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笺,你说你年龄也到了,可有想过……”重夕想了想,道,“平日里在宫中,或者跟我出去时见到的什么人,可有中意的人?”

    “哎?”红笺愣了下,突然就羞红了脸,“公主说什么呢,这宫中的男人,皇上不算,便就是些侍卫太医工匠之流,平素半句话都说不上的,还谈什么喜欢。至于那些公子,哪个不是眼睛长在云端上的,怎会看上我,即便嫁过去了,也是个妾,奴婢可不乐意。公主啊,还是多留奴婢几年吧。”

    重夕道:“你可别这样讲,看看紫砚和玉墨,母妃都很替她们着急呢。你是我的贴身侍女,现下又是花一样的年龄,找个殷实的富户八抬大轿娶进门当个正室那是没问题的。”

    她面上笑意盈盈,心中却隐忧重重,若真如母妃讲有这么一个幕后之人,那此人的手若伸到极乐宫,极可能自己这个公主也保不住。倒不如趁如今尚得父皇心的时候,将红笺早点指了人,也让她不用成日在宫内陪自己提心吊胆。

    红笺却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重夕道:“不是听说紫砚姐姐过去有个说得来的侍卫嘛,后来要随公主出宫,两人便断了。”

    重夕道:“确实如此,回宫后也再没见到那名叶侍卫,都十年了,想必也早早娶妻生子了。”

    红笺掰着手道:“可是紫砚姐姐心里分明还有那个人,所以贤妃娘娘虽然用心给她找了几乎人家,她都没答应。至于玉墨姐姐……”

    陆重夕原本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突然红笺的声音低了下去,便奇道:“玉墨怎么了?”

    红笺促狭一笑,在陆重夕耳边快速地说了什么,惹得重夕的脸顿时红一阵白一阵,将她一推,道:“尽瞎说。”

    红笺看公主也不是一副怪自己的样子,便大着胆子道:“可是很多宫里的姐妹,还有一些公公都这样讲啊。其实身在深宫,有时候动一些情,也是常见的。”

    “好了。”重夕笑骂道,“你还是多考虑考虑你自己吧。来说说喜欢什么样的儿郎,我好给你留意着。”

    红笺双颊泛起一层绯红,却是道:“这些都要看缘分的,若未遇到中意的,只图什么荣华富贵,那奴婢宁愿终生不嫁。”

    陆重夕点点头,扬眉一笑:“你这话若外人听来,八成会觉得离经叛道,却是深得我心。”

    红笺娇笑道:“公主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

    陆重夕不置可否,只觉心内微凉,只道:“早些歇息吧,明日早些出宫。”

    她起身预备更衣就寝,却听到“咣当”一声。

    身后红笺“哎呀”一声,陆重夕低头一看,谢子绍给自己的那枚翡翠鱼纹并蒂莲吊坠的绳子不知何时断开了,吊坠脱落坠地。

    重夕赶紧捡了起来放手里仔细看,吊坠的一个角被磕破了,虽几乎看不出来,还是让她难受得眼睛一酸,泪就下来了:“这可是子绍哥哥的母亲留下来的,到我手里竟被弄成这样了,可如何是好。”

    红笺忙安慰道:“公主莫急,小小一个角而已,回头奴婢托人找工匠给补好,保管天衣无缝。”

    陆重夕看看她:“当真?”

    红笺笑道:“奴婢怎敢欺骗公主。奴婢父母尚在时,家中便是做玉石雕刻的,这些小瑕疵便修复下是完全没问题的。”

    陆重夕便将吊坠递过去:“那可就交给你了。再给我换条牢固点的绳子,可不能再这么突然脱落了。”

    红笺将吊坠收起,道:“奴婢知道,公主放心便是。”

    半年一次的万国集会是长京城内一件热闹事。

    大周富庶,文治昌明,各国商人少不得要来此掘一桶金。长京的胡商多由古时便开通的丝绸之路而来,那些新奇的玩物,独特的医术,迷人的香料,别具一格的吃食以及风情万种的胡姬,都给儒雅的大周注入了一丝不一样的勃勃生气。然陆路运载的货物量毕竟有限,沿途又常受各草原部落或小国的骚扰打劫,苦不堪言,先帝一朝便开通了海上丝绸之路。

    如此一来,不止传统概念里的西域胡商,便是极远之地那些肤色迥异之人也纷至而来。于是南方□□一带迅速发展,北方的西津卫也获益良多,反是不靠海的长京,需要借运河将一些舶来品运来供富户贵戚享用。

    这万国集会便是每隔半年,各国各地的商人携各类商品货物聚集长京来售卖的一次盛会,为期一个来月,也算是长京城内一件人人都乐意参与进去的乐事。集会期间不设宵禁,御道亦供百姓通行,除却逛逛商行外,还可以看看杂技百戏,猜猜灯谜,或与蓝眼睛的胡姬调调情,再或者与士子饮酒赋诗,大俗大雅的红尘百态尽在其间。

    陆重夕作为公主,出门自不能独自一人。除了带上红笺外,亦让极乐宫几个比较得脸的宫女绘月与染露一道跟着,又挑了好几名陆昭衍安排的侍卫,这才出了宫。

    红笺是第一次参加万国集会,很是兴奋。女子都爱美,这万国集会上最显眼的商品之一边是各类灿烂夺目的外邦首饰,红笺和绘月染露三人不多时便在胡商们的首饰铺子前流连忘返不舍离去了。

    重夕兜兜转转的也没买到什么东西,看了看日头,便对众人笑道:“靖章王府就在附近,我们便去昭衍哥哥那讨杯酒喝。顺便给马儿补些饲料。”

    绘月和染露都拍手道好,红笺却捧着一大盒首饰道:“那几个胡商说迟些便撤摊了,奴婢还想再挑些来。你们去吧,奴婢认得靖章王府,迟些再过去。”

    她自跟了重夕后,生活一直相当简朴,重夕也甚少见她买这样多东西,便也由着她,留下足够银钱,便与其他人一道往靖章王府去了。

    靖章王府规模极其宏大,站在外边看来,高楼巍峨,殿宇纵横,其建筑之堂皇大气,无一不显示出当年杨氏一门的显赫。然步入大门,却发觉其内部也不过是庄重整洁,并无过多装饰,且除了必要的奴仆外,并无多余人等。

    出来迎接的穆管家年龄很大了,精神气却还是很好的,见到公主一行人突然来访,倒也不意外,只客气地招待众人,奉上香茗,又令厨房尽快备饭。

    陆重夕自不会与宫女侍卫一道吃饭,见王府之人已经在廊下给绘月等人摆好了饭,便对穆管家笑道:“有劳了。却不知昭衍哥哥今日是在王府还是在宫中。”

    穆管家的笑容非常恭谨:“王爷知晓公主今日要来,自是在府中候着。”

    “哦?”陆重夕秀眉一挑,“那今日可是有幸与哥哥一道用餐了。”

    穆管家笑了,一躬身:“公主这边请,王爷还在书房办公呢。”

    陆昭衍的书房与其说是书房,倒不如说是栋藏书楼。两座楼阁打通,上下三层,占地足有八间,极是阔朗。

    步入其间,顿觉书香墨香扑面而来,放眼望去,排排书架整齐摆放着,里面书籍可谓包罗万象,除却一些极其珍贵的古籍珍本,亦有不少当世并不出名的文人文集。陆重夕受洛文珺影响,平日里也是爱书之人,皇家藏书阁是平日极爱去的地方,然而见到陆昭衍的书房,依然有种眼界大开之感。

    陆昭衍坐在梨花木案几前办公,只着家常的石青色锦袍,头发被一枚羊脂玉发簪简单地挽着,正在一些奏疏上写什么,见重夕进来,便起身笑道:“妹妹来了,快请坐。”

    他只是那么简简单单地笑了下,重夕却觉得周围的空气都亮起来了一般,像一股明澈清泉缓缓流过心底一般。这长京城本就是大周俊男美女汇集之地,可重夕在这待了这么久,见到陆昭衍,还是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原来真正的风华绝代,真的是连言语都难以描述的。

    靖章王将手里的几捆奏疏交给穆管家,道:“这些你回头叫人带皇宫里取,便讲都是我看过了的,该如何定夺还是要看父皇意思。”

    穆管家应下了,又有奴仆将食盒端上,于重夕与陆昭衍面前的案几上摆好。

    陆重夕待众人退下后便对陆昭衍笑道:“昭衍哥哥知道我要来。”

    陆昭衍只问:“菜品可还合口?”

    陆重夕在其他人面前尚算镇静,可此时此刻哪有心情品尝美食,急问道:“若哥哥知晓重夕要来,那定也是知晓为何要来了?”

    陆昭衍笑着叹口气:“你啊,一码事归一码事,吃饭就好好吃饭,急什么呢。今日的厨子还是从烟雨楼请过来的,宫中的御膳房都比不上。”

    见重夕一副快要跳起来的样子,他才敛了敛容正色道:“你是为郑娘娘的事来找我的吧。人,我已经找到了。”

    “你……说什么?”重夕实在有些吃惊,太后那边,可是半点消息没泄露出去,陆昭衍却不止已经得到消息,连人都找到了。他到底是隐瞒了多少实力。

    “我说,人已经找到了。”陆昭衍扯扯嘴角重复了一遍,“好好吃饭,一会儿带你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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