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头洛清蓉的声音,王姨娘面容一惊,忙朝门口望去,微张的嘴便闭上了,似是剩下的话不敢轻言。

    洛清棠便微微蹙眉,看了水漾一眼。水漾会意,走过去撩开帘子,“四小姐。”

    洛清蓉刚上了台阶,水绿正要往屋里通报,见水漾出来,洛清蓉说:“三姐姐在屋里吗?”

    水漾浅笑道:“在的,与王姨娘说话呢。四小姐请进。”

    洛清蓉一怔。王姨娘常在洛清棠跟前讨好,并不意外她在此,可清蓉要与清棠说的事,王姨娘在旁便不好说了。

    水漾知洛清蓉无事不登三宝殿,看她那样子,想必是隐密之事,有所顾虑。她又唤一声,“四小姐……”身旁的彩珍也轻碰了碰洛清蓉,清蓉便淡淡一笑,走进屋里。

    王姨娘忙起身,洛清棠便笑道:“姨娘坐着吧,论起来,四妹妹还得给你行礼呢。”

    王姨娘与洛清蓉皆都一怔,错愕地朝洛清棠看去。只见洛清棠面上笑意微淡,竟难以琢磨她是何意。

    王姨娘生养了洛家的长孙,虽是个妾室,可母凭子贵,洛清蓉一个庶女给她行礼可算不上委屈了。然而洛清蓉自小受洛大老爷宠爱,只有王姨娘给她行礼,她何时给王姨娘行过礼,自是觉得屈辱了。洛清蓉不明白洛清棠向来端庄温文,从不为难庶妹,今日为何故意给她难堪,难不成猜到了她来此的用意?

    洛清棠端了茶盏来喝茶,原以为洛清蓉会恼羞而去,不料她笑道:“姨娘是长辈,我是晚辈,自是要给姨娘行礼的。”

    说着,洛清蓉竟真敛衽要拜,王姨娘忙阻住,惶恐道:“四小姐折煞我了,快快请起。”

    “三姐姐发话了,我哪有不拜之理,姨娘就请受我一礼吧,免得三姐姐责怪我不知轻重。”

    说着,洛清蓉端正给王姨娘行了礼。王姨娘不知所措,愣了愣,也回了一礼。

    洛清棠微垂的眼眸闪动,心想洛清蓉能屈能伸,倒是小瞧她了,前世洛涌送她进三皇子府为妾,说不定是看中了这个庶女是个人才。

    她抬起眸来,微笑道:“四妹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吃了午膳没?”

    洛清蓉笑道:“我做了几个香囊,我姨娘夸我做的好,我便想起三姐姐去田庄前曾答应了要给姐姐做个香囊的,所以迫不及待送过来了。”看了王姨娘又说:“我不知姨娘在这里,不然就多拿一个过来,也给姨娘一个。”

    王姨娘不自在一笑,“我做了些点心,送过来给三小姐尝尝。你们姐妹聊,我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王姨娘一向戒心重,无论她想与洛清棠说什么,洛清蓉在此,她是绝不会再说了,洛清棠无奈,只好让水漾送王姨娘出去。

    洛清棠打量洛清蓉一眼,自是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不可能只为了送个香囊,便说:“四妹妹过来坐吧,水纹给四小姐上茶。”

    洛清蓉笑吟吟地上炕坐了,扫了一眼几上食盒里的点心。洛清棠见状,道:“王姨娘做的点心很好吃,四妹妹尝尝。”

    洛清蓉微微一笑,“刚吃过午膳,哪还能吃得下点心。三姐姐,你看这香囊喜欢吗?若是不满意,我再重新做一个。”

    说着,洛清蓉递给洛清棠一个绣百碟穿花锦缎香囊。洛清棠接了来看,只觉得洛清蓉的绣功颇佳,明显下了苦心练了。前世洛清蓉应当给她送过绣品,可清棠已记不得送了些什么,想必也是帕子、香囊之类的,姐妹之间大抵如此。可前世洛清棠从田庄回来,洛清蓉与她接触颇少,并未特意来她院子送这么个香囊。

    洛清棠并未闻里头的香料,等水纹上了茶,便将香囊递给她,“四妹妹这香囊做得极好,我很喜欢。放好了。”

    水纹接过香囊应了声是,知道小姐如今小心谨慎,这个香囊肯定是不会用的,于是拿了香囊就往里间走去,出来时手上已经不见香囊,其实已经放进了她怀里,又出了正房往厢房去,将香囊丢进一个放杂物的箱子里,等洛清棠过后处置。

    洛清蓉不动声色,端了茶盏喝茶,心中想不明白洛清棠是何心思。中邪气之前,洛清棠的心思自是好猜的,因她对姐妹一向坦荡不藏私,可洛清棠自田庄回来后,洛清蓉便觉得她对长房疏离了,即便是对向来亲近的洛清玉也是爱理不理的。

    放下茶盏,洛清蓉眼角瞥见窗台放了一盆兰花,不由看过去,只见花朵洁白无瑕,形态如同玉雕的兔子,似是稀世的珍品,忙问道:“三姐姐,这盆兰花真好看,以前从未见过,是你刚买的?”

    洛清棠看一眼窗台,淡道:“宛平秦家的表姑父送的,名叫玉兔寒兰。”

    闻言,洛清蓉心中一惊,不料只是猜想,竟是真的。先前苏柔嘉来作客,提及宁兰公主极为喜欢兰花,收集了不少稀世之品,听闻有种罕品花朵形态如玉兔,心心念念,却求而不得。

    洛清蓉不动声色,笑道:“三姐姐,这兰花如此好看,想必是极为罕见的珍品吧?”

    以清棠对洛清蓉的了解,对花花草草并无兴致,这一问便有些刻意了,于是看她一眼,道:“我对花草并无了解,不知是否珍品,若是珍品,表姑父怎会轻易送我。”

    洛清蓉闻言心中不由一动,心想的确如此,若是珍品,宛平秦家三房的二老爷怎会舍得给了洛清棠,想必只是貌似玉兔寒兰,但并非真的玉兔寒兰。

    她便放下这事,笑问道:“三姐姐才与祖母去宛平吃喜酒,明日又与祖母去忠靖侯府,我日日呆在家中烦闷得很,三姐姐可否也带我一起去忠靖侯府玩耍?”

    洛清棠这才知洛清蓉竟是这个意图,又想到忠靖侯府的大少爷与洛清蓉年纪相仿,莫非白姨娘想给洛清蓉谋这门亲?若是如此,白姨娘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但以洛清棠对白姨娘的了解,她可不是那种愚钝之人。只怕此事是洛涌指使的。

    洛清棠淡淡一笑,“我可不是去玩耍的,我是去给袁老夫人送经书的。”

    洛清蓉忙说:“三姐姐便可怜可怜我,带我去吧,我不过想去勋贵府中见识见识,你也知道即便是怀远侯府,我母亲也不愿意带我去的。”

    听到“可怜”二字,洛清棠眸中顿时冷凝。前世长房又有谁何曾可怜过她。不仅不可怜她,洛清蓉还拿她的哑疾来戏谑嘲讽。洛清蓉虽是庶女,可深受洛涌宠爱,又有祖母把持内宅,不让谢氏苛待于她,吃穿用度比照嫡女,她有何可怜之处。

    洛清蓉见洛清棠忽变了脸色,吃了一惊,忙垂下眸来,可眸中一闪,心想三姐姐果然是变得不一样了。正如姨娘所说,想必三姐姐怀疑其会中邪气,是长房搞的鬼,所以才与他们长房疏离了。若是以往,洛清棠是不会与她这个庶妹计较的,且还端着姐姐的风范,对她颇有照顾。

    “三姐姐,你莫生气,我只是在家中闷得慌,听说你明日要与祖母要去忠靖侯,才过来求你,你若是不愿,那便罢了。”

    洛清蓉语气戚戚,俨然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庶女。

    洛清棠抬眸看她,打量几眼,心中冷冷一哼,却道:“四妹妹这是怎么了,你年纪尚小,贪玩本是天性,我怎会与你生气。我只是在想若是带你去,是不是也该问问二姐姐要不要也一起去,说不准二姐姐也想去忠靖侯府见识见识。”

    洛清玉自小出入怀远侯府,见过的达官贵人不少,怎会稀罕去忠靖侯府见识,且她已定亲,不好再抛头露面,须得留在家中绣嫁衣。洛清蓉只觉得洛清棠这话颇有些阴阳怪气,抬起眸来探究。只见洛清棠面容笑吟吟,明艳动人如海棠,若是怀疑她心思不纯,倒是洛清蓉亵渎了。

    谢氏既叫洛清蓉当眼线,又怎会愿意让洛清玉一起去,于是清蓉说道:“那我回去问问二姐姐可要一起去。听闻二姐姐正忙着绣嫁衣,只怕母亲不许她出门了。”

    洛清蓉神色坦然,眸光清澈,似是并不知晓廖三公子曾与洛清棠议过亲。洛清棠微微一笑,“那你就问一问,若是大伯母不许二姐姐出门,那便罢了,我禀明了祖母,明日带你一起去忠靖侯府。”

    洛清蓉面露欣喜之色,手伸过来握住了洛清棠的手,“三姐姐,我就知道你疼我,定会答应我的。”

    洛清棠低头看洛清蓉的手,原来那只手竟是有些冷,她竟从不知晓,前世她们姐妹之间还算亲近,她应该知晓才对。只因她念着是一家人,姐妹情深,所以从不在意。

    洛清棠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端了茶盏来喝茶。可茶水已经凉了,就如她此刻的心境一般凉了。她抿了一小口便放下了茶盏。

    水纹见状,忙上前来,“小姐,茶凉了?我倒了,再沏热的上来。”

    洛清棠淡道:“不用了,我也该歇息了,不好再多喝。”

    水纹听了,便朝洛清蓉看去,那眼色似是在催洛清蓉离开。

    洛清蓉见状,手抓住衣摆一紧,心中自是着恼一个卑贱的丫鬟仗着洛清棠的势,也敢给她脸色看,可不好在洛清棠面前训斥那丫鬟,且来此的目的已达成,不可生事端,便说道:“是我不好,妨碍了姐姐午歇,我该走了,姐姐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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