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衍愚昧,不知洛娘娘此话何意。”陆昭衍道。

    洛文珺这话何止是惊骇了靖章王,连陆重夕也大吃一惊,亦是道:“母妃,你在说什么呢。”

    “你何曾愚昧过。”洛文珺却是不理会女儿,只望着陆文湛,一双凤目似笑非笑,隐隐含光,“我不过是问你会如何去做罢了。”

    陆昭衍看了眼重夕,那熟悉的笑容又浮上了脸,道:“其实杨凯知来找我时,我并不能确定他是否为父皇派来的人。”

    此时宫人来报,道是皇帝那得了些新奇的瓜果菜蔬,择了些送极乐宫来,三人闻之,便止了话题,洛文珺领着众人谢恩,又命紫砚打赏送赐品的宫人,不在话下。

    却说谢柔云虽在皇帝面前尽择些无权无势徒有清贵之名的家族来联姻,心内却也是清楚的,陆弘熙虽无治世之才,然其到底为陆文湛膝下唯一成年男子,且心性仁和,亦是得了一部分士大夫的支持。这样的处境,无论他将来是否会登临君位,选妃一事上,皆要极尽小心谨慎。

    如今皇贵妃既已恢复了自由身,自然免不得要四处活动下。

    谢家尚在皇宫的监视里,谢青被带走后倒有了消息,没吃什么苦,却也不得自由。谢柔云不能与母家商量,又素来不是个擅长拿主意的人,除了与陆瑗修商议,便也只能来极乐宫同洛文珺说说话。洛文珺亦已让柳遙歌从李灵惠等人那里探听得这些女子的一二点情况,少不得尽心出谋划策。

    几人细细抉择,便选中了李氏,崔氏,卢氏,陈氏,赵氏五家女子,与宫中几名同姓氏娘娘虽有亲戚关系,却隔得极远,父兄亦再朝中虽非极显赫,却也是掌了实权,又处于上升期,与他们联姻,既对陆弘熙将来有所助益,又不过分引人注目,自是极妥当的。

    议定之后,谢柔云和陆瑗修便对陆弘熙千叮咛万嘱咐,要在这五家女子中择一名。陆弘宪心中虽不甚乐意,然素来有些怕母妃与姐姐,只得应下了。

    转眼便临近晋王妃候选女子入宫的日子,谢柔云知晓陆弘熙这两年来最爱逛长京的青楼酒肆,与一些当红名妓之间亦有不少风流韵事传出。便令他这些日子务必住在宫中,省得被外头那些手段高超的莺莺燕燕看迷了眼,又闹出什么山盟海誓的事情。

    到候选女子入宫那日,太后一早便下了懿旨,让皇贵妃,贵妃,淑妃及李灵惠,郑令澜二名得宠昭仪一道前去。

    按过去惯例,皇子妃候选人的家世背景由皇帝过目通过后,其余事情便交给后宫女眷。往往是太后,皇后以及皇子本人生母在场把关,若后宫无皇后,则由太后,位份最高的妃子及皇子生母到场。如今谢柔云身居皇贵妃高位,原本由太后与她二人在即可,偏太后又要叫这么多妃嫔过来,便是有意给她难堪。

    谢柔云心知肚明,却也只能不放心上,一早便起来精心梳妆,待时间差不多了,便往寿康宫过去。

    今日是在御花园旁的云景殿召见候选女子,谢柔云到时,只见洛文珺等四人皆已经先行来了,正陪太后说笑。

    谢柔云进来问安,太后见她衣饰虽不过分华贵,面容却较往常更为娇媚了,又想到另一位倾国倾城的谢娘娘,心中便不大喜,笑道:“谢家果真容易出美女,只你和全昭仪两个人,便是占尽后宫风光了。”

    谢柔云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冷嘲热讽,道:“太后道全昭仪是美人便罢了,臣妾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过是皇上念旧情,方给了如今皇贵妃的位份。臣妾一直战战兢兢,恐不能胜任,太后这样讲,真是羞煞臣妾了。”

    太后对左右笑道:“你们听听你们听听,她还谦虚呢,按哀家的话来讲,这后宫里就没人比柔云更适合皇贵妃的位置了,模样才艺自不必说,性格又好,家世亦算上乘,你们和她比啊,不是缺这个就是少那个。”

    洛文珺等人忙连声笑着应是,又将谢柔云里里外外夸了一番。

    “后宫姐妹多,皇上却只一个,顾了这头,难免失了那边。你们也不要太过计较一时的失宠得宠。”太后抿了口茶,虽依然是对众人讲话,眼睛却只看谢柔云,笑道,“只是有一点哀家得告着你们,想得到君恩乃人之常情,只是如何得到,务必要正正当当,坦坦荡荡,用些旁门左道邀宠或者拉帮结派里外勾结,若发现,定然是不会轻饶的。”

    众人听了,虽听得出话音古怪,亦只能忙不迭应是。

    谢柔云笑道:“太后所言极是,臣妾自认资质平庸,唯一自认可称道者,便是行事坦荡,问心无愧。”

    太后闻言,冷笑一声,正欲说什么,只听宫人来报,晋王来了。过不多久,又有宫人来报候选女子皆已在殿外候着。

    太后便止了话题,命诸位女子进来,谢柔云等人也各自就坐,晋王则来到母妃身后坐下,一脸恭谨。

    洛文珺看了眼晋王,对他笑了笑。

    但听宫人一生通报,众女子便聘聘婷婷进来,顿时满室衣香鬓影,香氛盈盈。

    行过礼,太后便和颜悦色地让她们起身,赐座赐茶。

    陆文湛在为晋王择偶一事上果然破费心思,这些女子皆为世家大族出身,平日里大场面见过不少,人人举止自若,恭谦之余不失尊贵气度。

    郑令澜突然掩面一笑:“看到她们,倒是想到谢姐姐当年的模样,只是姐姐的资质,却又是千万里才出一个的。”

    谢柔云微微一笑:“妹妹说笑了,她们正是大好年华,姐姐如何能比之。”

    随后太后令众女子逐一上前自我介绍,以此观察她们的声音谈吐,无一不是清润端正,大家之风。

    谢柔云知晓里面有几名是太后安排的女子,便也留意了三分,见容貌打扮皆属上等,而李,崔,卢,陈,赵这五家的女儿虽也有几分颜色,但在对比下便有些逊色了,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待众人介绍完毕,又一一端坐好后,太后便对陆弘熙笑道:“晋王可有中意的?”

    陆弘熙只道:“但凭太后与诸位娘娘做主便好。”

    太后笑道:“你长大了,尽管按自己意思来。”

    随即便令珮楚取来一柄玉如意交予晋王,他若看中谁,便将如意交到谁手里。

    晋王便站起身,一一看过眼前的佳丽。

    众女子中有一些自视门第高贵,并不把皇家放眼里,不过是按父母之命入宫罢了,还有一些,倒是真心想嫁入皇室的。只是无论她们心里如何想,面上总还是一副矜持的模样,目不斜视,言语端正,不见半分媚态。

    刘怀玉突然低低地笑了声:“真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

    谢柔云回头看了她一眼,刘怀玉只低头浅笑不语。

    郑令澜轻声道:“这些都是世家出来的小姐,自然比不得淑妃那边送入宫中的歌舞姬,其他本事没有,只一个比一个妖娆。”

    李灵惠眉目间含了缕浅笑,如薄薄的晨光洒在露珠上一般明丽:“这又何妨呢,她们只需哄得皇上开心便好。”

    言毕,几人皆是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洛文珺气定神闲地听着,并不发一言。

    刘怀玉家这些年来一直有送些精心挑选的歌舞姬入宫,皇帝爱美人,自是照单全收。这些女子也颇有些手段,成日里花枝招展莺歌燕语的,迷得皇帝都经常懒得翻正式妃嫔的牌子,甚至将三年一次的选秀女也免了。

    一开始诸位娘娘还颇有怨言,后来才发觉这些歌舞姬虽能得皇帝一时宠幸,却是没多久就会腻的,亦从来不被君主放在心上,红颜一逝,要么给些银子打发出宫,要么指派给各宫服侍娘娘,稍微好点的,也不过是当了新来歌舞姬的教习罢了。唯一得到正式册封的,还是多亏有洛文珺相助的柳遙歌。

    如此一来,诸人心内自是了然。秀女皆为家世清白女子,选入宫中便是要正式册封的,有了位份,便有了争宠的资格,多一个人便是多一个对手。以这些歌舞姬满足皇帝对美人的需求,又让他无心选秀,自是对她们自身位置的一种保护。即便是一千个一万个如花似玉的歌舞姬进来,都顶不上一个谢舒颜之类的女子来得威胁大。

    “太后。”陆弘熙脸上怯怯的,却又鼓足勇气开口,“真的是儿臣喜欢谁,便能选谁为将来的晋王妃吗?”

    太后笑道:“这是自然。即便有谁不肯,哀家亦替你说去。”

    谢柔云见太后如此气定神闲,又见与太后有些亲戚关系的几个女子容貌出众,心里也是没底,却也只能道:“太后说得是,母妃之前亦同你说过,喜欢谁,便将如意给谁。”

    晋王闻言,沉默良久,却突然道:“儿臣心中已有人选,只是不在此处。”

    “什么!”谢柔云大吃一惊,想到陆弘熙平日里喜爱流连温柔乡,便以为他又是被宫外哪个烟花女子迷了心窍,一时怒极,却又要强压下心头的火,只能平静道,“弘熙,你要知道,今日是为你择将来的妻子。”

    她话意很明显,在座的都是大周门第最高贵的女子,娶妻便是要门当户对,若心中真有其他中意的女子,将来买到府中或纳来当妾便可,并不急这一时。

    熟料陆弘熙平日里唯唯诺诺,此刻却像是豁出去了般,跪下来道:“请太后与诸位娘娘恕罪,儿臣心中,只愿娶一位女子,除了她,其余人一概不入儿臣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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