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刺、黄志善解决了西京城内的高丽军残部后,从尚能一战的将士中,挑选出了可以继续作战的四千精兵,前往慈悲岭而来。

    他们的神情虽然疲惫,眼眸中也布满了血丝,但斗志高昂,有一股侠肝义胆、慨然赴死的豪气。

    也正是这一股豪气,支持着红巾军一路北伐,转战千里,所向无敌,直至高丽开京。

    朱文正之前,有意结交沈、黄等红巾中层将校,看中的就是这一份起于草莽、不畏艰难、愿意为袍泽战友牺牲的真性情。

    慈悲岭战役,此时持续已有三天。

    李芳实的到来,让朱文正压力倍增,他已经将能想到的防御招数,都用上了。

    高丽三李军队的数量,与朱文正一支军相比,数量上已经达到了五比一的比例,也就是说,五个高丽军士兵打一个朱文正士兵。

    朱文正前两天还稳坐中军帐,到了第三天,就不得不披甲持锐,领着亲兵四处救火,一会儿去往后营,一会儿又来到前营,忙得脚不沾地。

    连续三日恶战,高丽军是主攻一方,其实也已筋疲力尽,到了强弩之末。

    特别是担任主攻的李成桂双城军,伤亡是朱文正所部的三倍,营中堆积的尸体如山一般,层层叠叠的约有五千上下,也就是说红巾军每死一个人,双城军就要死三个人。

    其中,李之兰的一千女真骑兵,因为最先接战,更是伤亡超过了八成。

    高丽军中军大帐,李芳实、李成桂、李之兰三人愁眉苦脸,正在争执着什么。

    高丽王的使者一波接一波的前来,从开始时的正常颁诏,到后来的严厉斥责,态度一次比一次坚决,李芳实开始顶不住了。

    “成桂,要不我们就回撤慈悲岭,朱文正这块硬骨头,要啃下来,我们双城兵马就算再死上五千,也不一定能歼灭得了他。”

    “李帅,我们不能撤退,女真精骑只剩下二百人不到,要是放过了朱贼,等他恢复过来,我们就将死无葬身之地。”

    李之兰一听李芳实要打退堂鼓,连忙急谏。

    “继续打下去,派谁出战,你是要逼老夫披挂上阵吗?”

    李芳实白眉一扬,瞪眼怒视李之兰。

    一个女真假子,严格来说,都不算李家人,也配在他面前张狂。

    “叔父,五弟他不是这個意思,他只是想为四弟报仇心切。”

    李成桂见两人争吵起来,连忙劝解。

    高丽王王祺连续遣使斥责,显然是听信了洪彦博的谗言,这使者接二连三的赶来,直接导致主帅李芳实萌生退意,让李成桂也无可奈何。

    ......

    就在高丽军内部意见分歧之时,被围着攻了三日的朱文正所部,倒是达成了一致意见。

    一味的坚守,士气上无法提振。

    朱文正能想到的重赏激励、杀人立威等手段也已用尽,营门口的四门火炮,也只剩下了最后一门。

    最后,他决定奋起一搏,主动出击,就算撑不住,也要战死在冲锋的路上。

    第四日,凌晨时分,朱文正骑上战马,兜绕营一圈,将剩余可战的六百可战之士召集到一处,振臂高喊。

    “兄弟们,我们不守了,是生是死,在此一搏!今日战死,我朱文正,与诸位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明王在上,我们一起赴死。”() ()

    “明王在上,一起赴死。”

    池念领着一队伤卒,呼啦啦紧跟在朱文正身后,举刀呼应。

    他们个个带伤,许多人腿脚已是不便,心中忧惧的倒不是死,而是生怕被当成弃子,现在,朱文正一同赴死的话语,让他们热血沸腾,求战求死的欲望越发强烈。

    “赴死。一起赴死。”

    朴惜英声音嘶哑,抱着洪大智的遗体,与庆千兴一起领着剩下的六百辽东、海东将卒,相互携扶着站立。

    洪大智死于第三天的战事。

    他在抵挡一次高丽军的进攻时,被包围在了沟壕的一侧,李成桂亲自带兵冲杀,一刀将洪大智劈翻在地。

    洪大智原先不过是婆娑城的一个狱典,本领上与世代将门的李成桂相差实在太多。

    不过,也幸好洪大智不是什么名人,高丽军以为眼前这人不过是低级将校,并没有拿他的遗体出气。

    朱文正挺枪而出!主动求战。

    他这一下变阵,直接杀了李成桂一个措手不及。

    策马高处,朱文正辩清高丽军的帅旗、将旗位置后,立率六百死士迎面撞进双李粗糙的营寨。

    血淋淋长枪入体,锃亮的战刀挂风,每一枪刺出皆有带血而回,每一刀砍在肉上,发出噗噗的声音。

    高丽军悲嘶惨叫,哭爹叫娘,他们的这一番惨状,更激起了朱文正等人的战意。

    原来,高丽人也不是铁打的,也会求饶逃跑。

    朱文正长枪横舞,大喝一声:“跟我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朱文正的用意,身后的朴惜英、庆千兴等将自是知晓。

    他们指挥着部众在两翼张开,扩大攻击范围,务求在短时间内吸引周围高丽军的更多注意力,以减轻朱文正冲击的压力。

    营中一片喧哗。

    让正在商议事情的三李眉头皱起。

    李之兰掀帐而出,听到有敌袭营的消息,通红的眼眸里杀意显露。

    李芳实不想再派兵攻营,朱文正要是死守营中不出来,他就算拼光了最后的两百女真骑兵,也不可能取了朱文正的性命。

    现在,机会送上门来了。

    李之兰立即下令,吹号挥旗,亲率一个百人队,阻截朱文正。

    朱文正一边冲杀,一边注意察看,李之兰的一举一动,尽被他收入眼际。

    “朴惜英,你领二百人从左侧迂回。”

    “庆千兴,你领三百人从右侧迂回。”

    “池念,你跟着我,去杀了佟豆兰。”

    朱文正连声喝令,直呼李之兰的女真名字,对其百人队进行反围歼。

    三箭齐发,报有死志的红巾军瞬间整个穿过乱作一团的高丽军营垒,在接触到李之兰百人队之前,左边的朴惜英、右侧的庆千兴各领一部,包抄李之兰。

    “漂亮!”

    “兄弟们,斩将夺旗,就在今日。”

    朱文正目睹朴、庆两将行云流水般的行军路线,大赞喝道。

    李之兰已经被团团包围,无处可逃,他的头颅马上就要成为红巾军将士的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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