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问过栖雁宫所有点心的来历,宫人道什锦酥是名小太监送的,只是极乐宫人多,李昭仪那边的人也认不全。”海顾信道,“至于那盒酥……”

    紫砚笑了笑:“那盒酥没剩下多少,奴婢和玉墨便将剩余的几块全都讨了来吃了。”

    重夕“噗嗤”笑出声:“我们自己宫的宫人都吃了,想必不会引起怀疑。只是栖雁宫那边背地里可得说我们极乐宫一窝都是吃客了。”

    洛文珺亦是笑吟吟的:“吃客,再多都养得起。吃里扒外的,一个都留不得。”

    皇帝这几日精力尚好,倒不需要洛文珺时常在御书房陪着。

    太后又因这些日子暑气重,便免了众人的早安,洛文珺正巧偷个懒,歪在极乐宫与重夕说笑玩乐。

    二人正讨论着《伊训》,突见染露匆匆进来,行了礼后道:“极乐宫的素贵人没了。”

    洛文珺闻之,露出极讶异的表情:“怎会?前几日不还好好的?”

    染露道:“回娘娘,千真万确,迎仙宫那边的佩兰亲自过来告知的。”染露道。

    “可有说怎么没的?”谢柔云问道。

    染露摇摇头:“奴婢不知,问佩兰,她也是吞吞吐吐不说明白。”

    重夕看着母妃的面色,心中隐隐抽搐数下,待染露下去了,方开口道:“母妃未免太心急了。”

    洛文珺道:“有些事宜早不宜迟。”

    陆重夕心中依旧有一抽一抽的痛楚,却强行在洛文珺面前将情绪压制了下去:“她为我们做过很多事,而且本性也算不上坏。”

    洛文珺的凤目扫过陆重夕清清秀秀一张脸,并不多加停留:“你快要去乌雅了,这事本该让你亲自去做的,母妃到底舍不得。”

    陆重夕扭过头,不愿多言。

    洛文珺却只当不见,还道:“你素娘娘没了,我们理应去看看,来,陪母妃一道去。”

    陆重夕道起身叹了口气,看了看外面透朗的阳光,这样好的一个下午,终究是糟蹋了。

    贵妃母女去迎仙宫的路上,正巧也遇到郑令澜往这边赶来,便一道结伴而行。

    艳阳天,虽是沿着荫凉的宫道走着,洛文珺还是出了层薄薄的汗。走了会儿,便让宫人捧了铜镜来照下,果真妆有些浮了,便停下来,让玉墨为自己简单扑一扑胭脂水粉。

    “贵妃现下竟还有心思注意仪容。”郑令澜站在一旁看了会儿,突然道。

    陆重夕乍然闻得此言,心中隐隐一颤,便看了看郑令澜,见她一件轻薄的宝蓝色罗裙,罩了件半新不旧的蜜合色丝质披帛,发髻也只是简单清爽地挽着,并无太多妆饰,显然是在自己宫中消暑时乍然听到素婉的死讯,赶紧就出来了。

    洛文珺抚了抚发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姐姐比不得妹妹年轻貌美,眼界又窄,只能在容貌上下点功夫了。”

    郑令澜微垂双眸,勾了勾唇角,冷笑道:“在容貌上再怎么下功夫,在全昭仪,还有那位云姑娘面前,也不过是人家的陪衬罢了。”

    洛文珺凤目内的光闪了一闪,下巴一扬,张口欲说什么,朱唇微微动了动,却只露出一缕轻笑,便转过头去,扶着玉墨的手继续往迎仙宫走去。陆重夕见了,亦只能赶紧跟着。

    真弥从小到大都是众人手心里的宝,脸上的永远飞扬着近乎肆无忌惮的神采。所以东枝公主见到她面色微红地坐在陆昭衍面前的样子,心内忍不住便有些想笑。

    前段时间呼弥乾真和陆昭衍得知真弥在元宵楼的事,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便给了东枝公主银子,让她把人带出来,安顿到呼弥乾真的府邸,也免她再闹出什么岔子来。

    谁知今日一大早她父汗过去的几名旧部找上门,几人见面说了几句,真弥竟让人找来陆昭衍,当着众人的面,开口便道要嫁给他。虽是说完自己脸便红了,可那架势,大有陆昭衍不娶她也要强嫁的样子。

    陆昭衍到底是大周长大的儿郎,即便知晓草原女子的热情奔放,亦想不到这个真弥公主能来这么一招,一时也是目瞪口呆。

    许久,还是一直伺候陆昭衍的刘管家开了口:“真弥公主,我们大周婚嫁,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高贵的公主,岂能如此草率地就说嫁就嫁。”

    真弥却是不依不挠:“若靖章王不能答应,我便去找皇上,就不信皇上不依。”

    呼弥乾真在一边哭笑不得:“靖章王是皇上长子,他的婚事皇上岂能如此草率便答应。”

    “谁说此事草率,若去见皇上,我自有我的理由。父汗虽然不在了,呼里兰部可还是在的。”真弥梗着脖子道,“我无论如何,也是呼里兰部唯一的公主,过去也有草原公主嫁给大周皇子的,论身份,并没有不匹配的地方。”

    呼弥乾真大笑道:“真弥公主,若只论匹配,长京那些想嫁靖章王的贵族女子,可没几个是不匹配的。你怎么不问问人靖章王自己乐意不乐意娶你。”

    “很多贵族女子想嫁靖章王?”真弥讶异地瞪大了眼,“真的吗?她们好不好看?和我比如何?”

    陆昭衍瞪了眼呼弥乾真:“就你知道的多。”

    呼弥乾真大笑,正欲说什么,一名侍卫匆匆进门同他耳语数句,他略略沉思了下,便又笑着对真弥道:“你是我们草原一等一的美女,难道还担心谁抢了你的风采不成?好了好了,你的族人既是来投奔你,便好生叙叙旧,跟东枝在长京好好逛逛玩玩,我派几个人护着你们。”

    真弥见状,便知定是呼弥乾真有什么事要办,只得起身告辞。临出门前竟还不忘对陆昭衍娇俏俏嗔一句:“靖章王可要好生考虑考虑本公主的话哦。”

    陆昭衍哭笑不得,只得拱手让真弥快点走。

    呼弥乾真见真弥拉着东枝,轻轻巧巧从门槛上一跃而出,带着绿染往外头去了,方苦笑道:“真弥的性子,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可惜这样的佳人,竟也只能痴心错付。”

    陆昭衍道:“她该择一名能带给她欢乐安宁的人。跟着我,不过是卷入更大的漩涡内罢了。”

    呼弥乾真笑了笑:“她和我们一样,躲不开漩涡。”

    陆昭衍抬眼看了眼呼弥乾真,不语。

    呼弥乾真道:“呼里兰科特利大汗的旧部来大周找自己的公主,目前二皇子元簧已称汗。”

    “元簧从小就是有大志向的。”陆昭衍笑道。

    呼弥乾真深邃的双目隐隐闪着光:“再有志向,呼里兰部在我们草原上也不过一小国而已。更何况如今还内乱,他日子也不好过,才会去找了我母后。”

    “元簧去找了华阳长公主?”陆昭衍微微挺了挺腰,“倒是难为他了。”

    “有什么为难的,昔年之事不过个人恩怨,他这样的人,怎可能拘在一时的面子上。”呼弥乾真笑道,那笑容细看,与陆昭衍是有几分相似的,“如今为难的是我们才是。”

    迎仙宫乱成一团,偏巧陆瑗修今日又出宫去了,谢柔云急得差点晕厥过去,还好陆弘熙过来,左右帮持着,才让一众来看热闹的人先散去了。

    待洛文珺和郑令澜到时,谢柔云正在明瑟堂垂泪,谢舒颜在一旁安慰着。

    “姐姐,这是出什么事了。”洛文珺迎上去,亲自为谢柔云拭泪,又抚她背替其顺顺气。

    谢柔云不自觉地想躲开,又怕做得太明显,只能客气滴招呼洛文珺和郑令澜先坐下了,又令佩兰捧来茶果。

    迎仙宫几位女人倒是嘴巴严,怕出什么岔子,关于素婉所言的极乐宫之事半个字也没透露给陆弘熙,所以见了洛文珺,弘熙还是很热情的。

    郑令澜厌恶谢柔云,对曾经一起合作过的素婉却颇有好感,闻得她去了,心内很是不舒服,坐在那看着洛文珺与谢柔云客套来客套去,直觉得刺耳异常。

    就在她想着该说点什么打断面前几人的虚情假意时,宫人通报,皇帝和太后来了。

    明瑟堂内几人闻之,便赶紧率宫人出门迎接。

    皇帝亲自搀着太后的手,二人的仪仗队前呼后拥地来到迎仙宫。

    谢柔云早已卸去簪环,一身素衣,见到皇帝太后来了,忙上前伏地痛哭请罪,只道自己管理无能,让迎仙宫出了这等大事。

    她一个皇贵妃做如此姿态,洛文珺等人亦只能在后面跪着,不敢多言。

    “怎么回事?好好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太后皱了皱眉头,问道。

    “具体原因臣妾尚未查明,不敢擅自推断,只能先锁了怡和居,一切还需细细调查。”谢柔云抹着泪道。

    太后极少见到谢柔云在自己面前如此失态,看了会儿,心内竟有种说不出的畅快,一时也不叫她起来,又道:“素婉那孩子自小是跟着你的,哀家听闻她前些日子失足落水,还是你救的,如此看来,也算是主仆情深。怎么一下子人没了,你都还糊里糊涂的?”

    谢柔云道:“此事蹊跷,臣妾亦是觉得突然。事情出在迎仙宫,臣妾不敢擅自处理。”

    太后张了张嘴,正欲说什么,忽然后面有女声清脆脆地传来:“太后,父皇……”

    洛文珺尚未抬眼,已先闻得馨香阵阵,定睛一看,陆瑗修扶着明烟的手,踏着凌波步聘婷而至,绫罗珠翠,脂粉生光,好一个神仙妃子似的人物。

    陆重夕看了会儿这个姐姐,与母妃交换了下眼神。她们都觉得,陆瑗修似乎越来越漂亮了,眉梢眼角间都含着吟吟笑意,着装上也不似过去那样一味追求端庄华贵,不知什么时候起,也开始将一些妩媚的颜色穿上身,有时候款款走在御花园中,衬得那些娇花都失了色彩。

    陆瑗修是从外面走进来的,给皇帝和太后行过礼,方看到地上黑压压跪了一众人,顿时大惊失色:“这是出了什么事?母妃,母妃你为何……洛娘娘,谢娘娘,郑娘娘和重夕妹妹也在呢,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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