佀疏一出三江口就见云消雨停,一道彩虹横卧江水之上。佀疏想,来时风雨交加,走时虹桥送行,好兆头,此行一定顺顺当当。

    她不再耽搁,飞身入云层,沿着大江东行。白云时厚时薄,她时不时地看见大江,从波涛汹涌到平和安流,发觉到它变化的时候,佀疏就意识到京邑就要到了。

    没多久,佀疏远远看见一片连绵的山脉连着一座华贵的城池,城池中心金顶红墙,在一片青灰色中显得十分耀眼夺目,佀疏判断这儿就是昭王宫了,这座城池应该就是京邑。

    京邑被高大的城墙包围,四面各设一个城门,城门洞开,人群熙熙攘攘。佀疏在西门不远无人处落地,往城门口的茶摊走去。

    天气闷热,但茶摊内的客人并不多,佀疏找了一张干净桌子要了一碗凉茶,茶老板用粗瓷碗盛过,端到她面前。佀疏叫住要走的摊主,向他打听,

    “老人家,您知道大钟山在哪吗?”

    “大钟山?”摊主变得古怪,连连摆手,说:“没听过,没听过。”

    旁边有茶客起哄嗤笑,说:“老金头,你怎么骗人呐?你敢说你不知道?”

    老金头有点生气:“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转身就要回去。

    这话引得周围人哄堂大笑,老金头脸涨得通红,驱赶他们:“喝完赶紧走!”

    茶客不乐意了,说:“做生意,迎四方客,有你这样驱赶客人的吗?”

    “就是,”旁边人连连附和,“难怪你干一行倒一行,到这个年纪只能卖茶水。”

    周围笑成一团,老金头气冲冲回到躺椅上假寐,不再理这些人。

    佀疏有些心虚,她只是问路,没有任何恶意,她不是故意挑事的,不知道现在跟老人家解释他信不信。

    她看了看老金头,觉得再提这件事自己不被轰出去就是好的,遂放弃这个打算,还是问问茶客们吧,他们也像是知情的样子。

    她低声询问看起来比较朴实的壮汉,“大哥,你知道大钟山怎么走吗?”

    壮汉声音亮如洪钟,不答反问“姑娘,你要到大钟山干什么?”

    佀疏有点尴尬,又要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了。

    “听闻大钟山风景秀丽,我很是向往,想要游玩一番。”

    她心底向人道歉,我不是故意撒谎的,还请海涵。

    汉子疑问得说:“去大钟山游玩?”

    “嗯,能告诉我的话,万分感谢。”

    “姑娘,莫要骗我了,赶快回家去吧,大钟山的传言不是真的。”

    传言?什么传言?

    佀疏问他。

    壮汉看她茫然的样子,就问她:“你不和情郎证情,去大钟山干什么?”

    壮汉劝她:“有什么和爹娘好好说说,实在不同意就换一个,男人都一样,犯不着去大钟山,那地方不是好出来的。”

    有茶客听他们说话,也来劝她别去。

    佀疏一头雾水,他们以为自己是要去大钟山证情吗?大钟山为什么能证情?是因为山名中有个“钟”字?

    佀疏无奈笑着解释道:“你们误会了,我不是去钟山证情的,真是有事。”

    与佀疏的解释相比,茶客们还是更相信自己见到的,一个如花似玉的、独身的、没有父母朋友相伴的姑娘,要去传闻中只要能通过山神试炼就能结为夫妻的山,要去那里游玩,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要跟情郎证情,说不定这胆小的情郎就在旁边看着姑娘问路呢!真不是个东西,跟这个卖茶的老货一样。

    众人见佀疏坚持要去大钟山,换了个劝法。

    壮汉指着老金头说:“你知道他吗?”

    佀疏摇摇头。

    壮汉说:“这个老金头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流人物,面皮白嫩,舞文弄墨的。偶然结识了一个富家小姐,要与人结亲,富家小姐父母不同意,把他打了出去。小姐心系情郎,非他不嫁,偷偷从家里跑了出来,要与他去大钟山证情。谁料这个玩意儿事前反悔,不愿进去了,小姐受不了情郎背叛,一时想不开,跳崖了!”

    佀疏没想到,一个摆摊老人也有这么丰富的过往,这人看起来真不像负心凉薄之辈,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看看躺椅上的老人,垂皱的眼角好像有湿润,不知是羞愧还是悔恨。

    往事已矣,说再多也是无用,佀疏只能说:“真是太可悲了。”

    “没错,太可悲了,你可别学那个可怜的富家小姐。”

    壮汉家也有女儿,看着面前的年轻姑娘走歪路,就不忍心她跳火坑,劝她就像劝自家孩子一样。

    佀疏哭笑不得,看来自己不证实自己不是去证情的,他们不会告诉大钟山在哪儿的。

    佀疏想要解释,却听见西门守城士兵提醒门口百姓,“酉时将到,西门马上关闭,进城百姓快快进城。”

    茶客们听到收拾行李要进城,并让佀疏一起进去,怕她拒绝,吓唬她说:“晚上山里有老虎觅食,会吃人的,先回去,明天再去大钟山。”

    看他们大有她不进去,就硬拉她进去的架势,佀疏只好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城门。

    进城后,众人叮嘱佀疏赶紧归家,就四散去了。

    佀疏站在大街上,一脸茫然,想着怎么一下都走了,她都进来了,好歹告诉她大钟山在哪儿吧。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进来也是缘分,干脆找地方休息一夜,明天再找人问大钟山。想到镇水祠可以暂时落脚,于是感应镇水塑身,不多时,在城东找到了。

    城内不方便驾云,她步行穿越东西大街。城内正是落日前最后的喧闹的时候,几个七八岁左右的童子背着斜挎布包蹦蹦跳跳地放学回家;青年男女红着耳朵依依不舍地告别;做商贩的中年夫妻收拾店铺打烊。这是她守护的人间,安宁而祥和。

    佀疏一路走,一路看,到一处无人的角落使了个隐身诀,进了镇水祠。

    这一幕正好被一个要出门的青年人看到了,他手扶在门框处,心砰砰地跳,震惊地久久回不了神,他怀疑自己眼花了,怎么大白天人说没就没了,他揉了揉眼睛,看看远边挂着的灯笼,再看近处的老槐树,确定不是自己眼花,真真切切确有个姑娘在这说没就没了。

    “清儿,怎么了?”屋里有个老妇人对门口青年说。

    “没事,娘,”说罢,就提了水桶去巷子里汲水。

    青年一路都在回想刚才震惊的一幕,他不敢相信真的有人突然就变没了,这是神还是妖,来这里做什么?他胡思乱想了一路,隔壁李伯喊他“兰清”都没听见,惹得老伯以为这孩子读书读迷糊了。

    李伯喊人声音又大了些:“兰清!”

    疾兰清才回过神来,说:“李伯,怎么了?”

    “你伯娘刚蒸了些荠菜包子,你拿一些给你娘和妹妹尝尝鲜。”

    “不用了,李伯,家里快做好饭了。”

    不等疾兰清推辞,李伯就把包子送到他手边,说:“客气什么几个包子不值什么,你娘也常送新鲜吃食,让你拿着就拿着。”

    疾兰清只好接住,告谢。

    李伯问:“快考试了吧?”

    “是,月底就要参试。”

    “你爹生前最盼你成材,别让你爹失望。”

    疾兰清眼底闪过一丝坚定,对李伯说:“我会全力以赴的。”

    “好孩子,得个状元郎回来,你李伯脸上也有光。不耽搁你了,快回家温书去吧。”

    疾兰清再次再次谢过李伯,就告别回家去了。

    回家之后,疾兰清把水和包子放到厨房,和母亲交代一番,就回屋读书,书本翻了几页,却看不下几个字,就放下书对母亲说“娘,我出去一趟。”

    “行,饭快做好了,抓紧回来。”

    ”你和兰婷先吃,不用等我。”

    说完就大步出了门。

    疾母担忧地和兰婷说:“你哥哥汲水回来后就心神不宁的,也不知道怎么了。”

    兰婷劝慰:“快考试了,哥哥心里不畅快,让他自己散散心吧。”

    话是这么说,但疾母还是放心不下,时不时地出门瞧瞧,希望儿子快些回来。

    疾兰清出了家门,就径直往镇水祠去,两地相隔不远,他一会儿就到了祠前。

    他向祠中慈眉善目的道人拱手问好后说:“弟子是水井巷疾兰清,求见监院。”

    道人有些惊奇,井水巷离这不远,面前人居然不认得他!听他京邑口音,应不是外来居士。他虽自称弟子,恐怕从未来过祠内,是不信神的。也不知这个时候了,找他有什么事。

    道人请疾兰清入殿,说:“老道就是祠内监院抱一,不知居士有何事?”

    疾兰清有些不好意思,拱手道歉,对抱一说:“弟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真人勿怪。”

    抱一笑说:“无妨,无妨,我不识君,君不必识得我。”

    疾兰清称赞道:“真人豁达。”

    抱一问疾兰清:“不知小友找老道何事?”

    疾兰清说:“我在家外街角见一女子,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不知是神,是妖,保险起见,特来告知真人。”

    话落,神像前签桶突然掉落外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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