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便见珮楚一脸慌张地跑出来道:“不好了不好了,琥珀姑娘自尽了!”

    陆重夕大骇:“怎会如此!”

    说话间皇帝已经下朝赶过来,还没进门便听见了琥珀那声咒骂,这脚刚跨入,又见洛文珺满面泪水,哀哀地跪下来对自己哭道:“臣妾调教下人不力,竟让极乐宫出了这等偷鸡摸狗之徒,真真罪该万死。只是,只是毕竟是一条性命,又在身边服侍了这么久,臣妾,臣妾这心里,可真不是滋味。”

    陆文湛上前将她扶起来,道:“说什么呢,不过是手下宫女手脚不干净,怎么罪该万死都出来了。”

    又看了眼那堆从琥珀屋子里搜出来的东西,面色微微一变:“这些,不都是当年朕赏给毓宁宫的东西吗?”

    王怡洵赶紧道:“陛下,琥珀这蹄子以前就是在臣妾身边的,对毓宁宫也熟悉,所以……臣妾想她就比较容易趁臣妾不注意时候得手。”

    陆重夕一副惊恐的模样:“潇湘图王娘娘一直都挂在寝殿内,竟也让这蹄子得了去,真真是可怕。我本还预备让她贴身伺候我,还好是及早发现了。”

    太后上前一步,捧了那潇湘图细细看了,又沉吟下,方道:“琥珀这蹄子真是小心眼,看样子是对当初被赶出毓宁宫的事耿耿于怀呢,竟将脏手伸到旧主子身上。皇上你看这事,还需再查下去吗?”

    陆文湛没多想便道:“自然要查。”

    王怡洵拿丝帕试了试眼角,才柔声对陆文湛道:“陛下,琥珀毕竟是臣妾带进宫来的,出了这样的事,洛妹妹不好受,臣妾也不舒服。臣妾想,这事,就这么过去吧,琥珀的尸身也由臣妾给安葬了可好?也算是曾经主仆一场。”

    陆文湛沉吟了下,方温言道:“皇贵妃仁慈,如此便依你的意思办吧。”

    洛文珺将皇帝眸间各种神情看在眼里,面上并不露出半分了然之色。只是低下头随声附和道:“皇贵妃仁慈,既如此,这琥珀姑娘便交给毓宁宫吧。”

    到了午膳时间,陆文湛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去哪个娘娘宫里,只是让徐福蓉将膳品传到了凌霄殿。

    重夕与洛文珺给宫人们放了假,只让卫芸端了些食品到房内,母女俩随意吃了些,便给窗台下几盆花修枝剪叶。

    洛文珺道:“如今可算是清净了,琥珀死无对证,那真假潇湘图究竟怎么回事,也无人可知了。”

    重夕笑道:“真相无人可知,却挡不住人家去猜测。父皇进来时正好听得琥珀骂王娘娘不得好死,她屋子里搜出的东西又都是王娘娘那边的,说什么是窃来的,父皇可不会信。只会疑心这对旧日主仆之间有什么猫腻。”

    洛文珺方才在皇帝面前楚楚可怜,如今已然是平日里凌厉却有妩媚的模样,一对凤目在光影间熠熠生光:“母妃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没料到太后那边如此配合。虽是说琥珀不好,却是不动声色间将麻烦引到王怡洵身上去,到底姜还是老得辣。”

    “王娘娘是睚眦必报的性格,父皇怎会不知。今日突然这般大度,父皇也只是不点破罢了。”重夕道,“他到底是对王娘娘很有感情的,有了疑虑也不说出来。”

    王怡洵手里执了把金剪子,闻言轻轻一颤,又继续若无其事地修剪起一盆百合的枝干来,口中淡淡说道:“你对你父皇意见还是这么大,其实他对你,已经很不错了。”

    重夕浅笑一声,并不言语。

    这些日子陆文湛对自己的宠爱的确是真真切切的。他是个性子不算火爆的男人,做丈夫做父亲,都是温和体贴的样子。只是自己寄人篱下那十年,从未得皇宫一点关怀,母妃冷宫十年,更是数次差点丧命,即便是晋阳公主这封号,亦是用了些手段才得来的。重夕每每想到这些,便特别想问问母妃,平日里这般通透,难道看不出枕边人的薄情么?

    然而话到嘴边,却又一次次咽下去,也不知怎么的,入宫时不断提醒自己一定不能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投入太多感情,如今竟也有些身不由己了。她有些好笑地想,难道是因为这宫里实在是太多利益往来,连寿康宫对自己的好,很大部分都是为了与王怡洵对峙。唯有父皇,不需要从直接母女身上得到分毫,却不吝啬地给予皇恩,想到这些,倒真有些暖流不由自主地涌遍全身。

    “母妃做了些消暑的点心,一会儿你去凌霄殿送些给你父皇。”洛文珺只当没注意到陆重夕的沉默不语,“你父皇现下心情一定不好,你是他女儿,过去陪着说说话是应该的。”

    “女儿听闻太后已经去过凌霄殿了,劳驾太后亲自去,倒也是不多见。”

    洛文珺停下手头活计,沉思了下,道:“你说太后过去,会说什么?”

    陆重夕道:“方才在极乐宫,王娘娘在场,太后不好明着说什么。若是凌霄殿只有父皇与她母女二人,大约会细细分析事情疑点,让父皇觉得,王娘娘是借了小产的名义,利用假的潇湘图嫁祸母妃。”

    洛文珺点点头:“正是如此,太后对王家恨之入骨,正好母妃想除去毓宁宫在这边的耳目,太后自然乐得在此事上再给王皇贵妃添点麻烦。如今皇上很是喜欢你,太后和本宫说过了,希望你去的时候适当说几句,让皇上认定王皇贵妃为了除去母妃,宁愿伤害龙嗣来栽赃极乐宫。”

    重夕冷笑一声:“王娘娘不断在其他宫内安插眼线,为了留住皇上,不惜把刘娘娘的乳母琼脂姑姑都抢过来,却是不知是引狼入室引火烧身。琼脂姑姑学过医,又精于烹饪,地位颇高,能自由出入王娘娘寝殿,想让王娘娘不知不觉流掉孩子,再不声不响换掉潇湘图,都不是难事。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洛文珺倒是没有笑,只是轻声道:“只是可怜了淑妃,琼脂在毓宁宫过得小心翼翼,她也成日提心吊胆,这些皇贵妃若多个心眼想查,总是容易查出来的,到时太后自然会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母妃,王家这几年仗着战功索要无度,从父皇近期做的人事调整上来看,他对王家已经有了戒心。奈何老虎已经养大,一时除不掉,只能在文治方面继续重用。如若此刻我们让王娘娘失宠,便会连累道能征善战的雍王,这样对整个王家都是巨大的损失。”

    洛文珺点点头:“正是。此刻的确要顺势而为,扳倒王皇贵妃。”

    母女俩正说着话,有宫人禀报锦墨轩的秦嬷嬷做了些开胃消暑的点心,知道晋阳公主喜欢吃,特着人送了些来。

    重夕喜上眉梢:“那块点拿进来吧,这几日正好热得没食欲,秦嬷嬷的点心我是最喜欢的。”

    洛文珺打趣道:“你呀,就爱吃,再开胃下去,脸都要成面团团了。”

    这么说着,便叫人将食盒拿到房内,又抓了把金瓜子赏了,才与重夕一道坐下来品尝美味。

    点心不多,精精致致地摆了几碟,重夕与洛文珺却不吃,而是拿筷子一个个戳开,在一块酸梅酥内找到了一小张纸条。

    洛文珺打开看了几眼,便起身放到火烛上烧掉了。

    “如何,上面写了什么?”陆重夕见母妃面色不对,赶紧问道。

    洛文珺有些懊恼地坐下来:“昭衍道西凉易守难攻,兵士骁勇,王家手中的军队不出面,只凭杨门将士,此战怕是吃不消。他会写信给皇帝,请他让雍王协助出战。”

    “这……”重夕心头一紧,“那昭衍哥哥会有危险吗?”

    “自然不会。”洛文珺道,“杨门将士何等骁勇善战,靖章王又是极杰出的统率,他们什么恶战没经历过,简直战无不胜。”

    “那他为何如此,是担心功勋太过耀眼?”重夕问道。

    “是乌雅国增兵支援了,由华阳长公主长子亲自挂帅,这已经不是能不能胜利的问题了。”

    重夕怒道:“乌雅国明明已经归附大周,却在此刻增兵西凉,简直毫无信义可言。”

    洛文珺却是轻声道:“乌雅皇室自华阳长公主嫁过去后便一直与大周为敌,只不过前段时间其国君突然暴毙,政权一时动荡,几个高层首领联合起来,势压皇权,华阳长公主才不得不做出让步。看如今这形式,她这个太后,可算是稳稳掌权了。”

    她手指一下一下轻扣着桌面:“你的昭衍哥哥,真不愧是杨慎后代。行事如此周密,城府又如此深沉,不简单呐,母妃收他为养子,有时候还真担心承不住他的贵气。”

    重夕道:“昭衍哥哥与太后那边也是交好,得知刺杀女儿的背后主使是太后后也让我们不要发作,只因如今不联合太后根本扳不倒王家。看此形势,王家势必再上一层楼,我们便不能在父皇面前一味要求处置王娘娘,甚至还要求情,只是如此一来,太后那边定然又要怪罪了。”

    洛文珺想了想,方道:“也只能如此。可恨本宫出身不高,势单力薄,王郑两家如此欺负人,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陆重夕眼见母亲眸中怒意腾起,猜她定然是想到了当年姨母之事,忙拉住洛文珺的袖子柔声道:“母妃,切不可让过往之事影响了如今的判断。女儿一会儿去见父皇,自会知道如何去说。蓄而不发,待其势也,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会慢慢,如我们希望的那样进行的。”

    洛文珺点点头,凤目中闪一道过极厉烈的光:“放心,母妃清楚。想伤害你的人,母妃都会一一除掉。姐姐的仇,本宫也一定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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