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西趴在地上听了听,摇头,“是人,桃花村方向来的。”

    大家相互看一眼,都悄悄擦了把汗,但也不敢真的放松下来。

    不一会儿,树林子里向他们跌爬滚打十分狼狈地钻出来的,果然是一队挑着大箩筐的汉子。

    近了见打头的竟是朱地主家的二儿朱二宝,后面还跟着他圆乎乎的弟弟三宝。

    “二宝哥,你们这是?”沈莹的目光落在汉子们挑的箩筐上。

    “粮食。可吓死我们啦,胆儿差点没给吓破!梨花,咱刚才坡下遇见一条双头的乌金大长虫,拦在道上朝我们吐长信子呢。

    正僵持,你们一过来,它就潜走了!”朱二宝满脸通红,掀起他被荆棘勾得不成样子的绸子布长袍不停扇风擦汗,那两条胖腿还在不停的抖。

    “这黑水潭的长虫很多,你们要当心。真遇上也别怕,它不是黑水潭死掉的那条,只要不是一个人遇到的,就没大事。”沈莹笑说。

    朱二宝点头不止,不停念经,又问:“你们这是要下山?”

    “嗯,去县城。”

    “妹子,能捎上我不?”朱二宝腆着脸问。

    沈莹想说不能,朱二宝跟他爹一样胖,他们朱家人全家都胖,走在路上实在是个累赘。

    “你放心,哥肯定不拖后腿。到了那边镇上,咱们就雇三辆马车,车钱我出!”见沈莹不说话,朱二宝往上加砝码:“妹儿,今晚也别住旅店,费银钱又招人眼,去我家镇上的铺子里凑合一晚咋样?”

    梨花笑眯眯打量他半晌,点头,“那二宝哥您要跟我们走可以,可一切都得听我的。”

    “行行行!这是赶上了,我一定全听妹儿你的!”

    朱二宝跟家里的长工交待了几句,又叮嘱朱三宝什么别乱跑,营地里乖乖呆着,找谢家小八玩,别落单,领着长工给家里占个大地方住。

    朱三宝才七八岁大,人长得像个元宝,圆头圆脑。他哥说啥,他就摇头晃脑应啥,也不闹着要跟去城里。

    和挑箩筐的长工分了道,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途中,朱二宝说:“梨花,我爹说要多谢你让锤伢子给他报信,刚才的米面给你家留了两斗,没别的意思,反正我们家也带不走那么多。”

    这是打定主意要离井背乡逃难的意思了。

    厉害了,两斗米面25斤,这灾年,真心大方。

    “村里每家每户都给了一斗,我爹说,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以后还要仰仗各位多帮衬我们呢。”

    “朱伯伯高义。”沈莹笑说。

    就说朱地主脑子转得快,她只说晚上还有大事,在出大水一般村民都冲昏脑子的情况下,他还是把二儿和三儿送上了山,还把带不走的粮食都给分了。

    行事果敢,十分有魄力。

    朱二宝摆摆手,凑近一步,压低声儿说:“给你们几家的都是精米,其他的就只能是陈米了。”

    “我替大家伙谢谢了。”

    “不谢不谢,应该的应该的。我爹还说,这一路上我们朱家没别的能耐,除了记记账,管管钱粮还是可以的。”朱二宝又说。

    沈莹只是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

    看明天的情况再说吧,她还真不愿意跟桃花村的人一起吃大锅饭。

    **

    队伍里多了个朱二宝,说话反而没那么随意了,大家都约好似的只顾埋头赶路。

    倒是朱二宝知道自己胖,拖累了大家,一路上笑言笑语的,跟黄村正很快也打好了关系,又给高地村每户送了半斗陈米。

    有朱二宝在,沈莹也不自己砍茅草和荆棘、踩小树杈子开路了,都让他来干。

    那条大蛇并没有出现,路过它的蛇窟时沈莹特意留意了一下,也没听见什么滋滋滋的声响。

    她之前以为自己被点了能听懂蛇语的技能,后面发现是她想多了。

    除了穿越那晚遇见的那条充满奇幻色彩的大母蚺,她试验过,再也没听懂过任何动物的语言,蛇类的也不行。

    风吹过茅草,宋锦西眼神变得锐利,显得十分警觉。

    沈莹不由看了他一眼,这人可能通过路上的蛛丝马迹,推断出这里就是双头蛇的老巢了吧。

    黄村正也恢复了猎人的判断力,道:“就是这里,大家当心!”

    终于有惊无险地过了那块地,急奔到山脚,天色已全黑,他们一行绕开上柳村专挑人烟少的小道走,赶到镇口将至现代晚上的九点钟。

    这个镇恰好横穿南北之上,上了大路就是官道,许多过路的货商都选择在镇上歇脚补给,所以,也算是个经济发达的重镇。

    李县是水果之乡,往年不是灾年的时候,桃花村产的甜滋滋的蜜桃,便是通过镇上朱地主家的商铺贩给过往的商客销往外地。

    “我这里有个老客户,是个地主老财,虎精贵镇上卖不起好价,但牛肉他准能吃下咱们的一大半。不然,咱们去试试?”黄村正提议。

    宋锦西摇头,“目标太大,卖去云来轩吧。”

    朱二宝一拍大腿,“叔,你刚才不说,卖给我家呀!也省得背这么远,瞧把各位兄弟给累的。”他飞快地看了左右两眼,压低声音道:“我家人多,打不动猎,做肉干需要的鲜肉多着呢。”

    沈莹笑说:“你家那么多长工,还不能打猎?”意思是,山上有免费的猎物,犯不着买自己人的费银钱,这猎物是要赚外人钱的。

    “我爹说年月不好,今晚过后散银子给卖身契放他们回家逃命去。都是一个村的,他们以后路上愿意搭把手就搭把手,不愿意就过好自个儿家的去。”

    “我说呢,朱伯伯就是高义。”沈莹不得不夸。

    自古以来,在中华族系的框架下的农民,都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真逼到没饭吃的时候,佃户长工造反吃大户的事儿屡见不鲜。

    人是道德体系下的动物,社会运转正常,自然守秩序,一旦连活下来都难保,很多秩序就会崩盘。

    朱地主一个古人,却有远见地选择了双赢,敢于“千金散尽还复来”,是个做生意的料,难怪蜗居在桃花村也能发家。

    那边黄村正和宋锦西还在商量肉要卖给谁。

    黄村正道:“云来轩我们没有熟人,会不会难脱手?”

    “云来轩听说是太守夫人的产业,有他们自己的供货渠道,一般人很难搭得上线。听我爹说,那掌柜的架子足,也从来不愿见我们这些乡民的。”朱二宝凑过来低声道。

    宋锦西道:“我救过他们掌柜的一命,虎肉和牛肉他们都能吃下,价格也不是问题。再说,我知道掌柜住在哪里,找上门去现银结算,肉往他那儿一卸,咱们便走,也走露不了风声,免去被镇上的混子盯上。”

    众人皆一喜又一默,这人看着年轻却不显山不露水的,之前也不说。

    宋锦西便望向沈莹。

    沈莹想了想,点头。

    一行人趁着夜色进了镇子,刚才镇口子边田地都是裂的,道上十分荒芜,乌漆麻黑的也没个人影儿,才到街口便看出热闹了。

    虽然是灾年,镇上几家旅店和杂货铺子、布店、小食店、妓院都还没有打烊。

    云来轩自然是镇上最大的旅店,听说在东南郡已经形成规模,是连锁经营的模式。这是太守夫人的嫁妆,背后打理的人却是她的儿子云逸。

    宋二宝指着远处云来轩店后面写着大大的“澡”字的灯笼,压着声介绍:

    “别看是灾年,云来轩有水呢,听说是派私兵从几十里外云家的深水潭运来的,过路的富商们都愿意花高价来这儿洗澡。

    今年起,这里的水卖得比油还贵,可你们瞧,这么晚都没打烊。”

    沈莹心里冷嗤一声,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大荆朝只怕又要改朝换代了。

    可惜“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先倒霉的终归是穷人。

    街上不时有商队带着护院经过,就算这样的年月,他们还是都在往外走动,赚商品流动的钱。

    云来轩前站了十几个抱臂而立的大汉,想是店大,贵客多,要防着混子生事。

    沈莹皱眉,她不想惹他们的眼。

    还好,宋锦西领着他们拐了个弯,没继续往大街上走,直接去了云来轩掌柜在镇上办事住的院子。

    院子像普通民房一样,除了大,没什么特色,隐蔽在一众民房之间,不是很打眼。

    走到了院墙边,宋锦西却停住了。

    沈莹望过去,看见了两辆高大的奢华马车。

    马车上吊着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古朴浑厚的“云”字,底下还绘有家徽。

    沈莹盯着那马车的马直看,这种年月还能有这么威风的马,她馋人家这代步工具。

    两头马的马车,在大荆朝只有小贵族才能坐。

    像她沈莹,现在最多能买辆骡车吧。

    云家的家奴打着灯笼,一位绿衣少女正款款下车,她身边没有丫鬟,只有一位一看穿着和长相就是养尊处优的翩翩公子。

    那位华服公子发现了沈莹他们,示意家奴举高灯笼,含笑朝他们望来。

    沈莹僵在原地,那不是渣男何子芸和绿茶小三韩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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