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二十三年中秋夜,裕兴太子宫变谋逆败露,裕兴太子被圈禁,太子妃宫变时难产薨逝,娘家荣国公府被控共犯满门抄斩,菜市口血流成河。此陈年旧案,洛清棠还是前世听了燕铃提及一二,详情不知,如今套入梦境,只因桑保元必定知晓此案,说不准会对她的梦境多有思量。

    果然就见到桑保元情绪略有波动。

    洛清棠眸光别开,手摸了摸茶盏,垂眸继续说道:“这起旧事,还是少时无意听家中老奴仆谈论才知的,当时听了,想象那个情景,十分恐惧,当晚便做了噩梦。多年过后,于宛平秦家听梁二夫人戏言,见李老夫人似是不喜,又于城门前听闻皇子、公主驾临,不由又想起这起旧事,难免惴惴不安,古人云,昼想夜梦,这才做了噩梦罢。”

    抬眸看了桑保元一眼,洛清棠说:“不敢让家中长辈担忧,所以说与先生听,还请先生解惑。”

    桑保元忙拱手一礼,“蒙三小姐看重,折煞老夫了。那起旧事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三小姐还未出生,只当奴仆们茶余饭后的消遣,多有添油加醋,三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多思。”

    说到此处,桑保元忽抬眸看向洛清棠,“三小姐可知李老夫人有一幺妹是皇子妃?”

    洛清棠听了,不由一愣,“李老夫人有个幺妹是皇子妃?”前世今生,她都未曾听闻过。

    桑保元似是斟酌了一番,说道:“当今圣上早年还是二皇子时,在宛平秦家遇见李四小姐,惊为天人,虽知李四小姐已与金陵廖家公子廖肃有婚约,回京后仍请先帝指婚。嫁入皇家次年,二皇子妃因难产薨逝,胎死腹中,当今圣上登极后追封皇后,谥号温秀。”

    洛清棠眸色一凝,只因她虽知当今皇后并非宣明帝原配妻子,可未曾想到宣明帝的原配妻子竟是出身金陵李家,李老夫人的幺妹,更想不到的是还与廖肃有过婚约。

    为了确认,洛清棠问道:“先生说的可是刑部侍郎廖肃?”

    “正是。之后廖肃一房与金陵廖家分家,迁居京城。”

    洛清棠想起前世三皇子即位,有御史参了一本,说秦家与四皇子谋逆,金陵李家知情不报,李家因此获罪抄家,被判了流放边疆。清棠不由多心,是否与廖肃有关。若是如此,廖肃便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洛清棠沉吟片刻,朝桑保元看去,“多谢先生解惑。”

    桑保元忙躬身,“三小姐客气。”

    “参劾简、杨二人,有桑先生的功劳。”

    说着,洛清棠看了水纹一眼,示意她将准备好的红包给桑保元。桑保元谦恭不敢接,洛清棠说道:“我敬先生才干,这才以诚相待,以后还有不少事劳烦先生,还请先生不要推辞。”

    桑保元闻言,便躬身接了下来。

    宋荣奔波劳累,也是出了不少力,洛清棠自然也准备了一封红包给他。宋妈妈早已宋荣说了,小姐的奖赏,只管收下,用心为小姐办事,忠诚不二,便是对小姐赏识的回报。于是宋荣对洛清棠躬身行礼谢赏,坦然收下了水纹递来的红包。

    洛清棠见桑保元、宋荣二人收了奖赏,便说:“眼下年关,绸缎铺的账目还请桑先生多费心,宋荣留意留意董掌柜都与何人来往。”

    宋荣应诺,知小姐这是怀疑董掌柜不忠了,让他看能不能抓到把柄。

    听洛清棠交代宋荣的差事,桑保元不由眸光微闪,心想秦六爷果然慧眼,看出洛三小姐机灵聪明,不会让自己吃亏了。一会儿他得提点提点宋荣,以便他能将这差事办得顺当些。

    洛清棠又说:“还有一件事要劳烦桑先生。”

    桑保元躬身道:“三小姐尽管吩咐。”

    “我表姑父送了我一盆玉兔寒兰,极为珍贵,可养护起来须得费心谨慎,对于莳花弄草,我是一窍不通,先生看能否帮我找个会养花的丫头或是婆子。”

    桑保元听洛清棠说滔二爷把玉兔寒兰送给她了,心中顿时震惊,暗想滔二爷视如心肝宝贝,怎会如此慷慨大方地送出去了?

    震惊之余,他回洛清棠,“老夫定会细心找找看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洛清棠没别的事了,便让桑保元与宋荣走了。

    桑保元与宋荣到了外院二门处,只见迎面走来的是一留着髭须、身穿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的中年男子,其身后跟着马总管。桑保元瞥一眼便认出了洛涌,忙轻拉了宋荣一把,二人侧身垂手垂目立在墙边。

    洛涌微眯着眼睛看他们,问马总管是何人,马总管应道:“回大老爷,这二人是三小姐的账房先生桑保元与宋妈妈的儿子宋荣。”

    一听是洛清棠的账房先生,洛涌眼睛又眯了几分,打量桑保元,桑保元便拱手作揖,宋荣也忙打躬。

    洛涌见桑保元貌不惊人,头发花白,一身半旧青布道袍,心想一个小丫头请的账房先生不过如此,便收了目光走了。

    马总管对桑保元点了下头,便跟着洛涌进了二门。

    桑保元站直了,瞧了一眼洛涌远去的背影,想起秦三爷还在世时,他是见过洛涌的,只可惜洛涌向来眼高于顶,不记得见过他了。

    想起秦三爷早逝,桑保元暗自哀叹,看了宋荣一眼,然后继续往外走。

    出了洛府,桑保元问宋荣,“你可见过洛大老爷身边的章管事?”

    宋荣点头说见过。桑保元便道:“我前几日去铺里,见过章管事从铺里出来。”

    宋荣一听便会意,躬身道:“多谢桑先生提点。”

    桑保元满意地点点头,“我去帮三小姐找养花的丫头婆子,今日你就不用跟着我了。”

    说完,桑保元便走了。宋荣原地想了想,便朝另一方向去,打算去绸缎铺看看。

    ……

    高大的汉白玉石台基之上,乾清宫居高临下、气势逼人,庑殿顶檐角上形态各异的瓦兽颇为威严,阳光下黄色琉璃瓦熠熠生辉。

    秦沐跨入宫门内,宣明帝赵峻煊的贴身太监安远峰迎上来,白净的圆脸带着笑意,“秦大人这边请,皇上在书房等着你呢。”

    秦沐拱手,“有劳安公公。”

    书房内设了雁鱼铜灯座,紫檀木嵌珐琅云龙纹多宝格内摆放着精美之象牙雕、珊瑚玉器、宝石瓶等物。

    赵峻煊穿着绣五爪龙纹绸缎便服,头发半白,面容消瘦,坐在长书案后批着奏折,听见秦沐过来了,头也不抬,给他赐了座。秦沐谢座坐下,宫女上了茶水,他便面色平静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等着赵峻煊说话。安远峰双手交叠于腹部,静立无声。

    半晌,赵峻煊放下笔,抬眸朝秦沐看去,见他神色沉静,眸子微垂似是看着茶水,庄重的青色官袍衬得他如玉俊面透出威仪。端详那张俊朗儒雅的脸庞,赵峻煊脑海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不由眸色一深,说道:“你母亲身子可好?”

    秦沐便放下茶盏,站起来躬身回话,“承蒙陛下关怀,家母年迈,尚且安康。”

    赵峻煊微颔首,沉吟片刻,“我有些日子没见姨姊了。年关到了,安远峰,传我口谕,几个皇子明日去秦府替我给老夫人请安。”

    安远峰应诺,余光瞥了秦沐一眼。

    秦沐眼眸微垂,眸色微闪,躬身道:“臣谢陛下厚恩,臣不胜感激。”

    “坐下说话吧。”

    秦沐应诺坐下。

    “子川,你今年几岁了?”

    “回皇上,臣今年二十二岁。”

    “可有定亲?”

    “臣未曾定亲。”

    “你已经二十二岁了,为何还未定亲?你想要怎样的女子,可要我指婚?无论官宦人家还是勋贵、宗室的闺秀,即便是公主,只要有你喜欢的,我都可为你指婚。”

    说着,赵峻煊眸色微凝,盯着秦沐。

    秦沐垂眸沉稳道:“臣自幼随叔父修习武功,所习内功不宜过早娶妻。臣谢陛下圣恩,臣微薄之身,区区私事不足挂齿,不敢劳陛下圣心。”

    赵峻煊听了,低笑了一声,对安远峰说道:“朕这个侄子明明是个文官,却练武练得走火入魔,不近女色,可真是麻烦,他母亲肯定没少头疼。”

    安远峰陪笑道:“皇上说的是,哪个母亲不盼着儿子早日娶妻,为家族延绵子嗣,奴才斗胆猜想,李老夫人定是在为秦大人物色人选呢。”

    赵峻煊朝秦沐看去,无声一笑,轻声道:“金陵李家的女子不凡,廖家的女子也是不错……听说秦家要与廖家结亲,难道说亲的不是你?”

    秦沐微微一笑,“家母若是要为臣说亲,不会瞒着臣,臣并未听家母提及。前几日家母生辰,臣的二嫂便请了廖家陈大夫人来吃酒,结果便有了秦家要与廖家结亲的传闻。”

    赵峻煊听了,面露恍然之色,“原来前几日是姨姊的生辰,是我疏忽了。安远峰,明日皇子们去给李老夫人请安时,定要替朕补上寿礼。”

    安远峰忙应诺。

    赵峻煊端起茶盏喝了两口茶,放下茶盏,狭长眼眸深沉地看着秦沐,缓缓道:“简景真与杨理的案子,你有何想法?”

    秦沐答道:“此案情节繁复,臣尚未查明详情,不敢妄下定论。”

    这时,有宫人禀报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与四皇子来了,赵峻煊看一眼秦沐沉静的脸,说了句让他须与北安王爷、锦衣卫同心协力,务必彻查此案,便让他离开,叫安远峰宣几位皇子进来。

    秦沐出了书房,只见大皇子赵修磊、二皇子赵修渊、三皇子赵修宇与四皇子赵修逸站在房外等候传见,便拱手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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