠,“棠姐儿怎么吃得这么少,是不是不合胃口?想吃什么,叫王妈妈去吩咐厨娘做。”

    洛清棠微笑着摇头,“不是不合胃口,我在田庄这几日,可想祖母院里厨娘做的菜了,只是我身子刚好,不能吃太多,且一会儿还要吃一碗药膳粥呢。”

    “只是您为什么也吃这么少,是不是头还晕?”

    虽这么问,可清棠总觉得祖父不知和祖母谈了什么话,祖母从祖父屋里出来后心情略显沉重。

    “祖母头不晕了,你别担心,我这几日担忧你祖父,睡不好,所以才会有了这个毛病,现在你祖父醒了,身子也在好转,我只要睡好了,自然不会再犯头晕。”

    然后林老夫人笑道:“喜欢我院子里厨娘的手艺,那把她调去你院子里吧。”

    洛府的规矩并不苛严,各个主子的院子都可按份例设厨房和厨娘,老太爷和老夫人院子里的自是最好的,洛清棠真要了祖母院里的厨娘,那就恃宠而骄了。

    她笑道:“孙女怎敢抢您的厨娘呢,我要是想吃了,自然过来给您请安,然后便留下了蹭饭吃。”

    林老夫人笑着看向王妈妈,指着清棠,“看看,过来给我请安原来是想蹭饭吃。”

    王妈妈跟着笑了,接过黄莺端来的茶水,服侍林老夫人漱口,“棠姐儿是您的嫡亲孙女,即便是来蹭饭吃,您也欢喜得紧。”

    洛清棠也由水纹侍候着漱了口,听了王妈妈的话,眸色微闪,心想祖母虽明面上毫不苛待长房,甚至任由大伯父的外家怀远侯府插手大伯父的教养,不把她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可其实祖母心里还是更心疼自己的血脉的。

    这是人之常情。

    继母难为,祖母很不容易,可大伯父却是个狼心狗肺、心狠手辣的,他是嫡长子,祖父百年后,洛府自然由他承继,祖母与二房不争不斗,父亲遭了难,他不但不念手足之情,没有帮一把,还落井下石,狠狠踹上一脚。

    洛清棠等林老夫人拿着帕子擦了擦嘴,便扶她到临窗的罗汉床坐下。

    黄莺端了林老夫人爱喝的六安瓜片上来。

    洛清棠端起青釉白瓷茶盏,盯着色泽宝绿透亮的茶水,陷入沉思。

    祖母年轻时便喜爱六安瓜片,年纪大后,祖父便不许她喝了,叫她与他一起喝普洱茶,说是绿茶性寒,不易多喝,祖母不愿,最后祖父便退一步,只许她饭后喝一盏。

    前世祖父逝世,祖母未再沾一口绿茶,说是她头晕的毛病越来越严重,她要多活几年,看着清棠出嫁。

    思至此,洛清棠眼眶顿时一热。

    林老夫人放下茶盏,一抬眸见洛清棠盯着茶水发怔,面上若隐若现苦楚之色,不由一惊,忙伸手过去握住清棠的手,“棠姐儿怎么了,不舒服?”

    洛清棠回过神来,垂着头眨了两下眼睛,收好了情绪,抬眸笑道:“不是,我只是看到这茶水,想到祖父说这绿茶性寒,不让您多喝的。”

    林老夫人心中仍狐疑,面上不显,“祖母没有多喝,也就饭后喝一盏。”

    “可您最近常头晕,说不定是这茶的缘故,不如就戒了吧。”

    洛清棠话音刚落,忽听到身后传来似是木头掉落的声音,便循声看去,只见是画眉与两个丫鬟在收拾餐桌,有根筷子掉了。

    画眉面色惊慌,朝林老夫人这边说道:“奴婢不小心……”

    林老夫人平淡道:“慌什么,没事。”

    是呀,慌什么?洛清棠微微蹙眉。

    祖母待下人一向宽厚,对身边的丫鬟更有几分疼惜,画眉在祖母身边多年,不过是掉了根筷子,有何惊慌的?

    洛清棠打量了画眉几眼,只见她面上仍有些许不安,抿着嘴唇,和那两个丫鬟收了餐盘碗筷走出了房。

    “你祖父好了,祖母也就跟着好了,你不用担心。”

    听到祖母与她说话,洛清棠收回目光,看向祖母,“您就只戒几日,等祖父完全好了,问问祖父的意思。”

    林老夫人指着清棠笑了几声,“你这猴子,拿你祖父压我是吧。”

    洛清棠微笑着起身移步到祖母身边坐下,抱着她,将脸贴在她肩膀上,“那还不是因为您只听祖父一个人的话。”

    不知为何,她想到这六安瓜片茶,心里就有个疙瘩,觉得哪里不对劲。

    好似有什么微小、其实挺重要的事,她给忘了。

    林老夫人听了清棠的话,笑容渐渐没了,面容微凝,抬起手来拍了拍清棠的肩膀。

    洛清棠摇了摇祖母,“好不好,就戒几日,好不好?”

    最疼爱的嫡亲孙女撒娇,林老夫人自然受用,又笑起来,“好好好,就戒几日,等你祖父能下床走动了,再收拾你这个猴子。”

    洛清棠抱紧祖母,“我是您老人家教养的,最是知书达理、乖巧懂事了,这可是祖父亲口说的。”

    林老夫人笑得更欢了。

    一旁的王妈妈和黄莺也跟着面上露出了笑容。

    林老夫人既答应了孙女戒几日,便没再喝一口那杯绿茶,黄莺说去泡了普洱茶过来,林老夫人没让。

    “不用了,我也累了,想休息了,棠姐儿也回你院里休息吧。虽说身子好了,可我看你脸色还没恢复以前的红润,还是得仔细调养,药要按时吃,补养的药膳也不能停。”

    祖母有午睡的习惯,于是洛清棠起身,“祖母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调养身子,腊八节快到了,我还要陪您去宝相寺呢。”

    林老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等洛清棠由水纹披上了狐裘斗篷,离开了,她才收了笑容,伸手给王妈妈。

    王妈妈忙扶了她,与她一起进了内室。

    林老夫人坐在黄花梨透雕松竹梅纹的架子床上,望着黄花梨透雕镶粉彩手绘花鸟屏风发怔,王妈妈垂手站在床边,放轻了呼吸声,等着老夫人开口。

    半晌,林老夫人叹口气,叫王妈妈坐在床边的锦杌上,道:“老太爷对老大疑心了。”

    王妈妈一惊,“这……怎么会呢?大老爷虽被怀远侯府教唆着与您不亲近,可老太爷是他亲爹呀。”

    林老夫人嘴角泛起一丝讥笑,“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把观明真人请到家里来,说我的棠姐儿冲撞老太爷,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了。洛家世代礼佛,我们家什么时候和道士来往过,这观明真人从来都没见他提过,连个影都没见过,老太爷醒了,听说了,自然疑心哪来的招摇撞骗的道士。”

    “谢氏还敢到我面前说请不到大夫,只能请医婆去田庄给棠姐儿治病,要不是老太爷还躺着,我非给她几个耳光尝尝。”

    “这些年我是太软和了,老太爷对我情深意重,为了家宅和睦安宁,我便觉得忍一忍,只要我的孩子们和老太爷康健平安,一切都是浮动,哪知他们背地里已经算计了起来。”

    “要是棠姐儿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她父亲、母亲交代,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说着,林老夫人想起这些年的隐忍委屈,又想到要不是棠姐儿和老太爷命中有福气,遇上了秦六爷从宛平请了莫大夫来,后果难测,不由悲从中来,眼眸便湿了。

    王妈妈忙取出帕子,给林老夫人擦眼泪,“您别伤心,佛祖保佑,棠姐儿和老太爷这不是逢凶化吉了吗?”

    林老夫人接过帕子按了按眼角,半晌平复了情绪,道:“老太爷不放心康儿,听棠姐儿说做了个梦,更不安心,叫我去秦家走动走动,康哥儿外任有十几年了,政绩年年评优,是时候回京城了。”

    王妈妈听了,眸色闪过一丝情绪,略显谨慎道:“是宛平秦家,还是……”

    如果是宛平秦家,那老太爷是叫老夫人去走林二太太的路子,如果是京城秦家,那就是……老太爷昏睡了一场,心思就变了?

    林老夫人说:“你去把我那个白玉兰红木匣子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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