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苛说完这句话后,吕于和马胜脸上闪过一丝来不及隐藏的恐惧和厌恶,同时往外靠了靠。

    宋余琅从后视镜里捕捉到了两个人下意识的反应,觉得实在有意思。

    把这么两个明显对韩苛非常了解的人放进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很快就到了加油站,能看到外面倒着一个囫囵的人形。

    那是已经融化了足足三分之二的康满合。

    韩苛在车停下来后,不管不顾地越过马胜,打开车门连滚带爬地掉了下去。

    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一刻不停地挣扎着爬起来,朝着康满合跑去。

    阮时茵在旁边看得发愣,问道:“他要去干什么。”

    宋余琅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语气毫无波动:“吃人。”

    阮时茵难以置信:“啊?”

    紧接着她音调陡然拔高:“他从哪儿知道的吃高度污染者的肉能稳定污染状态的?!”

    宋余琅摸了摸下巴:“不知道啊,可能是本能?”

    这确实有可能。

    本能爆发的时候,人往往能察觉到一些自己原本并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才能活下来。

    韩苛终于走到了康满合身边。

    此时的康满合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了,身体微弱地起伏昭示着他的内脏还没有开始融化。

    但躯体已经能看到骨骼的轮廓,皮松松垮垮的垂下,一层一层的褶皱堆叠,上面挂满混着血丝的油脂。

    感觉康满合体内的血也流得差不多了,身下一滩一滩的红色。

    换个正常人过来,谁见到这幅场景再闻着那股味都能吐出来。

    但韩苛就像是没有嗅觉一样,或者说,像是见到了什么绝世珍馐一般,两眼放光地扑了上去。

    车上四个人谁没说话,静悄悄地看着不远处的韩苛。

    他连想都没想,直接咬在了康满合身上。

    与此同时,车里不约而同响起了三声“呕”。

    唯一没发出声音的是宋余琅。

    她像是意识不到那玩意有多恶心一样,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阮时茵也还好,更像是表达情绪。

    而后面那两个男人脸色都有点发白了,又看了一眼韩苛的动作,直接一左一右的冲下了车,弯腰吐了起来。

    外面的味道更难以形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污染者血液特有的腥臭,和脂肪油脂的臭味。

    闻一下都感觉人要过去了。

    那两个人蹲在地上吐得苦不堪言,好悬没给胆汁吐出来。

    而车上那两个人像是闻不到一样,只有阮时茵皱着眉吐槽了一句:“真有够难闻的。”

    她说完看向宋余琅:“你不想吐吗?”

    宋余琅耸耸肩:“可能是上一个里世界人死在了我脸上,所以习惯了吧。”

    因为离得比较远,就冲击力来说,远不如郝欣血溅她一身恶心。

    不过之前那次,她也没有想吐过,只是觉得难以呼吸。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一看吕于和马胜的反应,才慢慢琢磨出来不对劲。

    她好像对这种东西耐受度有点太高了。

    阮时茵也太高了。

    她表达恶心,都只是在表达情绪,而不是真正的躯体反应。

    身体对于这种情况,像是熟悉了一样。

    宋余琅想到这儿,状做不经意问道:“感觉你也还好啊,耐受度这么强。”

    阮时茵笑嘻嘻开口:“害,我们学医的,我学的还是中医,这种场面不说见得多,但也肯定是见过的,比这更臭的我都闻过。”

    倒是一个说服力相当足够的解释。

    宋余琅每次的怀疑阮时茵基本都能完美应对,除了上一次。

    如果没有上一次,这个人的可疑度会下降很多。

    但有了上一次的怪异,就会显得这些回答像是提前准备好的一样。

    当然,就算没有上一次,宋余琅也并不会撤销对阮时茵的怀疑。

    韩苛还趴在上面,一口一口咬着。

    康满合不断抽搐着,嘴里发出无力的痛呼。

    直到露出森森白骨,他才缓缓停了下来,像是吃饱了一样打了个饱嗝。

    这场景但凡拍下来,都是能吓哭电影院一帮人的画面。

    由于韩苛头发被阮时茵剃光了,所以能清晰看到他头顶那一串鱼子一样的脓疮缓缓缩小,最后变成正常的异化特征。

    他的融合结束了,回归了稳定状态。

    后面那两个人也终于吐完了,腿肚子都在打转。

    宋余琅轻声道:“他理智要恢复了,如果不出意外,下一层的入口马上就要形成完毕了。”

    阮时茵闻言精神一振,死死盯着前面,生怕漏掉哪个细节。

    韩苛处在那种十分满足的状态里大概有一分钟,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种浑身上下不适都消失,只剩下一种暖洋洋的满足感,能量和精神都非常充盈的状态。

    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被浸泡在了某种营养液里,舒适极了。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是污染融合结束后,污染充满全身的感觉。

    那一瞬间,他的心里是狂喜的。

    果然,果然污染才是人类真正的选择。

    但很快,他鼻腔内就出现了一股极其令人作呕的味道。

    这味道他闻过很多次。

    大大小小的外勤里,每一个记忆几乎都伴随着或轻或重的这样的味道。

    韩苛茫然的睁开眼,习惯性地动了动嘴。

    嘴里是黏腻腥臭的生肉,油脂,血液混合的口感和味道。

    他呆呆地低下头,看到了康满合骨头上,自己清晰可见的牙印。

    那一瞬间,韩苛的脑子停止了运转。

    或者说他拒绝运转。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也不想思考。

    韩苛现在只知道,自己嘴里是康满合的肉。

    这恶心至极的肉。

    宋余琅轻轻叹了口气:“被污染的人很脆弱的,有些心瘾一旦形成,比登仙的心瘾还要难以戒掉。”

    阮时茵倒抽一口凉气:“你说吃人吗?”

    宋余琅微微点了点头:“我在精神病院的时候,曾经遇到过这种类型的病人。异化一型躁狂症,刚刚戒掉吃人的心瘾就来了。”

    如果不是异化一型躁狂症,恐怕治好就要进监狱挨枪子。

    阮时茵问道:“所以,他成功了吗?”

    宋余琅勾了勾唇角:“当然没有,在精神病院袭击护士,病友,最后被重新送回了戒毒所。不过这次是一辈子出不来了。”

    一辈子出不来的戒毒所只有一个,隶属于国际异能总局,位于波纳佩岛之上的波纳佩戒毒所。

    里面是铁盒子一样的单间,只要进去,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无法自杀,无法离开,吃喝拉撒全在里面。

    阮时茵对此倒是并不意外,这间戒毒所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是什么机密。

    不过里面到底关着什么人,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里面基本上都是韩苛这样,对污染上瘾的人。

    有各种类型的,人肉,母体,动物肉。

    当然,都是生吃。

    所有戒不掉且危险系数高的,都被关在了里面。

    宋余琅说完打开了车门跳了下去:“走吧,去看看他想做什么。”

    两人下了车往过走,后面的吕于和马胜也跟了上来。

    他俩虽然脑子不灵光,但也能察觉到宋余琅和阮时茵这两个人不简单。

    韩苛跪在那里,脸上是难以言喻的崩溃。

    他哆哆嗦嗦地抹着自己的嘴,喃喃自语:“我吃了什么......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拦住我。”

    吕于冷笑一声:“谁能拦住你啊,你跟疯狗一样。”

    韩苛一屁股坐到地上,疯狂摇头:“不不不,不可能,这绝不是我,绝不是!!!”

    宋余琅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在她看来,这纯属咎由自取。

    或者说,这是韩苛既定的结局。

    韩苛发疯一样地往后退,然后趴在地上开始抠自己的嗓子眼。

    可是那些血肉,早就成为了污染的养料。

    可以说只是短暂地在他肚子里面停留了一下,就被彻底吸收。

    韩苛现在什么都吐不出来,做什么都是徒劳。

    宋余琅没有继续看他,而是看向了地上加速融化的康满合。

    康满合这会基本上已经是个死人了,连刚才那一点呼吸的起伏都看不见了。

    他从最开始的痛苦,到剧痛,再到现在的毫无知觉。

    整个人的身体化作了一滩混着油脂的血水,骨头也碎在了里面,成了白色的痕迹。

    而那边的韩苛,在发现自己吐不出来之后,整个人又愣在了那里。

    似乎在消化这个现实。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猛然反应过来,朝着宋余琅扑了过来。

    兴许是他的动作太快,阮时茵没来得及拦住,竟然让韩苛碰到了宋余琅的裤脚。

    宋余琅后撤了一步,韩苛扑在了地上。

    他痛哭流涕着哀求:“你一定有办法救我,一定有的对不对,求你了,求你了。”

    宋余琅低了低头,轻声开口:“这不是你早就想要的结局吗?”

    韩苛愣住了,其他三个人也愣住了。

    宋余琅半蹲下去,看着韩苛那双眼睛,毫无温度地勾了勾唇角:“你不是早就想和污染融合,让污染拯救你毫无用处的异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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