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9
谢老爷子？谢北阑的爷爷？
向昭只在很早之前，也就是谢北阑和徐甜宣布联姻的那天见过他，远远的一面，依稀记得是个保养还不错的老爷子。
五六十岁的样子，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十岁，神采奕奕，还残留有掌权者的威严。
向昭不想去见，来请的人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还没等她拒绝，身后窜出一群保镖。
“向小姐，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谢老爷。”
/
酒店的会客厅很多，请向昭的人带路，一路穿过偌大的花园，从楼梯上了二楼，在宴会对面，内部是欧式建筑。
大理石瓷砖，白色的桌面，谢渡仰躺在椅子上，徐甜站在他身后小心的为他揉捏太阳穴。
“老爷，向昭来了。”
“唔。”谢渡挥开正在按摩的徐甜，慢悠悠直起身，上下打量向昭。
谢渡年纪大了，尽管花了很多钱保养，但眼珠子也开始浑浊，看向向昭的眼神不及和谢北阑初见时锐利，反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
几刻钟后，他说：“坐吧。”
向昭始终没有离开门口，保持着随时可以离开的动作，拒绝道：“不用了。”
“现在的小孩啊，天不怕地不怕，你真以为你不坐下，就能离开这里？”谢渡悠悠的说话，威严渗透包间。
向昭还是拒绝：“我认为，没这个必要。”
“呵。”谢渡道：“还真是有骨气。”
谢渡的表情和语气一点儿也不适配，他嘴上说向昭有骨气，可不管是表情还是动作，都是看不起向昭的样子。
向昭也没恼，谢渡定然是知道她和谢北阑纠缠的事，所以才会嘲讽似的说出“骨气”二字。
“请问谢老爷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谢渡睁眼，示意徐甜离开。
等徐甜离开后，谢渡开始慢慢说话：“向小姐，你来之前，应该听到了一些风声？”
“比如，关于谢家。”
“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谢渡似笑非笑：“哦？是吗？外面传的风风雨雨，你倒是悠然自得。”
“谢氏的继承人，可不止谢北阑一个，他确实能力最好，也最出众，可若是不听话，有的是人能取代他的位置。”
提到孩子孙子，谢渡颇有几分自得：“不管是孩子还是孙子，我都有很多，谢北阑，不过是血统最纯正的一个。”
向昭向来不能理解上流世家的血统，或许权利大了，谁都做梦想要当皇帝，所以像是种马一般，配了一个又一个种，还要在大街上吆喝，比谁睡的女人多，生的孩子多。
旧时代的默剧也不过如此。
“你们谢家的事，和我没什么关系。”
谢渡嗤笑，“你倒是抛得开，谢北阑从出生开始，就在和众多兄弟姐妹竞争，一直到最后一刻，你说，握到手的权利和已经离去的美人，他会选什么？”
世人总是拿江山和美人作为选择的话题，从未选择过询问美人的意愿。江山说不了话，美人却可以，只是没人在乎。
而今天，向美人终于没忍住，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任由谢北阑挑选？”
谢渡于是笑，笑声蔓延整个会客厅，丝毫没有风范，像反派的临终大笑。
“你不懂他，我看着他长大，他从来都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谢北阑小时候能把弟弟从楼上推下去，长大了，自然也是能在联姻和你之前选择联姻。”
“如今走到这个地步，他要么彻底抛弃你，选择和其他家族联姻，要么，放弃手上的权柄，和你做一对普通夫妻。”
“你们年轻人，总是把普通想的过于简单。”
向昭能明白谢渡的嘲讽来源于哪里，谢北阑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矜贵，吃过的苦远远比得到的要少，一进入公司就是高层。
如果成了普通人......向昭想象不出来，谢北阑奉承别人的样子，好像他生来就该万人敬仰。
可是，这是谢北阑的选择，和向昭没有丝毫的关系。
“不管他过得好与不好，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他选择权柄也好，选择脱离也好，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左右不了他。也不要把他的选择归咎于我身上，我只会觉得你无能。”
“而且，”向昭杀人诛心：“你若是能让他离开我，我还会感谢你。不过，你应当做不到。”
谢渡手边的拐杖跌倒，他发出老人生气时候的咕噜声，道：“年轻气盛，年轻气盛。”
“徐落！”谢渡喊叫徐落的名字，气道：“把向小姐送回去，我倒要看看这位小姐和谢北阑有多大的能力，要去翻天覆地！”
谢渡的反应超出向昭的想象，向昭以为谢渡这样的人，会被她激怒，然后做点什么。她手机页面已经停留在了向月的童话界面，只等不对劲，就拨通通话。
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谢渡又闭上了眼，徐落身姿曼妙，神气的带向昭往外走。
对于这位徐落，向昭不怎么了解，只从乔俏偶尔的碎碎念中得知，她是谢渡的情人，原本也是徐家的小姐。
被谢渡看上之后，毫不犹疑的被交换出去。
当然，徐落一个家族的姑娘都没逃过这个宿命。
徐落跟在向昭身后，向昭把门打开，门口的保镖原本想拦住她，但看见身后的徐落，又都退后。
向昭知道她是真的能离开了。
酒店在路边放了很多景观灯，白日来看，根本想不到那些是灯，到了晚上，灯光亮起，路过的人才恍然，原来那是灯。
昏黄的灯光把路照的很亮，除去草丛灌木还漆黑，其余的都像是落了漫天的星星。
又亮又美。
若不是徐落跟在后面，向昭定要停下来欣赏。
徐落这人，向昭没有和她正面交锋过，但每一次看见她，向昭都会有种被毒蛇攀咬的惊悚感。
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咬一口。
走了几步，向昭转头，对徐落说：“不用送了。”
“是吗？”徐落抬头，莫名其妙的说：“下辈子，我就不送你了。”
什么？向昭抬头，徐落脸色狰狞，抬手一推——
向昭往后仰，倒下之前听见了徐甜的声音。
“向昭，你去死吧！”
黑暗中，徐甜窜出来，手上寒光乍现。
怎么回事？
画面变成一顿一顿的，像是老旧电影的慢放，又像是卡壳的纸片。
然后，向昭倒在一片温热中。
喘急的呼吸声在头顶上响起，向昭被人护在怀里，倒在了灌木丛里。
徐甜落空，还想再往前进。
谢北阑抱住向昭，站起身往后退，然后伸腿打掉匕首。
匕首的寒光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叮咚落在石板路上。
保镖，来往的服务员，客人都站在旁边。
“抓住她！”潘助理大喊。
酒店的保安好似才反应过来，徐甜此时已经吓懵了，站在原地发抖，很容易被制服。
兵荒马乱中，向昭和站在阶梯上的谢渡对上视线。
凉薄冷淡，甚至还有惋惜。
划拉一声，一道闪电从空中批下来，照应谢渡的地方，忽明忽暗，身子被劈成两半。
向昭心神一震，明白了什么。
他是故意的......
谢渡转身离去，向昭抓住谢北阑的衣袖。
昏黄的造景灯打在向昭脸上，谢北阑从眉眼一直看到下巴，直到确认她完好，才放下心。
向昭今晚为了宴会刻意做的造型散了，碎发飘逸的在脸上到处飞，不听使唤，愣愣的往远处看，一改以前嫌弃的态度，紧紧拽住谢北阑的衣袖。
谢北阑终年平静的面容有了裂痕，等再抬起头，又是冷静的模样。
“压住她。”
说完这句话，谢北阑抱着向昭往外走，忽视在场的所有人，一直到停车场，把向昭放进车里。
谢北阑站在车外深深看了向昭很多眼，一直到向昭放松身体，躺靠在车左侧。他直起身要走，身后的向昭挽留他。
“你要走吗？”
谢北阑解释道：“你不是不喜欢我吗？我找潘助理送你回去。”况且，闪电到了，要下雨。
“你送我吧。”向昭说完这句话就闭上眼，好像什么也没说过。
谢北阑握紧手心，最后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
“好。”
/
因为受了惊吓，向昭坐在车里的时候一句话也不想说。
酒店离向昭后来住的地方很近，没过多久就到了。
向昭后来住的地方是向月给买的，独栋小别墅，有两楼，单独的院子，和其他住户也离的很远，清净。
七拐八拐的，到了院子。
车熄火，谢北阑没动，向昭也没动。
在谢北阑的地方看过去，向昭好像是睡着了。但是谢北阑知道，她没有。
向昭安全感不多，睡着的时候喜欢蜷缩成一团，而且，她装睡的时候，会控制不住，一直眨右眼。
又过了几分钟，电闪雷鸣，雨滴落下的声音在外边响起。
滴答滴答，颇有几分死亡丧钟的气息。
向昭动了，她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谢北阑说：“知无不尽，尽无不言。”
“你送我的那条粉色手链，哪里来的？”
“......”谢北阑苦笑：“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信，那条手链，是我父亲送给母亲的定情信物。”
“好。”知道来历就够了，向昭也不想去听背后的故事，她盯着谢北阑的眼睛，又说：“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好。”
“为什么讨厌私生子？”
“私生子？”谢北阑有点疑惑，还有点纠结：“我其实并没有很讨厌，只是觉得很烦。”
“谢渡有很多私生子，得宠的，不得宠的，我其实，并没有很在意。”
谢渡教育谢北阑的过程中，也没有告诉他，这是对的还是错的。对于谢北阑而言，私生子和路上野花野草没什么两样，都是很正常的东西。
向昭显然不接受这个答案，若是这样，为什么所有人都会说谢北阑讨厌私生子？
谢北阑慢慢说：“坊间确实有我杀害私生子的传闻，不过那都是假的。”
“毕竟，我要是真的做了，现在应该在监狱。”他还有心情开个玩笑，“只是谢渡觉得，我应该很讨厌私生子。那时候，我还做不到反抗，后来，也没想着澄清。”
“嗯。”
“嗯。”
“嗯。”
向昭连说三个嗯，一声比一声低，到最后，若不是谢北阑认真去听，也听不见。
“原来是这样。”话语悠长，好像是解了所有的疑惑，更多怅然若失。
“我知道了。”向昭说完，打开车门下去。
大颗大颗的雨落下来，初不觉，到了后来，雨落多了，把浑身都打湿了，方才察觉。
太过大的雨，淋湿人太快，反而感受不到。
现在，向昭就是这样的情况。
她有点想哭，更多的是茫然，还有孤寂。
谢北阑看不得向昭一深一浅回家的样子，打开车门从后面环住向昭，轻轻的，轻轻的问她：“对不起，我们，还有机会吗？”
向昭嘴角颤抖，“我无法原谅你。”
就算那些是假的又怎么样，她付出的情感是真的，收到的失望也是真的。
如若原谅了，痛苦的日夜，嫉恨的日夜，又算什么？？
她不能接受啊。
“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暴雨的踪迹展现出来，向昭和谢北阑都被淋湿，衣服沉甸甸的挂在身上，向昭疯了一般，抚开谢北阑的怀抱。
谢北阑从没想过禁锢她，很容易就被挣脱。
“你求我啊，你跪下来求我啊！”向昭声音嘶哑，所有的不甘好像在这一刻找到宣泄口。
谢北阑站在雨中，垂头看向昭。
向昭往后退，一边退一边往屋子里走。
谢北阑，一定不会跪下。从今晚开始，她和谢北阑就能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见。
“撕拉——”
巨大的闪电搭配雷鸣落下，膝盖跪地的声音从雷鸣中撕裂出来，炸响在向昭耳边。
她停下来，机械式的转身，而此刻，谢北阑已经跪在了别墅外。
向昭一眼都看不得，回到屋子。
雨太大了，大到不关窗户，雨丝能飞溅到室内。
向昭心很慌，她没想到谢北阑真的会跪下。
她没有想过......
向昭逼迫自己不要去想，浴室的热水打下来，明明是热水，向昭脑海里却觉得她在雨天，站在跪下的谢北阑身边，看他的身影。
匆匆忙忙洗了澡，向昭上二楼，悄悄的打开落地窗的窗帘。
谢北阑如同一只捕猎的狼，精准找到偷窥的向昭。
雨落在他身上，顺着肌理一直没入衣服，明明是狼狈的场景，谢北阑反而更显得高雅，连气势都不衰减半分。
向昭手一抖，放下窗帘。
他不能，不能一直在外面。迷迷糊糊间，向昭只有这一个想法。
卧室旁边是向昭平日里养花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向昭走过去，看见桌上的玻璃花瓶。
打开窗，雨丝立马涌入房间，靠窗的花朵被捶打，低下头。
向昭眼睛红了，胸口发闷，一口气上不来。
然后，她把玻璃花瓶扔出去——
正好碎在谢北阑身前。
“轰隆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向昭心里的郁气消失大半，拉黑灯关上窗帘。
他会走的，她想，没有人会像这样，侮辱谢家的继承人。
可是向昭睡不着，就依靠在落地窗前，听窗外的雨声。
雨落在地上，落在树叶上，落在谢北阑发丝，最后，落在向昭心里。
向昭靠着窗，又哭又笑，一直到喉咙不堪重负，连吞咽都艰难。
谢北阑，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
后来的事，向昭就记不清楚了，哭累了，她好像就睡了。
雨过天晴，第二天是个艳阳天。
张佳打电话告诉向昭，旅游综艺到了最后通牒。
拉开卧室的窗帘，昨夜下雨的痕迹都消失了，一点不剩，只剩下灼热的阳光。
“去。”
向昭想，她可能需要离开北城一段时间。
与此同时，北苑。
医生：“谢总，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长途跋涉......”
谢北阑做出停的手势，站起身，道：“最近的航班，去京城。”
“谢总！”
谢北阑摇头，面容坚定。
“我总不能，一辈子都让向昭活在惶恐中。”
谢老爷子？谢北阑的爷爷？
向昭只在很早之前，也就是谢北阑和徐甜宣布联姻的那天见过他，远远的一面，依稀记得是个保养还不错的老爷子。
五六十岁的样子，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十岁，神采奕奕，还残留有掌权者的威严。
向昭不想去见，来请的人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还没等她拒绝，身后窜出一群保镖。
“向小姐，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谢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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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会客厅很多，请向昭的人带路，一路穿过偌大的花园，从楼梯上了二楼，在宴会对面，内部是欧式建筑。
大理石瓷砖，白色的桌面，谢渡仰躺在椅子上，徐甜站在他身后小心的为他揉捏太阳穴。
“老爷，向昭来了。”
“唔。”谢渡挥开正在按摩的徐甜，慢悠悠直起身，上下打量向昭。
谢渡年纪大了，尽管花了很多钱保养，但眼珠子也开始浑浊，看向向昭的眼神不及和谢北阑初见时锐利，反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
几刻钟后，他说：“坐吧。”
向昭始终没有离开门口，保持着随时可以离开的动作，拒绝道：“不用了。”
“现在的小孩啊，天不怕地不怕，你真以为你不坐下，就能离开这里？”谢渡悠悠的说话，威严渗透包间。
向昭还是拒绝：“我认为，没这个必要。”
“呵。”谢渡道：“还真是有骨气。”
谢渡的表情和语气一点儿也不适配，他嘴上说向昭有骨气，可不管是表情还是动作，都是看不起向昭的样子。
向昭也没恼，谢渡定然是知道她和谢北阑纠缠的事，所以才会嘲讽似的说出“骨气”二字。
“请问谢老爷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谢渡睁眼，示意徐甜离开。
等徐甜离开后，谢渡开始慢慢说话：“向小姐，你来之前，应该听到了一些风声？”
“比如，关于谢家。”
“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谢渡似笑非笑：“哦？是吗？外面传的风风雨雨，你倒是悠然自得。”
“谢氏的继承人，可不止谢北阑一个，他确实能力最好，也最出众，可若是不听话，有的是人能取代他的位置。”
提到孩子孙子，谢渡颇有几分自得：“不管是孩子还是孙子，我都有很多，谢北阑，不过是血统最纯正的一个。”
向昭向来不能理解上流世家的血统，或许权利大了，谁都做梦想要当皇帝，所以像是种马一般，配了一个又一个种，还要在大街上吆喝，比谁睡的女人多，生的孩子多。
旧时代的默剧也不过如此。
“你们谢家的事，和我没什么关系。”
谢渡嗤笑，“你倒是抛得开，谢北阑从出生开始，就在和众多兄弟姐妹竞争，一直到最后一刻，你说，握到手的权利和已经离去的美人，他会选什么？”
世人总是拿江山和美人作为选择的话题，从未选择过询问美人的意愿。江山说不了话，美人却可以，只是没人在乎。
而今天，向美人终于没忍住，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任由谢北阑挑选？”
谢渡于是笑，笑声蔓延整个会客厅，丝毫没有风范，像反派的临终大笑。
“你不懂他，我看着他长大，他从来都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谢北阑小时候能把弟弟从楼上推下去，长大了，自然也是能在联姻和你之前选择联姻。”
“如今走到这个地步，他要么彻底抛弃你，选择和其他家族联姻，要么，放弃手上的权柄，和你做一对普通夫妻。”
“你们年轻人，总是把普通想的过于简单。”
向昭能明白谢渡的嘲讽来源于哪里，谢北阑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矜贵，吃过的苦远远比得到的要少，一进入公司就是高层。
如果成了普通人......向昭想象不出来，谢北阑奉承别人的样子，好像他生来就该万人敬仰。
可是，这是谢北阑的选择，和向昭没有丝毫的关系。
“不管他过得好与不好，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他选择权柄也好，选择脱离也好，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左右不了他。也不要把他的选择归咎于我身上，我只会觉得你无能。”
“而且，”向昭杀人诛心：“你若是能让他离开我，我还会感谢你。不过，你应当做不到。”
谢渡手边的拐杖跌倒，他发出老人生气时候的咕噜声，道：“年轻气盛，年轻气盛。”
“徐落！”谢渡喊叫徐落的名字，气道：“把向小姐送回去，我倒要看看这位小姐和谢北阑有多大的能力，要去翻天覆地！”
谢渡的反应超出向昭的想象，向昭以为谢渡这样的人，会被她激怒，然后做点什么。她手机页面已经停留在了向月的童话界面，只等不对劲，就拨通通话。
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谢渡又闭上了眼，徐落身姿曼妙，神气的带向昭往外走。
对于这位徐落，向昭不怎么了解，只从乔俏偶尔的碎碎念中得知，她是谢渡的情人，原本也是徐家的小姐。
被谢渡看上之后，毫不犹疑的被交换出去。
当然，徐落一个家族的姑娘都没逃过这个宿命。
徐落跟在向昭身后，向昭把门打开，门口的保镖原本想拦住她，但看见身后的徐落，又都退后。
向昭知道她是真的能离开了。
酒店在路边放了很多景观灯，白日来看，根本想不到那些是灯，到了晚上，灯光亮起，路过的人才恍然，原来那是灯。
昏黄的灯光把路照的很亮，除去草丛灌木还漆黑，其余的都像是落了漫天的星星。
又亮又美。
若不是徐落跟在后面，向昭定要停下来欣赏。
徐落这人，向昭没有和她正面交锋过，但每一次看见她，向昭都会有种被毒蛇攀咬的惊悚感。
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咬一口。
走了几步，向昭转头，对徐落说：“不用送了。”
“是吗？”徐落抬头，莫名其妙的说：“下辈子，我就不送你了。”
什么？向昭抬头，徐落脸色狰狞，抬手一推——
向昭往后仰，倒下之前听见了徐甜的声音。
“向昭，你去死吧！”
黑暗中，徐甜窜出来，手上寒光乍现。
怎么回事？
画面变成一顿一顿的，像是老旧电影的慢放，又像是卡壳的纸片。
然后，向昭倒在一片温热中。
喘急的呼吸声在头顶上响起，向昭被人护在怀里，倒在了灌木丛里。
徐甜落空，还想再往前进。
谢北阑抱住向昭，站起身往后退，然后伸腿打掉匕首。
匕首的寒光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叮咚落在石板路上。
保镖，来往的服务员，客人都站在旁边。
“抓住她！”潘助理大喊。
酒店的保安好似才反应过来，徐甜此时已经吓懵了，站在原地发抖，很容易被制服。
兵荒马乱中，向昭和站在阶梯上的谢渡对上视线。
凉薄冷淡，甚至还有惋惜。
划拉一声，一道闪电从空中批下来，照应谢渡的地方，忽明忽暗，身子被劈成两半。
向昭心神一震，明白了什么。
他是故意的......
谢渡转身离去，向昭抓住谢北阑的衣袖。
昏黄的造景灯打在向昭脸上，谢北阑从眉眼一直看到下巴，直到确认她完好，才放下心。
向昭今晚为了宴会刻意做的造型散了，碎发飘逸的在脸上到处飞，不听使唤，愣愣的往远处看，一改以前嫌弃的态度，紧紧拽住谢北阑的衣袖。
谢北阑终年平静的面容有了裂痕，等再抬起头，又是冷静的模样。
“压住她。”
说完这句话，谢北阑抱着向昭往外走，忽视在场的所有人，一直到停车场，把向昭放进车里。
谢北阑站在车外深深看了向昭很多眼，一直到向昭放松身体，躺靠在车左侧。他直起身要走，身后的向昭挽留他。
“你要走吗？”
谢北阑解释道：“你不是不喜欢我吗？我找潘助理送你回去。”况且，闪电到了，要下雨。
“你送我吧。”向昭说完这句话就闭上眼，好像什么也没说过。
谢北阑握紧手心，最后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
“好。”
/
因为受了惊吓，向昭坐在车里的时候一句话也不想说。
酒店离向昭后来住的地方很近，没过多久就到了。
向昭后来住的地方是向月给买的，独栋小别墅，有两楼，单独的院子，和其他住户也离的很远，清净。
七拐八拐的，到了院子。
车熄火，谢北阑没动，向昭也没动。
在谢北阑的地方看过去，向昭好像是睡着了。但是谢北阑知道，她没有。
向昭安全感不多，睡着的时候喜欢蜷缩成一团，而且，她装睡的时候，会控制不住，一直眨右眼。
又过了几分钟，电闪雷鸣，雨滴落下的声音在外边响起。
滴答滴答，颇有几分死亡丧钟的气息。
向昭动了，她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谢北阑说：“知无不尽，尽无不言。”
“你送我的那条粉色手链，哪里来的？”
“......”谢北阑苦笑：“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信，那条手链，是我父亲送给母亲的定情信物。”
“好。”知道来历就够了，向昭也不想去听背后的故事，她盯着谢北阑的眼睛，又说：“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好。”
“为什么讨厌私生子？”
“私生子？”谢北阑有点疑惑，还有点纠结：“我其实并没有很讨厌，只是觉得很烦。”
“谢渡有很多私生子，得宠的，不得宠的，我其实，并没有很在意。”
谢渡教育谢北阑的过程中，也没有告诉他，这是对的还是错的。对于谢北阑而言，私生子和路上野花野草没什么两样，都是很正常的东西。
向昭显然不接受这个答案，若是这样，为什么所有人都会说谢北阑讨厌私生子？
谢北阑慢慢说：“坊间确实有我杀害私生子的传闻，不过那都是假的。”
“毕竟，我要是真的做了，现在应该在监狱。”他还有心情开个玩笑，“只是谢渡觉得，我应该很讨厌私生子。那时候，我还做不到反抗，后来，也没想着澄清。”
“嗯。”
“嗯。”
“嗯。”
向昭连说三个嗯，一声比一声低，到最后，若不是谢北阑认真去听，也听不见。
“原来是这样。”话语悠长，好像是解了所有的疑惑，更多怅然若失。
“我知道了。”向昭说完，打开车门下去。
大颗大颗的雨落下来，初不觉，到了后来，雨落多了，把浑身都打湿了，方才察觉。
太过大的雨，淋湿人太快，反而感受不到。
现在，向昭就是这样的情况。
她有点想哭，更多的是茫然，还有孤寂。
谢北阑看不得向昭一深一浅回家的样子，打开车门从后面环住向昭，轻轻的，轻轻的问她：“对不起，我们，还有机会吗？”
向昭嘴角颤抖，“我无法原谅你。”
就算那些是假的又怎么样，她付出的情感是真的，收到的失望也是真的。
如若原谅了，痛苦的日夜，嫉恨的日夜，又算什么？？
她不能接受啊。
“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暴雨的踪迹展现出来，向昭和谢北阑都被淋湿，衣服沉甸甸的挂在身上，向昭疯了一般，抚开谢北阑的怀抱。
谢北阑从没想过禁锢她，很容易就被挣脱。
“你求我啊，你跪下来求我啊！”向昭声音嘶哑，所有的不甘好像在这一刻找到宣泄口。
谢北阑站在雨中，垂头看向昭。
向昭往后退，一边退一边往屋子里走。
谢北阑，一定不会跪下。从今晚开始，她和谢北阑就能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见。
“撕拉——”
巨大的闪电搭配雷鸣落下，膝盖跪地的声音从雷鸣中撕裂出来，炸响在向昭耳边。
她停下来，机械式的转身，而此刻，谢北阑已经跪在了别墅外。
向昭一眼都看不得，回到屋子。
雨太大了，大到不关窗户，雨丝能飞溅到室内。
向昭心很慌，她没想到谢北阑真的会跪下。
她没有想过......
向昭逼迫自己不要去想，浴室的热水打下来，明明是热水，向昭脑海里却觉得她在雨天，站在跪下的谢北阑身边，看他的身影。
匆匆忙忙洗了澡，向昭上二楼，悄悄的打开落地窗的窗帘。
谢北阑如同一只捕猎的狼，精准找到偷窥的向昭。
雨落在他身上，顺着肌理一直没入衣服，明明是狼狈的场景，谢北阑反而更显得高雅，连气势都不衰减半分。
向昭手一抖，放下窗帘。
他不能，不能一直在外面。迷迷糊糊间，向昭只有这一个想法。
卧室旁边是向昭平日里养花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向昭走过去，看见桌上的玻璃花瓶。
打开窗，雨丝立马涌入房间，靠窗的花朵被捶打，低下头。
向昭眼睛红了，胸口发闷，一口气上不来。
然后，她把玻璃花瓶扔出去——
正好碎在谢北阑身前。
“轰隆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向昭心里的郁气消失大半，拉黑灯关上窗帘。
他会走的，她想，没有人会像这样，侮辱谢家的继承人。
可是向昭睡不着，就依靠在落地窗前，听窗外的雨声。
雨落在地上，落在树叶上，落在谢北阑发丝，最后，落在向昭心里。
向昭靠着窗，又哭又笑，一直到喉咙不堪重负，连吞咽都艰难。
谢北阑，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
后来的事，向昭就记不清楚了，哭累了，她好像就睡了。
雨过天晴，第二天是个艳阳天。
张佳打电话告诉向昭，旅游综艺到了最后通牒。
拉开卧室的窗帘，昨夜下雨的痕迹都消失了，一点不剩，只剩下灼热的阳光。
“去。”
向昭想，她可能需要离开北城一段时间。
与此同时，北苑。
医生：“谢总，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长途跋涉......”
谢北阑做出停的手势，站起身，道：“最近的航班，去京城。”
“谢总！”
谢北阑摇头，面容坚定。
“我总不能，一辈子都让向昭活在惶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